我们能从范晔的译诗里学到什么写作技巧?| 01
这是 敖学院 的第 41 篇 原创 文章
我们将陆续发布范晔译诗的技巧分析文章,本期分析其中三首。
1. 短诗结尾的打开方式
寓言(III)
从前有一个海员
在海边种了个花园,
海员当了园丁。
花园开花了,
园丁走了
去了上帝的海。
安东尼奥·马查多
Antonio Machado
这首短诗题为“寓言”,却带有挽歌的气氛,因其精炼含蓄,让人联想起古希腊箴言体和墓志铭的风格。
初学者要写好短诗,一个简单的办法是抖包袱,前面几句看似闲笔,结尾爆出意外,制造惊讶,把人从日常的习惯思维中解脱出来。但这种诗写多了也会成为套路,一般说来,在抖包袱的结尾,速度越快越好,但作者往往急于亮出底牌,为制造戏剧感而显得意图太明显。
有一个解决办法是节奏放慢,打开视野。马查多这首诗的结尾,重点不是抖包袱的行为,而是不知不觉中让读者进入一个新的想象的领域。
“园丁走了/去了大海” 这样写就不错,诗已经完整。
“园丁走了/去了上帝的大海”,上帝的海,比一般的大海更奇崛恢宏,既指向超越的层次,又暗指人的命运和死亡。
现在,我们来改写一下这首诗:
寓言
从前有一个农夫
乘船去海上,
农夫当了海盗。
船沉了,
海盗不见了,
去了佛陀的田野。
你能不能用简单的词写一首类似的诗?
你的诗:
2. 一种诗思的进路
对一些人来说,活着
对一些人来说,活着就是赤脚踩在玻璃上;对另一些人,活着是面对面地看太阳。
海滩靠着每一个死掉的孩子来计算时辰和日期。一朵花开了,一座塔塌了。
一切都一样。我伸出手,没有下雨。我踩上玻璃;没有太阳。我朝着月亮望去;没有海滩。
不过如此。你的命运就是看着一座座塔耸起,一朵朵花开放,一个个孩子死去;除此之外,好像不成副的纸牌。
路易斯·塞尔努达
Luis Cernuda
这首诗有一种特殊的魔法,它的效果是这样的——开始,你不知道具体哪句是具体的,哪句是以比喻来表现一种抽象的东西。
比如,“对一些人来说,活着就是赤脚踩在玻璃上。”写得很具体,同时代表了一种到处都有的生存状态。
“一朵花开了,一座塔塌了”也是如此,既具体又抽象。
“一切都一样”和“不过如此”,让这首诗产生了一种厌倦感,每一种具体的痛苦都是套路,每一种生活的态度都是注定的。
“我伸手”,“踩上玻璃”,“朝月亮望去”,这些动作都没有结果。现实阻断了行动,重复毫无意义,变成一个残缺的系统,如散落不全的纸牌。
这是一种诗思的进路——
融合具体与抽象——提炼出一种意义(比如,一切都是浪费,没有谁理解这个世界,所有现实都是气泡),剩下的留给读者。
我们来看下面的例子:
对有的草来说,活着就是嫁给风;对另一些草来说,活着就是躲避园丁的脚。
植物园的花粉,用打喷嚏的声音摇晃秋天出生的小野果。一只鸟站在暖房外面,一个喷壶在漏水。但每次轮回都有微小区别。
想多了没用。谁伸出一片叶子,谁快跑在阴影里;谁在夜幕降临前睡去;一切都是刚醒来的梦。
不需要想很多。沙地上一把小石子构成的图案,一颗看着另一颗,一行追逐另一行;这些,同时出现,好像刚发明的语言。
你能不能也写一个?
你的练习:
3. 通过仿冒走向真实
诗篇 I
不听从党的指示
不参加它的集会
不与匪徒
或军事法庭的将军同桌
这人便为有福。
不监视自己的兄弟
不告发自己的同学
这人便为有福。
不读商业广告
不听他们的广播
不信他们的口号
这人便为有福。
埃尔内斯托·卡尔德纳尔
Ernesto Cardenal
不这个,不那个,不……这些都象是禁令,训诫,守则。这只是仿冒《圣经》里说话的方式而已,但说的东西却戏剧性地指向另一种真实。
这种写法显然是可学的,是否能用这种形式表达出高见,就看你自己了。
你的诗:
► 范晔
文学博士,现任教于北京大学外院西葡语系。译有《未知大学》《致未来的诗人》《百年孤独》《万火归一》等西语文学作品数种,另有随笔集《诗人的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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