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声高:亦文亦史性真淳
——李声高先生《磁湖闲话》读后|余一梦
《磁湖闲话》书影
由于常有机会亲近李声高先生,我以为是了解他的。直到看了他新近出版的《磁湖闲话》,才发现并非如此。李先生的著作我大多有,老实说,似乎没有一本从头到尾认真看完,这固然是由于学力不济,难以窥其堂奥,也还因为时间宝贵,非大家名作,难以动我心神。但这本《闲话》,却让我一读之下,不忍释手。
全书分主体和附录两个部分,主体部分包括磁湖闲话、黄荆山漫忆、路边拾遗、涉政花絮、写字趣谈五个版块,每个版块由四五篇或上十篇既自成一体又相互连贯的随笔组成。这本书的特别,首先体现在故事本身。如《磁湖闲话》之二:作者之父母连生四女而无男丁,于是按风水先生建议迁其祖父之葬所,新墓埋棺之际,风吹灯灭,此后作者兄弟三人先后降生,然均先天夜盲,而其四个姐姐均无此症,人谓此乃葬坟时无光所致。又如《黄荆山漫忆》之七:某怀孕女子忽自称齐天大圣附体,所怀者乃真龙天子,乡人信其灵,大病小病求之,有时竟也奏效!事为道士知悉,言其为猴精附体,乃亲与斗法,终将猴精收服且镇于地下。然因处置过重,猴精诉至阴曹,道士竟被夺命。书中此类故事不少,其事每出乎常情,其怪有甚于聊斋,然皆作者亲历亲闻,非为杜撰,在科学昌明之今日,亦殊不可解。故事间隐藏着丰富而复杂的信息,涉及心理、习俗、信仰、命运、神秘主义等诸多话题,一言难尽而意味无穷,引人骇叹,发人深思。
春游鹿耳山
但本书的奇特,不止于故事的精彩,更在于文笔的老辣。声高先生既有旧学根柢,又富现代意识,其诗新旧异路,其文则新旧交融。本书以浅近文言写作,遣词造句既凝练精准,又生动活泼,深得汉语音义之妙。施耐庵写武松井阳冈遇虎,用了按、扑、搭、掀、吼、剪等几个单字词,将那大虫的精气神展现出来,使读者如临其境,如睹其面。声高先生是如何描摩虎与人不期而遇之情状?且看黄荆山下李家坊之惊险一幕:“老虎跑进一条小巷,而小巷另一头,正好一位小姑娘走过来。狭路相逢,老虎前爪在姑娘肩臂一点,飞身跃过,直奔后山。”一个“点”字,精准地状写老虎动作之迅捷轻盈,一“飞”一“跃”,则状其速之疾如闪电,快似流星。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此之谓也。而老虎为何躲进村民祖堂?为何放过小姑娘?读者看书至此,必定汗毛倒竖,血脉贲张,急欲知晓下文。本书之妙,正在此处:貌似平铺直叙,其实机心独运:或草蛇灰线,伏笔千里;或一语双关,意在言外;时而浓墨重彩,着意刻画;时而轻描淡写,娓娓而谈。要之,正如东坡自况语,“大略如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大象无形,非智者不能知;大化无工,非高手不能为。先生之作,庶几近之矣。
即兴挥毫
然以我私心揣测,声高先生写此书,非为兜售掌故,博人一笑,更非为铺陈文字,自炫才情,而实有其野心在。野心者何?盖意在为湖山立传,为城市作史也。
实话说,黄石作为新兴城市,历史实在短暂。声高先生此一小书,却能以野史之丰赡,补市志之未备。李家坊何由得名?杭州路何时修筑?黄思湾隧道何故耗时20年之久?黄石第一条铁路由谁主持兴建,其间有何曲折?“一条路,一栋楼,一个警察管两头,一个公园一头牛,一个姑娘三人求。”此顺口溜反映了黄石哪一时代的何种状貌?以上种种,书中都有记述。谈到磁湖,似乎每个市民都能说个一二三,但我们对磁湖的往事又知道多少呢?磁湖何以易名为南湖、张家湖,又何以恢复今名?近世以来,磁湖全面冰封有几次,冰封之日有何异象?几乎无人能够说清,而声高先生记之甚详。还有,1960年代初的某个隆冬,十几个踩藕的市民冻死在张儒村对面湖中,他亲眼目睹;黄石大桥之雕塑方案,他亲身参与;新区道路之命名,他屡屡建言,不遗余力;首届国际书法邀请展,他北上南下,四处奔波……闲话不闲,亦文亦史,愿高明者辨识之,主事者采择之,以补史之阙,存事之真。
上冯湾后山风光
作者所记,有痛心事,亦有关情事,更有得意事。湖北省第一个旧体诗词团体西塞山诗社,由其发起创办,黄石书法家协会亦由其发起创办;西塞山之开发建设,由其最先动议;印行16万册之《黄石千字文》,由其亲自执笔;澄月岛由其命名;逸趣园、海观山等众多名胜和白塔寺、极乐寺等众多宗教场所,都可见其诗文书作;弘化禅寺之题字,亦由其辗转从赵朴初处求得。——这其中有一段因缘:弘化禅寺住持常乐和尚收骆姓小子法名宏文为徒,其人好习武功,无意中与东方山居民子弟结怨,于是走避赴京,入广济寺修行,李声高出差北京,就便看望宏文,得与柏林寺、四祖寺方丈净慧法师结识,时净慧为中佛协会长赵朴初之文字秘书,故李托其求字,遂有弘化禅寺之新题额。宏文者谁?即今嵩山少林寺方丈永信之高足、少林寺武僧团副团长、中华禅诗研究会会长,释延王是也。
左起:李全修先生、樊稼生先生、李声高先生
声高先生之《磁湖闲话》,约十余万字,算不上大部头著作,然其间凝其心血,聚其悲欢,故显厚重,读之可窥其才学,识其性情,更可见其风骨。和许多老一辈文化人一样,声高先生饱学而谦逊,温和而达观。所不同的是,他既严肃,又幽默,喜开玩笑,每能活跃气氛。无论是在文化局当一般干部,还是荣任市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之职,无论是处江湖之远做闲人,还是居庙堂之高做官人,他都直言敢谏,而不肯装聋作哑,尸位素餐,纵为此得罪当政者,亦在所不惜。“不怕领导胆子大,就怕领导没文化。”他喜欢有文化的领导人,有文化的领导人也喜欢他。最近,在他的积极推动下,黄石文化人关心的又一件大事得到了解决。这个“半新半旧的诗人、半僧半俗的居士、半他半我的书家、半真半假的瞎子”,与诗词有缘,与佛法有缘,与书法有缘,与黄石有缘。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李声高者,黄石之大隐也。在黄石,他既是文人中官阶最高者,又是官人中文化最富者。圈内人以为,以诗词创作论,他位居前三甲,那么,以对地方文化的贡献论,他居于什么位置呢?读完本书,答案自明。诗曰:
吟罢新篇写旧痕,亦文亦史性真淳。
磁湖闲话存深意,莫作寻常故事论!
《磁湖闲话》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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