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洼记事
文/西海固的麦田
老庄洼的开斋饭
老庄洼是平凉市大寨乡的一个小村庄,全村三百来户人,是个纯回族村庄,2012年8月3日当我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值斋月期间。在去的路上海老板就与村主任通过电话,说晚上7点到村上的清真寺里见面,这个时间全村人都会在清真寺开斋,也是聚的比较全的时间。
晚上7点按时抵达村上的清真寺,清真寺大殿门口的窄长条凳上坐着等候我们的村民。我们此次来是准备实施关于中央财政支持的母牛滚动项目,每户农户补贴5000元现金购买良种母牛,一年后生下小牛犊后转交另外一家贫困户进行滚动发展,不同是的农户必须要种植草地和植树作为干旱地区的植被生态恢复,这样的项目我们称其为生态扶贫。讨论非常激烈,物价一路上涨的现在5000元的母牛已经成为过去,农户必须得补贴一部分钱才能买到更好的母牛。在座的几十户村民默不作声,一两千元等于要掏空他们的口袋,持久的讨论声中迎来了开斋。
在清真寺大殿右侧有两间敞篷屋,那是寺里的厨房,几个妇女在里面忙碌着,好像是在烧水做饭,后来了解到,每逢斋月村民按户轮流到清真寺为全村人做开斋饭,开斋时间全村老少能走动的都来清真寺吃开斋饭。阿訇隔壁的一间小屋的炕上摆放着压好的面条,等待下锅,面是大家凑来的。很好奇的走进敞篷厨房,一口大锅旁边有几个大棚子,揭开盖子一看,一锅糊状的洋芋菜,上面漂浮着几滴油水和几块西红柿,连个绿辣椒的影子都不见,更别说说什么肉丝丝了,开斋前约摸十分钟几个女人忙着往一口大锅里下面条,面条煮熟后,将那几盆洋芋菜倒进锅里一搅,一大锅饭便好了,有个男人帮着把饭分别盛进小盆里然后分舀给大家。有的孩子端着饭躲在水塘子的长条凳上捞着面里吸溜着,一把鼻子一口面条,大人们都在大殿前的三张桌子上围着一盆子饭端坐着,像吃宴席一般。
社头给我舀了一大碗,端到阿訇的房子里,给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还给我外加了一碗凉拌菜——把绿辣椒切成碎条拿盐和醋拌了一下。很久没吃到这种纯陇东味道的家常饭了,一大碗一会就吸溜完了,除了盐淡了点外感觉还不错。
舍不得那点土地
村里人生活清贫,除了养牛,种地别无他事,养了一辈子牛,吃块牛肉都成了稀罕事。村里今年雨水不错,本想着是个收成年,谁知雨下个不停,割了的麦子晾在场上发了芽,成了芽麦。说起芽麦让村民们惋惜不已,麦子发芽后磨的面不仅出粉少而且发甜,更遗憾的是没法和面,做出的面条下到锅里就成糊糊了,唯一能用的就是喂牛。
后来几天在村活动室开会的时候,临走撞到一位慌里慌张的妇女,说是找村支书。村里的文员问有啥事,妇女说孩子生病了想把家里的200多斤麦子卖了等着用钱看病,想问一下村支书最近麦子多少钱一斤。文员说9毛3一斤,妇女很惊讶,不是9毛5吗怎么成9毛3了,我心想9毛3跟9毛5有啥区别,200斤麦子差了4块钱。那妇女有些失落,9毛3就9毛3吧病人等着用钱。
有次跟朋友聊天,聊起种西瓜、种玉米的一些事,我说西瓜好吃但种西瓜是最辛苦的一件事,每个西瓜从种下去到成熟瓜农至少要为这颗西瓜从头到脚服务5次,想想10亩地的瓜,一年轮番伺候5次,腰都直不起来,因此一辈子种瓜为生的农民腰都是弯的。朋友很惊讶,第一次听说中西瓜这么复杂。中国的农民很辛苦,当我们在跟一个农民讨价还价的时候那是最心酸不过的事情。因此我一再告诉家人,买东西的时候不要跟种地为生的人讨价还价。
我父亲从小是个农民,当兵然后起义,最后上了陕西的一个什么农业大学连毕业证都没拿就回来工作了,一辈子念念不忘那一亩三分地,退休后毅然回到老家要种地。我们家的院子灌溉不上黄河水,他每天早起挑着两个破桶子担水饮黄瓜。老人的工资都补贴到地里去了,种了几亩地累的够呛,却乐此不彼。多少年来我一直不解,一个老干部上了岁数上上寺礼礼拜,没事打个盹安享晚年了,种的什么地。后来在岷县救灾的时候在蒲麻镇的红崖村遇到一位回族老汉,说是整个村子就16户回民,围寺而居,家里有5口人20来亩地,今年的粮食又被水淹了,我问他干嘛不搬出去搬到镇上去。老汉叹了口气,说,舍不得那点地。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对土地的感情我作为一个70后都无法真切的理解,在我父亲的身上,在与那些农民交谈的话语里,我能感觉到,他们对土地的依赖和感恩,就像对厮守的恋人可以面对灾难、困难甚至刁难,但从没想着要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