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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起悲剧中,“不作不死”的评论只会暴露偏见

毒舌科技 2021-01-28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Vista看天下 Author 指听





经历了7天的搜救之后,在张家界天门山翼装飞行时失联的大四女生安安(化名)遗体被找到。

她的家人和朋友所期盼的奇迹还是没有出现。

身为翼装飞行的爱好者,安安此次本来是为了给某传媒公司拍摄运动短片。

然而在正式拍摄中,她被云层遮蔽视线后偏离了计划航线,最终未能打开降落伞。

视频来源:新京报

逝者已矣,网上对这件事的争论却刚刚开始。

安安本身就是多项极限运动的爱好者,除了翼装飞行外,她还喜欢滑雪、潜水、越野摩托等。

有人钦佩她的冒险精神,认为她是“活出了自我”。

也有人言辞激烈地指责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对父母不负责、浪费社会资源。

甚至猜测,安安是因为家庭条件优渥没受过生活的“毒打”,只能靠玩命来追求生活的刺激。

双方针对此事的争吵愈演愈烈,但都建立在同一个认知上:玩极限运动就是“生死凭运气”的赌博行为。

因此很多人对于爱好者的印象可以很简单概括为:胆子大、不怕死。

由此甚至还引申出一个互联网梗——“外国人为什么少”。在有关国外跑酷、高山滑雪等让人直冒冷汗的视频下面,你总能看到类似的评论。


然而极限运动真的等同于“玩命”吗?

如果你提出这样的问题,每一个身处其中的爱好者大概都会告诉你——虽然表面看着“全凭一身胆”,但勇气只是入门的第一步。


电影里让人腿软的画面
其实都是错误示范

首先要破除一个最大的误解:这些让人冒冷汗的极限运动,出事的概率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有网友宣称翼装飞行的死亡率高达30%,但是这只是最初的数据。经过多年来装备、技术的发展,低空翼飞的死亡率已经能够控制在千分之一,而高空飞行还要再低5-8倍。

来源:@邹叔的人任性

这已经危险性最高的几个项目之一。像高空跳伞、潜水之类,死亡率甚至比不上开车。

而大多数人对极限运动的恐惧,主要来源于自我代入。

想象自己身处几千米的高空,光是克服对失重的恐惧就已经很难了,更不要说还要在空中进行调整姿势、估算高度、开伞等一系列操作。

整个过程中稍有差池,代价就是生命,这也难怪让人看得手心冒汗,大呼“赌博”。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每一个进行这些高危运动的玩家,都会先进行充分大量、且循序渐进的练习。

想要学习翼装飞行,必须先完成200次以上的独立跳伞,以便在高空中熟练地控制自己的姿态、方向,并积累经验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由于一点失误就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几乎不会有人在这些硬性标准上投机取巧。跳不到200次,你连报名都报不了。

在强制的练习时间要求下,由于操作错误造成的危险大大减少了。

然而大多数人对极限运动的了解,其实都来自道听途说,或者是近几年来非常受欢迎的“体验式极限运动”。


在教练的全面负责下,参与者只需要靠胆量迈出这一步,然后就可以尽情感受人生中可能是最强烈的一次肾上腺素飙升。

以这样的经验反推回去,也就难免觉得,极限运动爱好者的一次次“危险尝试”,不过是在生命的赌博中感受刺激。

被很多圈外人看作“极限运动大赏”的电影《极盗者》,就很贴切地满足了普通人对于极限运动的想象。


电影剧情围绕一个由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组成的犯罪团伙展开。剧情没什么亮眼之处,但是每个观众都对里面的动作场面印象深刻。

第一感觉是酷炫。

你能看到摩托车从摩天大楼中一跃而下;高空跳伞直冲地面燕子洞;翼装飞行穿越瑞士峡谷;徒手攀登979米世界最大落差瀑布。

当反派从飞机上一跃而下,在空中把劫来的钱财洒向非洲贫民区的时候,观众的那种热血沸腾,正是极限运动的常规魅力之一。


但随之而来的感觉是“危险”。

影片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死人。到了结尾,整个团伙全军覆没,只剩下男主一个人幸存。

有的是在玩越野摩托不小心坠入山崖;


有的在从雪山顶上俯冲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跌入深谷;


全片水平最高的大boss,最终也难逃被巨浪拍进海底的命运。


主角随时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让观众看得血压飙升,情不自禁拜服于大自然的威力。

尽管看着热闹,但在真实的极限运动者看来,但影片中的大部分行为都是绝对的错误示范。

比如在高山滑雪时,明明他们已经按照原定路线滑到了终点,等待直升机来接人。

结果临时非要挑战一段没人尝试过的线路,才会因为失控摔倒而飞出悬崖。

在徒手攀瀑这一段,面对湿漉漉的岩壁、极差的视线条件,大boss还能睁眼说瞎话地感慨”我看到了路“,更是让每一个极限运动的玩家都大跌眼镜。


不出意料地,大boss在攀爬过程中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个同伴。

电影中,团伙本身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与其说是沉迷极限运动,倒不如说一开始就抱着“送死”的心情。

然而回归现实,不考虑自己能力水平的盲目自信,绝对不是大多数玩家面对极限运动时的态度。

别说是跳伞、徒手攀岩,就连特技滑板也是要从“原地跳”练起,再一点点增加高度和远度。

老手一下跳过十几个台阶如同玩命,但此前已经在海绵垫和平地上练习过无数次。每个“千钧一发”的操作,背后都是简单的“唯手熟尔”。

让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去判断,难免会觉得他们是在赌。就好像小孩还不会走,看到大人奔跑可能也会想:天啊,他们怎么会做这么恐怖的事,我如果一跑就会摔跤啊,他们不怕摔么?


那些玩极限的人
比你想得“怕死”多了

“熟练就意味着安全”,这个理由或许可以解释极限运动玩家为什么一次次去进行普通人看来极其危险的操作,但依然不能说服批评者。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从概率的角度出发,即使经验再丰富也难免会遇到失误或者突发情况,而这一般就意味着死亡。

“自由潜水女王”奥德蕾·梅斯特曾多次打破吉尼斯世界记录,却在一次挑战中因装置缺陷意外身亡。

但不可忽视的一点是,恰恰是因为容错率低,每一个极限运动玩家在进阶过程中,都会不断地被强调安全的重要性。

他们常常被描述成“追求刺激的狂热分子”。但真实情况是,越是看似每天都游走在“作死”边缘的老手,越不可能是热爱刺激的冲动派。

2018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徒手攀岩》,曾经第一次打破了人们对于极限运动“全靠胆大”的偏见。

在无保护、无辅助装备的情况下攀登大绝壁,即使对于技巧极为高超的主人公Alex来说,看起来也是个自杀的行为。

世上最有名的徒手攀岩者Alex Honnold。粉丝对他的日常问候是,“今天Honnold死了没?”

但当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以为一开场就会看到Alex在峭壁上玩命时,却发现影片的前三分之二都在记录他怎么为了最终登顶而做准备。

尽管正式攀登只用了3个多小时,但是在此之前,他花一年半完成了60多次安全绳保护下的攀登。

这是片子前半部分的一段问答。

在每一次攀岩后,他都会做笔记复盘,记下自己失手下坠的位置、感到疲乏的次数,试图反复尝试中找出最优的动作组合方式。


漫长的有保护攀岩练习使他可以默背下在岩壁上的所有细节:选择哪个岩点、在何处侧踢……

连纪录片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对岩壁熟悉到了惊人的程度——每次路过某个洞的时候,有只鸟总在那里;把手伸进某个岩石的裂缝,已经有三只熟悉的蝙蝠在等候了。

为了最后的这一次“冒险”,Alex不仅要每天进行大量有针对性的体力训练;


也要不断地在脑海中推演攀爬点和路线。


挑战前上岩清理线路、选择合适的天气……每一步都在规划的范畴内,心理上也做了充分准备。

而正式的攀爬所要做的仅仅是执行。用比喻来说,“好像大家排练了一出规范的舞蹈表演,只不过这次舞台在纯天然的悬崖峭壁上”。

细致周密的准备工作不止表现在这一项运动当中。

你去问任何一个极限爱好者最怕什么,他的回答绝对不是几千米的高度,也不是令人恐惧的速度,而是——失控。

正因如此,掌握风险评估、了解自身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素质、制定了详尽的Plan A和Plan B,这是几乎每个极限运动所必备的功课。

以另一个危险度很高的洞穴深潜为例,单独下潜是绝对不允许的,一个经验丰富的潜伴,是每个潜水者第一道防护墙。

沿途跟随引导绳、在固定深度放置备用气瓶、在浅水区域安排协助者。

更不要说针对每一个意外情况(比如身体被卡住、氧气耗尽)都有固定的提醒手势和应对措施,尽可能确保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万无一失。


通过严格的训练标准和恨不得做到300%的安全规范,无论是参与者还是规则制定者,都在努力把极限运动的死亡率降到最低。

而动辄几千个小时的时间付出,与其说是为了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倒不如说这种专属于极限运动的严格自律和技巧训练,本身就是其趣味性的一部分。

诚然,对于极限运动爱好者来说,即使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没有人敢说自己这次就一定能活下来。

然而正如普通人遵守了所有的交通规则,也依然可能遇上车祸。苛求任何一件事百分百安全,都是不现实的。


把极限运动当“练胆”
才是真正的危险

换句话说,仅仅因为极限运动“可能会死人”,就将所有爱好者定义为作死,无论如何都不公平。

在安安的悲剧中,最令人难过的言论还不是骂她“作死”,而是有人认为对她的搜救是“浪费社会资源”。

这种论调最早出现在一些驴友进野山徒步失联的新闻中。毫无经验的“驴友”贸然挑战极端徒步路线,导致救援人员付出辛苦甚至身处险境,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但是不要忽视,在大多数被骂的事件中,往往都有这样的细节——把户外活动当郊游、没有领队、去深山里什么都不带。

换句话说,这些驴友之所以被骂,是因为毫无经验的他们硬要去挑战需要专业训练的高危行为。从迈出第一步,几乎就注定了他们“需要被营救”这个结果。

但这次事件不一样,安安已经完成过300次翼装飞行,这次也对相同路线进行了多次试飞,并严格按流程检查装备。

安安在飞行前准备伞包。

从常识来判断,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其实是很低的。

只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准专业人士”,不幸撞上了一个小概率事件。

而将她的悲剧与高楼攀登、驴友徒步等毫无保护的高危行为划等号,不得不说是一种偏见。

前几年事故频发的高楼攀登(Rooftopping),没有后备方案,风险几乎不可控,很难被归入真正的极限运动当中。

更重要的是,忽视极限运动的技术性,一味地将其看作是“勇敢/鲁莽者的游戏”,本身也会弱化参与者对于经验和技巧的重视程度,甚至会导致真正的危险。

就像在滑雪场上摔得最惨的,永远不是初学者,而是技术不够还以为凭胆子大就能玩高难度动作的人。

国外很多顶尖极限运动者对于安全的重视程度,有时候让人难以想象。

在另一部有关攀岩的纪录片《黎明墙》中,两位优秀攀岩者的操作,连普通人可能都觉得过于繁琐。

他们将高度相当于三座埃菲尔铁塔的绝壁分成了32个绳距。只有保证自己与同伴都顺利完成了一个绳距,挂好安全锚之后,才能继续前行。


而在攀爬中如果一个人出现失手,他不能继续往上爬,而是需要退回到绳距的起点,换另一个人进行尝试。


看似是无用功,但攀登者的动作是有连贯性的,掉落可能会打乱他的整个节奏,也会增大不必要的体力消耗。而体力在保障攀岩的安全性上极为关键。

反观安安的悲剧,尽管她的经验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进行高空翼飞,但另一方面,天门山的山间气象和地势也极为复杂。

尽管安安从高空开阔处起跳相对容易,但需要经过几个山顶的摄影机位,还要进入低空翼飞区域。对于航线准确性的把握,比一般的高空飞行要求更高。

更不要说她因为低估了路线难度,没有按标准程序带上GPS和通讯设备,加大了搜救的困难。

这让我们不禁去想,如果再谨慎一点,是不是可能避免这场悲剧。

普通人谈到极限运动,往往会想到人类的梦想、生命的探索、冒险的激情等宏大的名词概念。

然而对于顶尖极限运动者来说,这类运动的魅力恰恰在于探索和完善自己。

在上文提到的《黎明墙》中,第一主人公名叫Tommy Caldwell。他是美国非常著名的攀岩者,也是《徒手攀岩》中主人公Alex的童年偶像。

Tommy和Alex的合影。

在经历了被绑架、意外断指、离婚等一系列倒霉事儿之后,极限运动之所以对于Tommy意义重大,是因为他在一次次的练习和征服中,找回了控制自己人生的力量。

让人“上瘾”的不是心率上升的刺激感,而是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掌控自己命运的成就感。

这似乎向人们揭示了“极限”两个字真正的含义,也在提醒因为刺激而向往极限运动的人,能再多一点敬畏之心:

与过山车等刺激性项目不同,每一次尝试时,你的安全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而在最极限的孤独与挑战中,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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