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医》:命运的敌人
苏格拉底被判死刑的时候,他没有逃走,而是遵守了大他者的律令:不义之法仍是法,作为城邦的公民(象徵秩序上的一个能指),他也不能逃避这一种定命——即法律的惩罚,否则他就变成了一个脱离象徵者,即面临著符号意义上的第二次死亡。
南方仁不也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吗?他穿越之后害怕这一个无处不在的凝视者,他害怕改变历史而遭到惩罚,也不相信自己能改变历史。他是如此地相信著大他者,也有著一个历史的“修正力”。
但是,他到底是不是相信这一个无所不能的大理性呢?他希望回到未来,也能拯救他的情人/未来/,但是,他最终才发觉这种历史的无能,他每一个尝试都没改变历史,但是却在最后发觉,历史确实和他想像的“不同”了。
这裡需要区分定命和命运。定命是没法改变的,例如他在时空中穿越,也没法改变人们的生死,只能延长寿命,但是,延长寿命不就是医生的职责吗?这就是命运——精神的默默编织一直在变化,这种改变不表面的,而是无意识的书写,每一个参与在历史中的人都在改变历史,只是“它”在凝视著,而作为一种视差,医生的命运不是大他者的凝视,而是一种驱力循环——意识到不可能,却要为可能性而为之。
所以精神分析不改变定命,而是命运——即这种浮现出来的无意识。未来(野风)说过,上帝只给你能挺得过去的考验,但是,这同样不意味著有个安排命运的上帝,而是大他者不存在,但是,这一稳如泰山的象徵秩序仍然有著深不可测的x,那麽,到底要不要去触碰这不可能性?南方仁是穿越过来的,而他也遇到了曾经穿越过的象山,他为了能够更靠近现代而不断学习西洋知识,这不是一种固定的命数,而是他自己的命运终于被改变了,这是他的一种努力和奋斗方向,这就是命运的生成,这是偶然的,但是也是“必然的”,而我们只能把握这种必然之偶然。
对于个人和社会来说也是如此,如果在一个没有大他者的世界,人还要如何生存?当南方仁被抛到这一个陌生世界里面,他就是一个偶然进入符号中的症候,人们讚叹其魔法般的医术,又妒忌其能力。对于咲来说不也是如此吗?一个千金小姐去跟著一群男人行医,受到其他人的指点,但是她终究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能超越女人就要结婚生子的定命,也不想依赖某个男人,她的孩子就是仁友堂。所以,《仁医》一剧就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这当然不是要一个真正的人格,而是找到这一个“我”之所居,也就是主体的异化——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它不是主体,而是一个在手的工具,但是ta能改变这一受医治的客体,ta作为一个存在,就是和此在同样地栖息在世界之中。
所以,一个没有大他者的世界可能吗?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能指的能指,而是整体的象徵——所有人都在为了国家,为了统一这种理想去不择手段的时候,南方仁仍然是坚守著这种“慾望”——也是他者之慾望——不分彼此,救治所有的人。
这难道不是一种基督教伦理的演绎吗?犹太人没法解释爱你的邻人,这邻人到底是什麽样的?是不是要无条件地去爱?耶稣给出的解答是:爱你的敌人,就像爱你的邻人一样。这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爱,而是爱“恨”交加,这种“恨”是一种律法主体给予的罪。坂本龙马就是一个邻人,他只会为了自己的阵营和利益,而不懂得这种罪恶恰好是来源于这个国家的体制。
换言之,所有人本身都是无罪的,但是律法给予了罪,或者说,律法就是罪恶本身。大他者(律法的代言人)必须维持这一罪恶,却又在维持自身(所谓的善)。所以,苏格拉底服法的举动并不“高尚”,因为他还是认同了大他者,延续了善恶的无限迭代。
那麽这一救赎从何而来?答案就是,从自己而来,自己又从何而来?自我不就是从他者而来的吗?所以,你是谁或者他是谁,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应该说,汝即是他!人人是我,我是人人,这不是一种外在赋予的善恶,而是一种相互捨弃的“异化”,必须像拥抱邻人一样拥抱你的敌人,因为在一个以差异为前提的、大他者不存在的世界,这就是唯一的维持——存在和世界密不可分,在这裡,所有人都会在差异中进入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