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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富商沦为“黑老大”,员工联名为其喊冤,他的人生经历了啥?

深度君 深度focus 2023-04-19
3月1日一大早,陈思宇就来到三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坐下刚要说话声音就哽咽,眼泪没忍住流了出来。

三汇是她丈夫曾建斌的公司,过去30年来这家公司为当地上缴税收超过15亿。现在,掌舵者曾建斌因涉嫌多个罪名,被羁押长达一年之久,三汇一夜之间被沦为“黑社会”组织,20多名公司高管先后被抓。

陈思宇认为,这是一起人为造成的冤案。一年多时间来,她和其他家属一直向有关部门反映和申诉,公司100多名员工以及部分商户,联名为曾建斌喊冤。

“我们相信法律,会给我们家老曾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陈思宇说,如果他犯罪了,怎么都行,如果没有,家属会为他喊冤到底。

从亿万富商到“黑老大”,曾建斌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曾建斌


“现金王”

曾建斌,1961年出生在四川遂宁市船山区老池乡一个大山深处的贫苦农民家庭。初中毕业的他,有幸考上当时为省级重点中专的四川省供销学校,就读财会专业。

中专毕业后,曾建斌被分配到绵阳市供销社物价科工作,后来到绵阳电大学习企业管理,最后还取得西南交大“管理科学与工程”硕士研究生结业证书。

1992年,绵阳市政府决定兴建花园批发市场,计划打造一个辐射川西北的商业中心,由绵阳市供销社和绵阳市商业局负责实施。为了做好这个项目,绵阳市供销社成立绵阳市花园实业开发总公司,负责花园批发市场B、C区建设,绵阳市商业局则负责建设A、D区。

时任绵阳市供销社物价科负责人的曾建斌,被任命为花园实业公司副总经理。据绵阳市供销社一位老退休职工介绍,当时修建花园市场,全靠银行贷款,建好后,由于缺少人气,很少有商家入驻。

就在商场陷入“一潭死水”的时候,1995年,曾建斌临危授命担任花园实业公司一把手。改制后,企业变成曾建斌的个人公司,为吸引人气,他专门购买了一辆中巴车,免费接送市民到花园市场购物,花园市场人气商气开始聚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曾建斌的商业智慧被彻底撞开,商业版图从商场发展到汽车修理、建材市场等领域,发展到房地产、物业等领域,并组建了三汇集团公司,以房地产为主业。

三汇公司

可以说,在房地产的黄金年代,曾建斌积累了大量财富,成为当地的“现金王”。

曾建斌身边的一位朋友说,曾建斌不是绵阳最有钱的,但却是现金最多的,“他从来不欠别人钱,也从不拖欠供货商的货款,所以大家对他印象都比较好。”

曾建斌的妻子陈思宇说,以前大家都还不知道他很有钱,近几年但凡有人来家里,他就问人家手里有没有项目,说公司账上有好多亿没有动,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他有钱。

成为绵阳四大银行的第四大股东后,曾建斌更是财大气粗,自己作为一个本土房地产企业,居然敢跟恒大争地。

陈思宇还记得,曾建斌当年和恒大争地的情形。当时,绵阳市政府在经开区准备拍卖一块土地,三汇在旁边开发的玫瑰花城楼盘已经开始销售,为了连成一片,还不用再修建售楼部,曾建斌不惜把土地的价格抬高了两倍。

“拍卖现场,有人在房地产群直播说,三汇真有实力,敢拿现金跟恒大叫板。”最终,这块地每亩拍出了800万的高价,而此前绵阳市的土地出让价200万到400百万元之间。

这件事,让更多的当地人知道曾建斌有钱,很多人都来找他合作或借钱,“有一家政府平台公司开发的项目,因为没钱,几位老总找到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们,为了这件事,公司的财务和小贷公司的负责人专门到家里来劝他,不要和平台公司合作,更不能掺合平台公司的任何事,但他不听。我也骂他,说你知不知道,这是给你挖坑,等死吧。”陈思宇说,果不其然,借钱的这些人不想还钱,就举报曾建斌套路贷和强迫交易。没过多久,曾建斌就出事了。

曾建斌出事前两个月,他还花了12.2亿拍了一块地。这块地位于绵阳经开区群文村,总计180多亩,三汇公司打算用来开发高档楼盘。在支付了6.1亿元后,准备付尾款时,曾建斌被公安带走。

最终,土地被政府收回,三汇公司还得承担2.3亿元的违约金,剩下的3个多亿预付款目前也还没退还。


“黑老大”

2021年11月27日,妻子陈思宇为他在网上购买的一双运动鞋,快递小哥刚好送到家里。

原本,这天下午他要穿这双2000多元的鞋子,去打羽毛球。羽毛球是他唯一的爱好。没想到,却突然被公安带走。

最开始,曾建斌被绵阳市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予以刑事拘留,2021年12月26日被执行逮捕,2022年5月25日,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绵阳市公安局逮捕。

陈思宇说,曾建斌案的主要起因,是何某、杜某等人因经营需要,向曾建斌借款。但借款到期后,却一直不还,无奈之下,曾建斌向法院起诉。曾建斌胜诉后,何某等人为了逃避债务,利用自媒体平台故意捏造事实,于2021年1月恶意发表《曾建斌家族实施套路贷涉黑涉恶非法占有数十家企业土地》等举报文章。


在陈思宇看来,这些举报内容,均是添油加醋、扭曲事实,刻意误导舆论和司法机关,对事件定调起到“把水搅混、推波助澜”的作用。

何某等人的举报,其实早在2021年前就已经开始了。2018年至2020年,四川省委第七巡视组及绵阳市公安局就举报内容,先后进行了三次调查,均作出了曾建斌及三汇公司“不涉嫌刑事犯罪”的结论。

其中,针对曾建斌等人被举报涉及高利转贷、出借资金均来源于银行贷款的情况,调查人员在调取曾建斌及其关联人、关联公司在川的所有贷款记录,经过梳理筛查,涉及的13名自然人贷款金额较小,未发现有高利转贷的嫌疑;10家关联公司在银行贷款记录达520笔,但仅有一笔资金经多次转账流向借款人,“以投资为诱饵迫使接受高利贷”的举报经核查不属实。

另外,针对“曾建斌集团”被举报采取控制印章方式、强迫举报人及名下公司接受高利息的举报内容,经核查,举报人公司的部分印章虽被监管,但其业务或融资需要使用时,均能正常使用,不存在控制印章影响经营、强迫借高利贷的情况。

同时,调查人员还对主要举报人的背景情况进行了调查。通过核查发现,何某等人与曾建斌方产生纠葛的主要原因,是房地产合作开发项目;几名举报人涉及大量民事诉讼,名下及关联公司被抵押或被法院查封。

调查人员的调查材料还显示,在线索核查期间,几名举报人一方面四处向相关部门举报,另一方面又找曾建斌“和谈、和解”。

调查人员在材料中称,针对曾建斌方的举报材料,存在夸大、扭曲、虚构事实的情况,“目前有证据显示,2020年以来,杜某、何某、胡某为达到某种目的,串联、唆使与曾建斌方有借贷关系的相关人员,联名举报曾建斌‘套路贷’犯罪。”

“特别是杜某、何某找到某省政协委员,意图利用该政协委员的政治身份提案反映曾建斌涉黑犯罪,因该政协委员认为不属实,不配合,而未得逞。”调查人员在材料中表示,杜某、何某等人举报材料反映的暴力、软暴力均属单方面主观陈述,无任何客观证据佐证。

调查人员还对上述人员的举报行为进行了定性:作为举报人,有义务向相关部门举报他人的违法犯罪事实,举报人可能在法律关系、法律知识和法律条款的理解上出现偏差,导致其举报的事实与真实的事实存在一定差距,但不属于捏造事实,“因此,杜某等人夸大、歪曲事实进行举报的行为,无法认定为诬告陷害和损害商业信誉犯罪。”

不过,曾建斌被抓后,其家属获取的起诉书显示,曾建斌被指控犯高利转贷罪、敲诈勒索罪等十余项罪名,而其中最为“醒目”的,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曾建斌在家排行老大,因此被人叫曾老大。他可能不知道,这个绰号,有一天会跟“黑老大”划上等号。


喊冤

曾建斌被抓后,绵阳市公安局在2022年3月23日和7月5日,先后两次发布“关于公开征集曾建斌等人违法犯罪线索的通告”。


很多网友在通告下面评论。这些评论除了为公安办案点赞外,大部分是说曾建斌好的。


其中有网友评论:我一个外地人,很少看到这么多老百姓评论一个地产老板,人品好的,这个就值得深思了。

有网友跟评:或许得罪人了,拿一个来抓典型;而且没有说具体犯什么事,鼓励大家举报,证明没有证据哇。


在曾建斌是否得罪人方面,陈思宇说,曾建斌平时只知道做生意,不会维护关系,经营圈子,很多官员购买房子,老板都会打很低的折扣,而曾建斌一套房子只给他们便宜三五千元,“这些人,尤其是后来高升的官员,可能对他也不太满意。

曾建斌的家属认为,即便是得罪人,但曾建斌并不涉及“黑社会性质组织”。作为当地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在企业发展壮大的过程中,难免与他人产生矛盾,处理和化解这些矛盾的方式可能有些简单粗暴,但曾建斌绝大多数的经营行为,都是完全合法的,绝大多数企业和资产,也都是合法所得。

参与本案的法律专家也表示,根据起诉书,全案连一起重伤都没有,连一个“保护伞”都没有。

“学界一般认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组织特征应当从组织成员、组织层级、组织结构和组织纪律这四个方面加以把握,上述四个要素缺一不可,但本案并不完全具备上述要素。”

曾建斌的妻子陈思宇说,国家多次强调要支持、保护民营企业家的发展和产权,如果曾建斌这样优秀的民营企业家,都能被人为包装为黑老大,财产被罚没,那么民营企业家群体的信心很难得到建立。

“三汇公司在多年的经营过程中,确实存在部分与其他企业的合作纠纷问题,但这属于民事范畴,不应上升到犯罪甚至拔高到黑社会犯罪的高度。”

集团荣誉墙

一位曾建斌曾经的合作伙伴说,之前在跟曾总的接触中,经常听他提到,现在的人买房,都要掏空三代人的钱包才买得起。因此,他提醒大家要时刻注意房屋质量,“他人挺好的,我怎么都不相信他是黑社会。”

“如果曾建斌真是黑社会,那背后一定有保护伞,案件已经起诉到绵阳中院了,为什么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政法系统的相关人员被牵连?”陈思宇说。


据悉,曾建斌案受牵连的官员,是绵阳市原粮食局党组书记、局长刘升禄。

刘升禄和曾建斌是好朋友。绵阳市纪委监委官网2022年10月9日发布的通报称,刘升禄理想信念丧失,纪法意识淡薄,长期公车私用,收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礼金;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协调税收减免、企业经营发展等方面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数额特别巨大。

陈思宇说,通报中的“黑恶势力”指的就是曾建斌等人,刘升禄正是被指控为曾建斌充当“保护伞”,可这难免过于牵强,因为按刘升禄的官职级别,不可能“保护”曾建斌等人“作奸犯科”数十年。

陈思宇在伸冤材料中称,希望上级有关部门能够派人到绵阳,对该案进行深入调查。两会前夕,她还给不少代表和委员寄送材料,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并得到帮助。

在曾建斌案中,有一名被告人冯廷州,被抓前是三汇集团金辉小贷公司的法律顾问,曾经是绵阳市中院的审委会专职委员,与绵阳中院至少8名现任审委会委员有明确的多年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十七条规定,本案明显属于审判人员与本案当事人有其他利害关系,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的情形,曾建斌案辩护律师已向四川省人民大会提交材料,要求绵阳中院自行回避。

陈思宇说,建斌案原计划于2022年12月开庭,后来延期,目前具体开庭时间待定。

曾建斌有没有罪,是不是黑社会?只有等到法院开庭作出判决后,才会有结果。


作为曾建斌的妻子,陈思宇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丈夫管理好公司。2022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很多企业的经营状况都受到不同程度影响,但三汇集团的效益依然保持高效,纳税2.6亿。

“我相信我老公没有犯罪,也相信法律。如果曾建斌有罪,该怎么判家属都没话说,如果没罪,我们会喊冤到底。”陈思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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