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颜峻 I 声音与艺术 I DawanArt

2016-04-20 大碗艺术 DawanArt



颜峻/文


         基本上,艺术(artars)是一个舶来的概念,而且带有强烈的现代色彩。

        中国人本能地抵制着什么。他们摸雕塑,在看京剧的时候嗑瓜籽,往古迹上刻字,似乎是在阻挡生命被切割、分裂的进程。从传统来看,现在称之为艺术的,要么具有实用价值:宗教、纪实、装修、买卖。要么就归于业余生活:陶冶、交游、把玩、游戏。在亲身的介入和使用中,康德式的崇高并不存在,纯粹审美并不存在。还有,中国艺术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玩儿呗。




       1990年代中期,摇滚乐仍处在新生阶段,它吵、奇怪、强烈,象征着自由。一些摇滚乐手无师自通,将此逻辑延伸下去,开始寻找更吵、更奇怪、更强烈的声音,包括自由,这导致了实验音乐在中国的开始。随后是2000年前后,网络时代的田野录音和电脑创作。20042005年左右,大音量噪音兴起,无法归类的混种实验也越来越多。随后是2008年以后的自由即兴……

YAN JUN - The Moon was Replaced by a Concept (ONE MINUTE SYMPHONY - APOLOGÍA DE LOS INSECTOS)


  “声音艺术”这个词,是在2007年前后大量引入的。来源主要包括台湾同行,和国际当代艺术圈的中国同行。音乐家缺乏造型艺术的训练,和欲望,而且在现场表演和制作CD方面,还有很多事情可干,他们开始用这个词,但并不着急去做装置。当然美术馆也并不欢迎他们,不是因为没法收藏,就是因为缺乏足够的意义,或曰不够“当代”。




        事实上,多数音乐家还在抵抗现代性,他们喝大量的酒,要么就是茶,或者睡大量的懒觉,迟到。声音艺术(装置)不仅仅意味着向视觉转型,更包含了知识、理性,一种异质性的身体零件。对很多人,例如FM3乐队,来说“,声音艺术”是一个贬义词,它意味着知识对身体的背叛,或者说现代对传统的背叛,简称装逼。即使是最激进的音乐,也和上古的仪式一脉相承,但转向艺术,还国际化,还当代,岂不是沐猴而冠?

        然而现代性已经发生了,所有人都分享其焦虑。艺术承担此焦虑,因而成其为当代。音乐和声音,可以不艺术,但不可不当代。“自由”而“即兴”且“实验”的声音,既可能是对此焦虑的超越,也可以是怀旧的陷阱,仿佛来自宇宙自然的许诺,可以无视正在发生的机械化进程。作为生命本能的噪音和实验,如果回避了生命即刻所处的时空,也就只能是一场重返子宫的旅行。也就是说,要不要去美术馆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面对和解决焦虑,就好像用假肢跳舞,比现实更现实,比现代更现代。




  几个尴尬:

        中国视觉艺术对声音的借用,最早发生在2000年和2001年。当时由李振华、邱志杰策划,王卫、石青、张慧等人参与的《声音》展,和《声音2》。和同一时期的《后感性》有关,这是视觉艺术家对现场和材料的探索,与其说是声音艺术的开端,不如说是概念艺术的兴起。同时期,邱志杰在日本的个展《声音的声音》也集中探讨了声音和语言。

        有趣的是,最讨厌声音艺术的FM3,是视觉艺术界最早接纳的音乐/声音创作者。这只双人电子乐队,以音量微弱的简单循环乐音著称,也一度尝试过激进的正弦波音乐、极简音乐。李振华将他们介绍给了艺术界。某艺术杂志主编,甚至用约翰·凯奇来做比较(一种时髦的无知),也难怪会被讨厌。2005年,FM3将自己的音乐放入佛教徒发明的唱佛机,做成可以把玩的小型物件/装置,在欧洲走红。他们以艺术家身份参加了一些展览,但很快专注于销售唱佛机,也不再创作实验音乐。

        2007年的大声展,大规模策划了“咖喱秀”(在非表演空间表演)和“听游记”(在汽车里表演),但这更像是策展人导向的创作,而不是声音创作的检阅。这个活动中,出现了大量国际艺术圈流行的论述,一个主要的后果是,许多实验乐手开始自称声音艺术家。

        2011年,台湾策展人郑慧华为威尼斯双年展台湾馆策展,主题就叫“声音”。它继承了视觉艺术去物质化的传统,从声音的社会学功能、政治隐喻来着手。有同行抱怨说,参展的都不是声音艺术家(但声音艺术家林其蔚、王福瑞参加了开幕表演)。按照这种说法,声音只是来打酱油的,它使人思考声音和社会的关系,但缺少了使人聆听声音的环节。另一策展人为之辩护,并抱怨声音艺术家过度迷恋材料。

        ……




  麦克卢汉找到了一对从现代才开始的矛盾:听——感觉、直觉、过程;看——测量、分析、结果。单纯谈论声音,是感官分离的后果,但听觉并不可能科学地与视觉并列,它仍然保留着非理性、直觉、不可分割和唯物的特点。从先锋派到激浪派,艺术致力于整体,然而演变到今天,意义却从整体的感知系统中割裂出来,它孤零零地站在作品之外:过度的阐释,过度的权力-知识复合体。对全宇宙的材料进行观看和分析,镇压感知,从而用知识武装自己,面对当代社会而建立起审美的不平等。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定义上没问题的声音艺术:装置,或利用展览空间播放的声音。它包含着一个陷阱:艺术家也许会问,这不就是有声的、甚至去除了视觉元素的视觉艺术,或概念艺术,或表演艺术吗?有必要从艺术中分割出声音艺术、嗅觉艺术和不锈钢艺术吗?如果声音艺术家强调专业的声音技术,和经验,以及术语,那么,这和微雕、杂技、中国画虎第一人有什么区别?似乎是为了掩盖这样的尴尬,人们也把实验音乐,包括它的表演和出版,称为声音艺术。

        (广义的)视觉艺术对现实的关注,像是社会学艺术、驻村艺术、抗议艺术,一旦依赖阐释,在音乐家看来,就侵害了材料本身,是对身体和感性进一步的殖民,乃是现实景观中一大病症。音乐,或者声音艺术对材料的执着,在视觉艺术家看来,是一种恋物,是对正在发生的社会现实的逃避,因此也就缺乏当代性。音乐/声音(艺术)家的现实,基于身体和仪式性表演的传统,艺术家的现实,偏向思维和静态的视觉景观。双方仍在暗中对峙着。

        前卫艺术的传统,在(广义的)视觉艺术和音乐/声音这两个行当中,都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前卫的本意,是挣脱田园牧歌的幻觉,回到现实中来,改变生活(超现实主义),听街道和蒸汽机的声音(未来主义),停止意义而直面语言(达达),噪音自此而来;并且从一开始就高度概念化,深度现实化,也就是当代化。这是渴望成为当代人的中国艺术家、音乐家基因中失落的一环。

        一种现实:在中国,视觉艺术被看作高端文化,产生了一个完整的利益生态。声音创作者,则普遍处在社会边缘,继承着传统的艺术家身份。中国尚未有相关的文化基金,声音技术和理论教育也几乎为零,相关资讯和工具的引入,正在缓慢增加。和视觉艺术相比,声音仍然处在前现代野生状态、公社和农业社群状态。

文章节录自颜峻的《怎样被世界改变——现实中的中国声音实践》(《艺术时代》第38期“批评”栏目,全文请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图片皆来自颜峻的网站:http://www.yanjun.org 和 http://www.subjam.org。



「客厅巡演」


4月23日;北苑路,M+Y 家

介于文学、戏剧、音乐和影像的一次表演

康赫,颜峻,朱文博,阿炳,安子


必须是在观众家。居住的地方。不论大小、有无音箱有无电;

观众至少一名(邀请者本人);可自行组织、邀请其他观众;

可能会借用观众的家具、厨具、地板等等。

这个项目的来源,是既不满于多数演出场地浑浑噩噩的听觉环境(尤其是山寨音箱),又不想受制于专业、高级、脱离实际的设备和体制,遂决定去最不可能发生音乐会的地方。

我们常说音乐会就是一个临时的曼陀罗。也就是世界。那么世界并无大小之分,也无专业和业余之分。聆听的品质,应该来源于参与者的投入。

即兴音乐总是与环境有关,与人有关。

 


以上文字图片内容,DawanArt版权所有,未经许可,请勿擅用。




孤独的宇宙 寂静的群像

Welcome to Dawan Art Island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