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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浩:我的电影讲的都是落伍的人

AI财经社 AI财经社 2019-02-22



撰文 /   ©  董雨晴

编辑 /   ©  严冬雪

制图 /   ©  崔大发

视觉 /   ©  谷粒多







和宁浩约好采访的这天下午,北京下起了一场暴雨,出租车开的缓慢。到达坏猴子影业所在的独栋办公楼,一进大门,最醒目的就是青年艺术家王瑞林的雕塑作品,一只怀抱3米长大棍子的猴子颔首盘坐在门厅内。

 

这一天,坏猴子影业出品的《我不是药神》票房已经突破15亿元。办公室内没有庆祝的迹象,唯有三两工作人员和独自面对媒体的宁浩。

 

宁浩现在一半时间做导演,一半时间做监制。两种身份,并不冲突,宁浩说,“都是搞创作”。采访的间隙,他给父亲发了条微信,说:今天太晚了,不要等我了,你们先睡吧,我采访完还有一个会,就在公司睡了。

 

宁浩总是马不停蹄的。《我不是药神》的收尾给不了宁浩太多休整的时间,他还要去完成自己执导的电影——《疯狂的外星人》正在后期制作阶段。这部影片定档于2019年的春节档,改编自科幻作家刘慈欣的作品《乡村教师》。基于科幻电影天然的工业化属性,繁琐的后期工作是免不了的,《疯狂的外星人》亦如是,它的一部分后期就在坏猴子影业的后院,剩余部分则由北美的特效团队完成。

 

“工业制造和创作之间,原来是有矛盾的。”宁浩皱眉,“怎么把创作性和制造性给它统一了,这是个问题。”亲身创作了《疯狂的外星人》之后,宁浩才有了这些思考。

 

这个问题,宁浩曾试图从美国那些作者型导演的成功里寻求答案,他总是发问:大家为什么喜欢诺兰?诺兰成功在哪里?后来他发现,大家都不爱讨论这个问题,“好像就李安弄,其他我看都不太做这个,制造性太强了。”他说。

 

有人把宁浩比作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他们同样都有一部标志性作品确立个人风格。《疯狂的石头》之于宁浩,正如《记忆碎片》之于诺兰。他们也都有个人风格浓烈的作者型电影向主流市场的转型之作。


© 导演| 宁浩


再后来,诺兰的《蝙蝠侠》系列成为北美超级英雄电影的封神之作,但宁浩还差这么一部,这就是即将上映的中国本土科幻片《疯狂的外星人》。

 

处女座的宁浩,对创作有着严苛的理念,《疯狂的外星人》的剧本他创作了近5年。同时,他也是个心重的人,偶尔纠结,“哎,时代变化太快了,我一直是个跟不上变化的人。”他说道,我拍的电影讲的都是落伍的人、被时代淘汰的人。

 

“大家都是跟头把式(东北方言,意为连滚带爬)跟着这个时代在跑,我总是有那种焦虑,害怕被淘汰的焦虑。”宁浩说,他所有的情感都投注于电影中塑造的角色身上了。





01

 “遇见文牧野,我是幸运的”  

 



张艺谋拍出《红高粱》时38岁,姜文执导《阳光灿烂的日子》时30岁。2006年,29岁的宁浩凭借《疯狂的石头》正式“出道”,《我不是药神》则是33岁的文牧野第一次执导长片。

 

2015年中,宁浩接到韩三平的电话,“家女正在写一个剧本,想请宁导指导指导。”韩三平是《疯狂的石头》的出品人,也为宁浩此前多部作品《疯狂的赛车》《无人区》等带来了鼎力支持,而《我不是药神》的编剧韩家女,是韩三平的女儿。

 

这原本是个投桃报李的故事,但剧本读完,宁浩发现,“哟,这是块金子”。原本计划睡前简单看看的剧本,他最后通读到夜里四点,作为一个读者,他被感动了。作为一个创作者,宁浩心里想的是,这不是习作,这是个很牛逼的东西,第二天他回复韩家女,“要不要把它做出来?”。

 

就这样,宁浩成了《我不是药神》前期筹备中最重要的“攒局者”,这很关键,发现好故事不难,难的是找到适合的人,并且将故事百分百呈现到大银幕上。宁浩喜欢跟好友分享,“我把故事给徐峥讲了一遍,老徐一听,这是个好东西啊,可以,你弄吗?”

 

宁浩答,“我弄啊,你等剧本吧”。

 

2016年,文牧野拍完了《恋爱中的城市》,正尝试创作新的剧本,在这之前,他创作的《battle》《安魂曲》等短片已先后获得过2013年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特别奖,入围2014年FIRST青年电影展学生竞赛单元。

 

FIRST青年电影展是一条发现优秀青年导演的捷径,不少人从这里脱颖而出,包括《爆裂无声》《心迷宫》的导演忻钰坤、《中邪》的导演马凯、《老兽》的导演周子阳等。文牧野指导的《battle》是一部宗教题材的短片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穆斯林青年身上发生的两起冲突,一起关乎家庭,一起折射社会。现实题材的烙印在文牧野身上显露无疑。

 

“我运气好,看到了文牧野的短片《battle》。”宁浩说,“我一下子就亮了,我觉得这个特别棒。”同样是现实题材,宁浩觉得《我不是药神》交给文牧野拍相当适合。


© 导演| 文牧野

 

2016年9月,宁浩的坏猴子影业正式开业,最先亮相的并不是一连串的片单,而是当时签约的10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文牧野即是其中一个。

 

那之后,宁浩将《我不是药神》的故事讲给了文牧野,问他“你看这个故事好不好?”文牧野答:“好”。

 

宁浩想,我就知道这是你文牧野的菜。

 



02

 监制宁浩:坏猴子是我的作品 



 

“我把坏猴子做成一个作品,这是一个新的人生体验,对我来说不太一样。”到深夜,宁浩终于有空接受采访,点了外卖,边吃边聊。

 

2016年9月,坏猴子影业从一个导演的工作室转变为公司化运营。宁浩说,他想构建好一个公司,即便这个公司未来不是他的,“没关系,它也是一个作品,它在电影圈有意义,我还是挺开心。”宁浩说,在坏猴子影业,自己不是CEO,只专心做创作。

 

正因如此,宁浩多了一个明确的新身份,监制。现如今,他一半时间奔波于自己的电影创作,另一半时间是做其它选手的“陪练”。他说,一个导演身边,不需要另一个导演。

 

他甚至也不会把这些新人导演们往某一种类型化创作者塑造,“这不是我能培养的,他们都是成熟的导演。”《我不是药神》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喜剧片进行创作,“一切都按文牧野的构想来,导演是一以贯之的”。

 

韩家女用一年时间写完了《我不是药神》的第一版剧本,再由文牧野和另一位编剧钟伟继续做加法不断改进。其中,文牧野做的主要工作就是让故事更加大众化,能够更精准地捕捉人们的情感。


剧本写到第6版时,已过去了两年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宁浩多半时间在耐心地等待,“很正常,我们自己写的时候也这样,特别的慢。”文牧野则形容宁浩是一面镜子,他会针对剧本提出自己的感受反馈给文牧野,但一切细节,都是文牧野说了算,“文牧野很聪明,我们之间商量都是在一个平等的语境下,他要不愿意改,那就不改。”宁浩说。

 

宁浩已经慢慢找到电影创作和生活的共通点,“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就像拍电影和写剧本一样,你得付出时间”。

 

从初创坏猴子影业到现在,两年时间里,宁浩的焦虑逐步退去了。文牧野和《我不是药神》的成功,就像一道习题,验证了宁浩的方向和定位都是准确的。“对我们的能力是一种验证,我们确实能一步一步帮助新导演把电影拍出来,我不想做那种搞一个电影计划,最终却没有落地执行的事情。”宁浩说。

 

坏猴子签约导演有四条准则:本土的、当代的、导演有独特的审美意识、有创新能力。在宁浩看来,目前坏猴子签约的14个青年导演,都具备这四个条件。


“真的是够水准我们才签的。”宁浩说,挑过来的时候是一边齐的,达到文牧野的这个成绩,只是快慢问题,文牧野的快在于他拿到了适合自己的题材,更为重要的是,宁浩了解文牧野,只有足够了解,他才能为这些年轻导演给出适合的发展路径。

 

实际上,如果说坏猴子是一个作品,那么这幅作品已经初具模型了。除了已经上映的《我不是药神》,还有入围上海电影节亚洲新人奖的《云水》,导演是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的另一个新人曾赠;入围了柏林电影节天才项目市场单元的、由温仕培导演的电影《热带往事》,以及牛涵导演的《甜美生活》。此前已经上映的影片《绣春刀2:修罗战场》则是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的第一部影片。

 

“电影是百花齐放才好,要有特色才好。”宁浩不会要求每一只“坏猴子”最后都长成一个模样。他说,大家不能都拍一样的,都是同一种爆款不行,“我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并且发挥到最大、最好”。

 



03

 导演宁浩:工业化和创作有矛盾

 


 

“哎,变化太快了, 我一直是个跟不上变化的人。”宁浩问,“你知道C位出道是什么意思吗?”他说,“我前几天才刚学会这个词”。

 

世道变得确实很快。2006年,宁浩用300万元拍出一部《疯狂的石头》,现如今,300万元连电影的宣发费用都不够。

 

12年过去了,宁浩执导的疯狂系列第三部《疯狂的外星人》,定档在2019年的春节档,宁浩感叹,太贵了。“特效一上,预算水涨船高,所有东西都拉起来了。”宁浩说,他特别不想投入那么大,但是没办法,必须要做这个尝试。


© 剧照|《疯狂的外星人》

 

变化的不仅是电影制作预算,还有飞速增长的中国电影银幕数,以及中国观众的观影口味。宁浩说,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中国电影市场挺不正常的,但他也说不清坏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战狼》开始我觉得正常了。”宁浩想了想,“它的分量和含金量是看得到的,工业水平是真的”。

 

许多人认为,中国电影进步的速度太慢了,实际上,从3000块银幕到5万块银幕,中国电影只走了10年,而北美走了50余年不止,5万块屏幕也代表着中国电影市场、观众的培养速度。

 

就连观众自身都在进化着,“观众们越来越知道什么是好电影了,他们想要看什么样的电影也想的越来越清楚,蓝海市场的时代结束了。”宁浩说,“只有品牌过硬、服务过硬、质量过硬的产品才能存活下来”。

 

心重的宁浩曾经异常焦虑,焦虑被时代淘汰,他称自己为落伍之人,“我拍的电影讲的都是落伍的人,讲的都是被时代淘汰的人”,宁浩投注了很多情感在这些人身上。

 

“第一次听到CEO这个词,我就疯了,啥意思?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特土,大家运用这个词运用得特别熟,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棒槌。”宁浩所说的落伍体现在生活细节,但我所理解的落伍说不定是“集体性的”,电影从神圣艺术转化为大众文化消费,网剧、直播、短视频内容层出不穷,没人知道下一个诞生的新鲜事物会是什么。

 

“那会主动去学这些东西吗?”我问。


“也不会,后来我就认可了,我就是被时代淘汰的人,慢慢的呗,我就按我这个节奏来,别赶了,追不上了,不追了”。

 

这个“落伍”的人,刚刚拍完中国电影市场上世纪90年代以来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本土科幻电影。影片的另一出品方欢喜传媒在几天前刚刚宣布:《疯狂的外星人》被乐开花影业以28亿元进行保底发行。


这是行业对宁浩的估价,即使影片票房实际不及28亿元,也将按这个数字给其分账。目前,国产电影票房排行榜上,除《战狼2》以56.8亿元的成绩一骑绝尘,超过28亿元的,只有《红海行动》、《唐人街探案2》和《美人鱼》。






© 采访音频




© 往期回顾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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