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难囚

撰文 /   饶翔宇 项也

编辑 /   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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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窗十载，人民还在等待大佬黄光裕归来。

4月1日，在这个被称为“愚人节”的日子里，国美系在A股和港股的股价突然上演过山车。因一则关于国美创始人黄光裕的出狱新闻，整个国美系整体上扬，国美金融科技、国美零售一度涨幅超20%。然而，不到半个小时，又因否认报道迅速回落，次日甚至出现下跌。

大佬就是大佬，人不在江湖，江湖依然为他风云变色。2010年黄光裕被判入狱以来，每次有关他出狱的传闻都会引发广泛关注。这次也不例外，大佬未发一言，公司未增一业，国美系市值就增长数十亿元。

对于传闻，国美内部并不激动。多位人士告诉AI财经社，高层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消息，甚至感到头疼，因为类似的传闻太多了，而市场每次都会因风吹草动做出激烈反应。当天晚上，国美零售提醒投资者谨慎买卖的公告姗姗来迟，称公司没有从任何渠道获悉黄光裕将出狱。

01

“出狱概念股”

2008年，中国企业界发生了一起大事。

当年10月7日，胡润按照原有计划发布了本年度的中国富豪榜。排名第一的是时年39岁的黄光裕，他拥有430亿元的财富，第三次成为中国首富，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

然而，榜单公布一个月后，中国首富黄光裕的人生发生逆转，锒铛入狱。他因涉嫌股票内幕交易、贿赂官员，被警方拘留。随即在港股上市的国美电器应声下跌，从每股4港元多一路下探到1港元，市值瞬间蒸发近八成。

在经过历时一年多的调查、举证、上诉后，2010年8月30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对黄光裕一案作出二审宣判，对黄光裕维持有期徒刑14年的原判；其妻杜鹃改判缓刑，即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执行，当庭释放。

黄光裕用20多年时间打造的家电王国轰然倒塌，那一年拥有1300家门店、30万员工、年销售额近500亿元的国美陷入风雨飘摇中。自此以后，国美系没了领航人，靠杜鹃苦苦支撑，中国首富的宝座也让位他人。市场则开始等待大佬黄光裕归来，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引发广泛关注。

4月1日，21世纪经济报道关于黄光裕明年将出狱的报道，被各大新闻APP争相弹窗，二级市场投资人闻风而动，国美系股价普涨。14:24，国美金融科技、国美零售一度涨幅超20%，A股上市公司包括国美通讯、中关村、山东金泰等也陆续涨停。

然而，半个小时不到，出现反转，新京报发文称：“媒体听错了，黄光裕正常刑期到2021年2月16日，没有变化。”14：53，国美系股价应声回落，涨幅迅速收窄。次日普跌，国美金融科技跌4.17%，中关村和国美通讯跌3.7%左右。

这不是黄光裕第一次被传出狱，也不是国美系上市公司股价首次因“出狱”传闻而大幅上涨。

目前，被市场投资人认可的“国美系”上市公司有六家，其中三家是在港股上市的国美零售、国美金融科技以及拉近网娱，另外三家则是在A股上市的国美通讯、中关村以及山东金泰。每一次“黄光裕出狱”传闻被曝出，上述六家上市公司的股价都会迎来大幅上涨，堪称国美特色的“出狱概念股”。

2019年2月，一则未经证实的“黄光裕出狱”被大肆传播，此后国美系上市公司股价连涨3天。2月14日，国美系三家上市公司国美零售、中关村、国美通讯均出现上涨，其中国美零售单天的涨幅就超11%。

从2014年黄光裕即将出狱的第一次传闻算起，几乎每一年都有类似的消息，与之相对应的是国美系股价的上涨。

2015年5月，黄光裕传闻将提前出狱，国美零售(此前名为“国美电器”)大涨17.35%，国美通讯(当时名为“三联商社”)大涨超9%，中关村上涨超6%、山东金泰上涨3.39%。当时，A股恰好处于长时间的牛市阶段，国美系的A股上市公司中关村、国美通讯以及山东金泰在5月11日-6月18日期间，股价均有大幅上涨的表现。

2016年5月31日，黄光裕的刑期减去11个月，国美通讯5日内大涨8.65%；中关村5日内上涨4.15%，而国美零售股价此后震荡上涨近一个半月，由5月30日收盘的0.90港元/股一路上涨至2016年7月18日的股价高点1.02港元/股，涨幅超10%。

2017年10月17日，黄光裕再次被传将出狱，国美零售、中关村、山东金泰等均止跌回升，盘中最高时分别上涨13.18%、7.71%以及5.88%，国美通讯也在此后5日内涨幅到达11%。

2018年8月15日，中关村发布公告称，国美电器拟以接近20%的溢价收购中关村公司约13%股份。引发市场关于这是为黄光裕“提前出狱”做布局的猜测。隔天，国美通讯上涨4.91%，山东金泰涨6.19%，中关村涨停， 国美零售在此后的十个交易日中上涨超10%。

每一次，因谣言导致股价飙升，国美都会发布澄清公告，只不过澄清的速度永远没有股价涨得快。比如在这次愚人节风波发生后，国美零售直到深夜才发布澄清公告，称本公司从未自任何渠道收到有关黄光裕出狱的任何通知，并提醒投资人谨慎买卖股票。但国美系股价已然大幅上涨。

02

三次改革，十年失速

黄光裕入狱的十多年时间里，迎来的第一个坏消息是，被老对手苏宁反超。

2008年财报显示，国美在收入和净利润两个核心指标上首次低于苏宁，国美营收为459亿元，落后苏宁40亿元；净利润上，国美约为苏宁的一半，为10.48亿元，而苏宁的净利润为21.7亿元。

坏消息接踵而至。2006年被收购的永乐家电董事长陈晓，接任国美董事局主席，开启了持续数年的国美控制人“黄陈之争”。最终这场战役，以陈晓失败收尾，杜鹃开始替丈夫黄光裕守护国美，执行黄光裕在狱中指导的国美发展策略，称等黄光裕出狱后，要给他一个更好的国美。

2011年，丢掉家电零售第一宝座的国美开始了变革之路，率先动刀的是电商。2012年，国美宣布整合旗下国美电器网上商城和库巴网两大电商平台，正式推出“国美在线”。

国美的电商路在黄光裕被抓前就已开启，早在2003年1月国美就成立国美电器网上商城，比淘宝网还早几个月。2008年，国美将电子商务业务独立成为一级部门。不过，由于黄光裕入狱，原本被列为战略发展方向之一的电商并没有受到足够重视；2010年年底，国美收购库巴网，但一直未与自身网上商城业务进行整合，直到2012年才被整合进“国美在线”。

如果黄光裕没有入狱，电商市场有可能有属于他的传说。2008年，天猫的前身淘宝商城才刚刚成立，京东还不过是一个营收不足10亿的小公司，刘强东还在为资金发愁、半年见了40多家投资机构。但是没有如果，一路走来，国美的电商路并不顺利，最终在家电领域呼风唤雨的线上老大是京东，它的创始人刘强东只比黄光裕小4岁。

可以说，国美的电商改革并没有收到良好效果。极光大数据《2018年电商行业研究报告》显示，国内主要电商app渗透率，国美榜上无名，而曾经的老对手京东、苏宁分列第3和第6位。

新零售是国美转型中祭出的第二张牌。2016年年底，在国美30周年庆典上，国美公布了“家·生活”战略——以家为核心，家电、家装、家居、家服务、家金融五大板块，打造互联网生态，并从单一电器零售商逐步转变为整体解决方案提供商与服务商。这是国美版的“新零售”故事。

为此，2016年年底，国美将国美在线、国美海外购、国美管家等进行整合，成立国美互联网生态（分享）科技公司。并推出“国美plus”软件，这是一款类似微店的APP，集开店、社区、即时通讯功为一体，相当于一款中心化流量的社交电商软件。此外，国美还推出国美手机。

超级app+社交电商+智能硬件的组合拳，表明国美的格局和视野并不小。国美对此也寄予厚望，在一次“家·生活”发布会上，会议的主题表达的更为直白——从1.4万亿到10万亿赛道的竞速。

“公司的CFO方巍同时兼任互联网生态CEO，说明公司非常重视这一业务，”一位国美前高管也认证这一观点。

几年过去，国美手机没能在竞争激烈的智能手机市场上掀起涟漪；国美plus也销声匿迹，不过，“美店”作为核心功能，独立并存活了下来。

新零售的业务也取得了不少成绩：2018年财报显示，美店GMV同比去年增长368%，家庭整体解决方案等新业务GMV增长约116%。不过，矛盾也同样存在，国美对于新业务的投入并不算多。“（互联网生态公司）不到2000人，在零售版块里算小版块。”上述国美前高管在2018年的采访中透露。

国美转型的第三张牌是渠道下沉。2018年，国美提出“新业务、新市场、新技术”的“三新”举措，其中一项重要举措是，国美意图在三至六线城市快速开设县域级门店。“在县域级市场通过快速开店实现三四线城市渠道的下沉及覆盖。”国美总裁王俊洲表示。与此同时，在线上，国美还与拼多多合作，旗舰店入驻拼多多。

随着线上增速放缓，线下体验空间正迎来新的机会。不过，对于国美而言，目前的渠道下沉，效果还有待观察。截止至2018年6月，国美门店总数为1867家。比老对手苏宁少得多。

总体来看，某种程度上，十多年来，国美在每一个关键节点，很多的思维和意识并不落后，甚至有些领先。不过，少了领航人的国美没了黄光裕身上敢于冒险的精神，一味求稳、保守执行最终落后于人，拱手让出了大好江山。

03

掉队的国美，翻篇的市场

国美的发展要追溯到1987年，那年1月黄光裕在北京前门开了一家不足100平米售卖家用电器的门店，此后二十多年里，有勇有谋的黄光裕带领国美一路高歌猛进，用并购的手段快速扩张，扩大国美的商业版图。

在商场上，黄光裕有着“价格屠夫”的称号，擅长用低价冲击市场，不仅让竞争对手闻风丧胆，连上游供应商都不得不忌惮几分，“铁娘子”董明珠就与他交战了多个回合，并称不敢得罪他，因为国美是家电连锁老大。

黄光裕入狱的2008年，外部大环境悄然发生改变，新的时代即将来临。这一年，大洋彼岸的乔布斯发布了iPhone 3G，移动互联网浪潮风起云涌；这一年，中国电商开始步入快车道，年销售额高达三位数。

同样在这个神奇的2008年，宿迁人民的骄子刘强东出现了。6月，京东商城在继年初将平板电视加入销售行列后，又将空调、冰箱、电视等大家电产品上线，成了名副其实的3C购物网站。这一年，国美的销售是1200亿元，刘强东却还在拼命为10亿的目标而奋斗。

可以说，在黄光裕入狱的十年多年时间里，他几乎完整地错过了中国整个移动互联网市场变革。

2008年至今，中国互联网从PC时代转入移动时代，移动通信从2G进入4G，AI、IoT、5G、VR、区块链诸多技术层出不穷。BAT外，TMD也已渐成体系，淘宝、京东、苏宁、拼多多等层出不穷的、全新的商业模式成为零售市场的主流。此外，还有一大波打着社交电商、会员电商的新生物种也各占山头，旌旗林立。

反观国美，杜鹃和年过七十的老臣张大中，虽然在与陈晓的控制权争夺战中赢了下来，但是目前的高层管理人员中几乎找不到能在互联网、新零售领域独当一面的领军人物。国美的战略部署也几乎是一年一变，像是迷失了方向。

幸运的转盘很则转到了刘强东手里。2012年8月14日，刘强东突然吹响了家电零售市场的价格战号角：京东大型家电三年零毛利，价格比苏宁国美便宜10%以上。而这一策略曾是黄光裕斩杀别人的利器，在黄光裕入狱后，刘强东将价格战利器对准了国美、苏宁的心脏。

此后数年，京东、苏宁、国美陷入口水之争，最终赢得胜利的是京东，从最初的被供应商要挟断货，到超越超越国美、苏宁等线下零售巨头。现如今，京东早已撕掉3C的标签，成长为综合性电商平台。

据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2018年（上）中国网络零售市场数据监测报告》显示，2018年上半年我国B2C网络零售市场，老大天猫占据半壁江山，占55%，京东、拼多多分别以25.2%、5.7%排名第二和第三。国美在线的市场份额却下滑至1.2%，远远落后于苏宁易购的4.5%。逐年下滑，2016年和2017年这一数据分别为1.8%和1.65%。

在市值方面，三家中，国美体量最小，六家公司加起来仅相当于0.09个京东以及0.22个苏宁。截止至4月2日收盘，国美六家上市公司总市值为276.51亿元，同期苏宁市值达1242.89亿元，京东市值为452亿美元（约3038亿元）。

在收入方面，国美也掉队严重。2018年，国美零售销售收入只有643.5亿元，同比下降10.1%，十年间只涨了一百多亿元；亏损48.9亿元，去年同期亏损为4.50亿元，亏损额创下历史新高。相比之下，同年京东净收入为4620亿元，是国美的7倍多；苏宁易购2449.57亿元的营收，是国美的3.8倍。并且这两家都保持两位数的增长，与国美的下滑形成鲜明对比，还都处于盈利状态。

可以说，留给黄光裕和国美的机会微乎其微。

况且，根据国美国美零售投资关系总监李虹的说法，目前国美的重要战略方向，都是经由黄光裕确认后实施的。在这种情况下，国美的业绩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那黄光裕出狱之后就真的能够重整旗鼓，帮助国美实现逆势突围吗？

算算日子，离2021年2月16日还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黄光裕入狱时间也超10年。接下来，黄光裕和国美系所要关注的重点既不是出狱的时间，也不是靠“出狱”传闻被拉升的股价，而是在黄出狱后，黄光裕和国美如何去面对“换了个天地”的市场。

不过，从年龄上看，今年50岁的黄光裕还有竞争优势，他比刘强东只大4岁，比苏宁当家人张近东小6岁。比褚时健73岁再创业的年龄要小得多，余生还有不少时间供黄光裕涅槃重生。况且从性格上来说，与心思缜密、处事圆滑、外圆内方的张近东、与性格强势霸道的刘强东相比，从不把竞争对手放眼里的黄光裕，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善于学习，敢于冒险，讲义气，这都是他的优势。

与其他企业人员流动大相比，不少人在国美干了很长时间，长达十多年的不在少数。一位高管在与AI财经社谈为何加入国美时说，黄光裕是一个很牛的人，国美在没有他直接领导管理的十年里，没倒闭，这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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