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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洞有奇兵

AI财经社作者 AI财经社 2019-05-09

撰文 /   唐煜

编辑 /   赵艳秋








01

寻找自杀者



距离2019年还有12天,27岁的小木写好了遗书。她发微博说,准备跨年夜去旅游,然后在新年第一天跳楼自杀。生活中一连串的不顺已折磨她太久。小木曾独自跑到当地健康中心做了检查,医生给出的结果是“重度抑郁”。她把诊断书偷偷藏起来,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只在出发前用半真半假的口吻跟朋友们说,记得“那一天”去家里参加她的追悼会。


在微博,每天都有上千条这样的求死讯息从绝望之人手中发出,像溪流一样汇聚到“树洞”中。所谓的“微博树洞”,是指账号主人已经自杀去世,但许多现实中受到困扰的人,仍会聚集到这些账号的评论区倾诉自己的痛苦。这里就像树洞一样,包裹着无数抑郁症患者隐秘的痛苦、孤独和无助,有的树洞存在已长达7年,留言多达百万条。


2018年4月,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人工智能系终身教授黄智生偶然读到一篇有关微博树洞的报道,才知道互联网上有这么一个聚集着大量自杀人群的角落。他在荷兰研究了30年的人工智能,因为一次国际课题合作,2012年开始和北京安定医院接触,希望能用人工智能技术帮助解决医生工作中的痛点。




那时黄智生对抑郁症还一无所知。他有时是驻扎在医院里,每天为增进了解,到办公室跟医生聊天,阅读大量书籍,到病房里观察患者的状态,研究抑郁症的方方面面。


“很多人以为抑郁症患者就是不高兴、难受想哭。不全是的,他们是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包括洗脸、刷牙、吃饭都觉得没意义。“黄智生背对窗外春日中萌绿的树说,“你知道我们正常人为什么不想死吗?因为生活里还有公园、电影这些美好的事情存在,但抑郁症患者就像思想瘫痪,对美已经没有感受力了。


自杀去世的台湾作家林奕含形容,重度抑郁就像是失去一条腿或者一双眼睛,再也拿不回来。人从失去吃东西的热情,与人交际的热情,再到最后,彻底失去对生命的热情。有数据统计,中国每年自杀人数接近30万,相当于一个欧洲中等国家四分之一人口数。在自杀和自杀未遂的人群中,50%-70%是抑郁症患者。


黄智生感到,是时候该为这群人做点什么。去年4月2日,他在一个有500人的“医学人工智能”微信群里发起“AI树洞救援计划”。通过构建人工智能知识图谱,打造一个AI树洞机器人程序,只要在电脑按下启动键,机器人能24小时监测这些微博树洞,发现有自杀倾向的人,自动生成包含其微博ID的通报,一旦回传到群里,志愿者们通过微博的好友信息,通过一遍遍发私信留言,联系上自杀者身边的亲人和好友,展开预警和救援。


目前,树洞救援团共有230人,志愿者中有企业家、大学教授、大学生,还包括近40人的精神健康和心理学专家,以及40名心理咨询师。


黄智生拟定了一个自杀风险分级标准,从0-10级,级别越高,自杀风险越高。6级是自杀已经在计划中,自杀时间未明;7级是自杀方式已确定,自杀日期未明,9级是重度风险。目前,树洞机器人对6级以上进行通报。


2018年底,当发现小木的时候,她的情况被判断为7级,已经相当危急。志愿者通过小木的微博辗转联系到她的父母,当突然被告知每天在自己面前能说会笑的女儿要自杀,即使是出示了小木本人写的自杀预告和医院的抑郁症诊断书,夫妻俩也根本无法接受。


12月31号晚上,小木的朋友向志愿者求救,说她一个人在家,马上要跳楼。志愿者们慌了,赶快打电话给小木的母亲希望报警,但她在电话那头生气地质问:“我女儿要自杀可能只是嘴上说说,要是你们把声势闹大,她真跳楼了,我要起诉你们!”经过一番权衡,黄智生还是决定要救,“如果出了风险我们承担”,小木的父母这才赶回家去。


没想到一个月后,志愿者又见到了小木。这次她成了一个“自杀约死群”的群主,站在高楼窗台拍了张从上往下的照片,贴了地址,正在直播自杀。潜伏在群里的志愿者赶快报警救下了她。


这两场自杀中,有多少是吓唬成分?黄智生不知道。那一刻,他的想法很简单:宁可错判也不要放过。救助一个人也许就只用2小时,万一这孩子死了,他们整个家就塌了。


黄智生相信社会存在一个善意的循环。有一次他到德国出差,不知道怎么买票乘车,一位40岁的女士主动买了一张票送给他。原来,她年轻时常到世界各地旅游,也是一路上接受好心人的馈赠。拒绝了黄智生的钱后,她说:“如果下次有人问你,你把票给他,就当是回报我了。


很难想象的是,这个200多人的救援团,每一次的援助都是纯公益,大家完全是在本职工作之外自愿救助。过去一年多,树洞救援团对超过760人的网络自杀开展救助,给予320人有效救助,暂时阻止了他们的自杀行为。


“如果我们一点点的付出就能帮别人保留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们也会以这个方式对待身边的人,最后可能会反馈到我们的身边,这个社会不就会变得更好了吗?




02

当他们走出树洞



把一条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后,又该如何帮助他重拾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科技没能创造想象中的奇迹。对于藏匿在黑暗中的自杀者,AI只是照见他们的光束,要想真的帮助他们走出隐秘、盘丝错结的树洞,需要的是体系化的救助以及家庭关系的重塑。


志愿者周子涵有十几年的团体心理咨询经验。她说,一条自杀信息背后包含很多动机,有的是在向家人和朋友发出最后的呼救;有的是铁了心要走,即使被志愿者暂时救下了,可能还会用别的方式结束生命。“‘遗憾’这个词我已经不想使用了,没有言语来形容每天无数多进行中和处在自杀边缘的生命。


第一次救援的教训铭刻在很多人心里。那时AI机器人还没开发完毕,志愿者们就在树洞里发现一个辍学女孩想自杀。她在微博上说:“从没收过别人送的花,没有人真心爱我。” 联系上女孩后,志愿者们和她谈心交朋友,群里还发动一次捐款,委托女孩学院的领导每周给她送一次花。她开始向志愿者回馈自己的感激,后来还主动联系学校,要求回去参加考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情况在慢慢好转的时候,一天女孩在微博发了“拜拜”两个字,几小时后,吞药自尽——救援只延长了她47天的生命。后来树洞救援团总结这次失败教训,认为还是缺乏经验,没有真正挖掘出她内心的痛苦。“如果发现被救援者有强烈的自杀企图,一定要让他们去医院接受治疗,让家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要学会去倾听,真正挖掘出他内心的痛苦。”黄智生说。


现在,从被AI机器人发现到进入紧急救援,黄智生会迅速建立两个救助小组,一种是救援小组,包含两位精神健康方面的专家或医生,三位普通救援志愿人员和被救援者的家人朋友;另一种是包括被救援者本人在内的关爱小组,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救援小组需要同被救援者建立经常性的联系,不断进行心理疏导。


获取家长的信任并不容易。救援团被当成骗子、医托是常有的事,更重要的是,迫使救助对象起了自杀意念的,很多时候是家人的伤害和不理解。在与被救者家人的互动中,有志愿者甚至会感到不安,像是把他交还给“杀”他的人。


但因为树洞救援团的介入,有一些改变,实实在在地在那些被救援者的家庭内部发生了。


高中时,子树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亲人。整整四年,他都没能走出那种悲痛。渴望在同龄人中得到爱和关注,他开始讲究吃穿,大手笔请同学吃饭,但在妈妈眼里,子树就是个不懂事的叛逆小孩,她能想到的对策,就是批评说教,母子两人形成了长期矛盾。后来,子树被确诊为重度抑郁,多次自杀未遂。在一次割腕念头被树洞机器人监测到后,救援小组迅速介入了。


救援小组为母子俩做了心理疏导,但隔膜不会在朝夕之间消除。没过几天,子树吞药自杀,幸好及时被送到医院。在医生的治疗和志愿者的帮助下,子树慢慢好转。一天晚上,病床上的子树突然向妈妈道歉,此前他已很多年没再喊过妈妈,在心理咨询师嘉仪的建议下,妈妈主动拥抱了子树,这是母子两时隔多年才有的亲密接触。


亲密关系的修复需要时间。在子树出院后不久,一次看到儿子情绪不好,子树妈妈脾气一上来,母子俩又起了冲突。后来心理咨询师嘉仪了解,子树在微博里帮助一个想自杀的女孩,但最后女孩还是走了,他觉得很伤心。误会解除后,子树妈妈主动提出要跟救援团学习改变说话方式,去引导鼓励儿子。“至少我们给这个家庭搭建了一个沟通的桥梁,也给父母打开一扇可以向外界求助的窗口。”嘉仪说。


不只是家庭成员,认为抑郁症是“无病呻吟”、“故作矫情”,是目前社会普遍存在的误解,不少患者本身也有病耻感。


北京安定医院门诊部副主任王雪梅介绍,与单纯的抑郁情绪相比,抑郁症表现为持久显著的情绪低落,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脑袋像生锈的机器,还会出现认知歪曲,比如看事情非黑即白,过度夸大和缩小,把生活中所有不幸归因于自己的过失。同时,身体也会出现失眠、头痛头晕、食欲不振等症状。如果连续两周都存在以上的表现,应该怀疑罹患了抑郁症,及时向精神科医生救助,而不是到心内科、消化科等就诊。



来源/图虫创意


目前,抑郁症主要采取药物和心理咨询联合治疗的方式。王雪梅解释,专业的心理咨询并不是所谓花钱找人聊聊天。心理咨询能帮助患者改变内在对现实的看法,这种共情的支持像给冒险的孩子提供一个安全基地,让他不断展露自己内心的冲突和缺陷。伴随着对冲突的解决,一步步对患者进行干预,其中包括一些认知行为治疗,通过改变其中包含的逻辑错误,改变抑郁症患者现实中的态度和行为。


怎样才能更好地救助自杀者?似乎并没有绝对的真理性方法论存在。


心理咨询师周子涵接触的自杀者中,女性往往经历着外界难以想象的极端创痛,她们更需要强大的力量支撑自己活下去。她觉得心理咨询有时不只意味着倾听,给予爱与温情,还要能教给他们一种面对现实生活的技能,就像给一个长期遭受校园霸凌的孩子内心支起一根“棍子”,这需要家庭体系的配合,毕竟父母是孩子最强的依靠。




03

求生通道



过去一年多时间,黄智生接受了很多家媒体采访,他一直心怀矛盾,一方面不希望太多媒体曝光,使得高风险自杀者没有安静诉说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更多人关注自杀群体,加入树洞救援行动。“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人手不够。


挽救自杀者是一个类似拔河的过程。他常跟救援团成员说,失败是常态,成功是幸运,每当阻止一次,就应该感到庆幸。


挽救自杀者,需要来自社交平台的支持。现在,如果你在百度、新浪微博、豆瓣、知乎App输入“自杀”二字,马上就会弹出一条温馨提示:“世界不完美,生命很可贵,需要帮助请拨打救助热线:010-82951332”,这给自杀者预留了一条求生通道。



AI财经社了解到,微博会有与自杀相关的监测机制,一旦发现相关内容微博,会向公安通报。2017年,微博曾联手铁岭公安成功营救一个在微博上直播自杀的34岁男子。


但这个机制仍需进一步细化。有一次,树洞AI机器人监测到一位北京网友有自杀倾向,可没有更多线索联系到他和他周边的人。黄智生和微博平台联系,希望能提供相关用户信息及时阻止。微博客服以保护用户个人隐私为由拒绝了树洞救援团的请求,并称已把这个消息移交给北京网警,但后来这事没有反馈和下文,黄智生一度觉得非常失望。


微博方面回应称,目前只会向警方提供必要的用户信息。黄智生希望,平台能建立正规联系渠道,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个人或公益组织能够向微博方面通报信息。


知乎方面告诉AI财经社,2018年4月起,知乎上线的新版举报(功能)已将“有人意图自杀或自残”覆盖到问答、评论等板块中。如果用户在知乎发布企图自杀相关信息,在内容被处理后,会收到安抚私信。如果遇到用户自杀的紧急情况,知乎会把用户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尽量避免直接干预,刺激到自杀者。知乎方面也称,目前相关信息暂不考虑向公益组织开放。


在海外,Facebook、Twitter等社交媒体也在采取措施挽救每一个可能消逝的生命。


例如,Facebook对用户发帖内容进行扫描,“我想死”、“我讨厌这个世界”这样的内容都会被作为检测的关键语句;接着,系统就会自动将这些用户标记起来,转给公司相关部门,交由专员筛选和处理;对于那些确实有自杀倾向的人,Facebook会及时向当事人及其朋友发送信息,并联系警方、医院以及当地的防自杀组织甚至政府。


Twitter鼓励用户发现身边潜在的自杀者,如果发现某个账号有自杀或自残的风险,用户可以联系Twitter,在帮助中心填写一份包含用户名和问题描述的报告,评估情况后,Twitter将联系有自杀倾向的用户,向他们提供心理健康方面的帮助。


智能手机也在改善他们的做法。苹果Siri在2011年面世时,人们如果说“我想跳桥”或“我想开枪打死自己”,它的回答可能是最近的大桥或者枪支商店的位置。2013年,苹果公司在咨询了美国国家预防自杀热线后,Siri的回答变成了“如果你是在考虑自杀,你可能想找个人聊聊”,并会给出自杀热线号码,还会问“需要我帮你打给他们吗?




04

技术的期望



仅仅停留在监测环节是不够的,在黄智生的构想中,他希望AI未来能介入到对抑郁症的治疗中,比如传统心理咨询与人工智能结合,将带来更科学的救治方法,或者开发能陪伴抑郁症患者的聊天机器人,这些本身会催生新的职业甚至产业。


放眼全世界,2018年开始,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IBM等研究团队都在尝试用AI帮助抑郁症患者更早地预测自身的状态,降低滋长自杀倾向的风险。


2018年,回到斯坦福后,谷歌前首席科学家李飞飞和她的团队瞄准了AI诊断抑郁症,他们希望结合语音识别、计算机视觉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通过表情和语言诊断一个人是否患了抑郁症,并将这个模型部署到手机上,方便更多人使用,不再受困于“没钱”、“没时间”、“别人知道我去查抑郁症会怎么议论我”的困扰之中。目前,这项研究初见成效,诊断抑郁症的机器学习模型准确率已达到83.3%。


美国MIT媒体实验室(CSAIL)的科研人员在一篇新论文中,描述了一款通过分析病人的文字和口头语言来感知抑郁症的神经网络系统。目前,医生判断抑郁症的方式是,通过询问病人的神经病史、生活方式、心情等问题,分析病人的状态。但CSAIL科研人员认为,每个病人说话方式不同,只靠提问和听答案有其局限性。


科研人员希望未来将这款模型的应用扩展到分析痴呆症等认知障碍疾病上,或者做成移动应用,通过分析用户的短信和电话,发现心理压力然后发出提示。


来自 IBM 的计算精神病学和神经成像研究小组团队,通过对 59 名普通人的语言方式进行追踪分析,并对语言连贯性进行评分,来预测人们精神疾病的潜在患病风险。但目前,以上技术都还是停留在研究层面,没有真正落地。


回到国内,看起来,AI树洞机器人的作用只是监测,背后是一层层的技术进阶。提出树洞救援计划后,为了吸引更多人参与,黄智生先是在500人的微信群里发起了一场技术竞赛。第一关是从微博抓取百万条树洞数据来训练模型,这考验参赛者的编程技术,如何突破微博的反爬虫机制等,两天后仅有四个团队脱颖而出。


第二关是将大段的树洞数据,按照时间、自杀方式等不同的关键词分割成不同的部分形成半结构化的数据,涉及到自然语言技术,在这个环节,已经有团队开始手足无措。到了第三关构建知识图谱,即给机器建立领域知识的技术支撑,这属于人工智能中较难的技术,直到发现第一位自杀者,团队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来源/图虫创意


黄智生看到,现在很多人都只是擅长技术的一个方面,要建立一个整体的技术链条,背后需要编程、数学等各方面的积淀。他亲自动手参与后期的技术构建,在7月正式推出了树洞机器人001号,去年又进行了几轮算法的改进,现阶段的004号机器人已经能支持多个树洞监控。


救助的人越多,黄智生越开始思考树洞计划的未来,他发现只有把救人这件事变成产业,才能持久体系化地做下去。但在国内接触了一些人后,这位科学家发现,大家背后的心思千差万别。不少人邀请他开班授课,甚至还有一家线上的医院找上门来,希望能通过AI技术在网上向抑郁症患者推销药物和心理咨询服务。黄智生拒绝了,“抑郁症患者本来就已经很困难了,不能干这种事。


帮助抑郁症患者,需要医学、心理学、技术、社会学等跨学科的结合 。一位长期参与树洞行动的成员感觉,AI并没有外界鼓吹的那么神奇,想要走产业化,需要专业的平台和人员。


目前黄智生还在寻找机遇,他想至少得先把这个组织正规化,希望有律师能给救人中可能出现的法律风险出谋划策,能够有社会捐款也挺好,但他也有顾虑,担心钱会带来新的问题。


将团队人员专业化也是黄智生在考虑的。随着媒体报道的传播,每一天,他都能在邮件收到希望加入树洞救援群的申请,包括经历过抑郁症的中学生、家人因抑郁症去世的企业家,救援团成员会对这些人进行评估,也会建立实习群对志愿者进行考核。每周也会邀请专家线上组织和抑郁症、人工智能相关的读书会和直播公开课。


AI技术刚刚介入,人们正在寻求可持续的模式,志愿者需要更专业化,跨学科人士之间需要磨合,社交平台正在改善......AI树洞救援计划仅仅是一个开始,如何构筑一个可持续的“善意的循环”,仍是我们要去探索的事。


(为保护患者隐私,文中小木、子树为化名,如有意愿加入树洞救援行动,可联系黄智生huang.zhisheng.nl@gmail.com)









© 往期回顾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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