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疫区卖房子
撰文 / 李逗 田晏林
编辑 / 李霂轶
从来没有这样一段时间，买房变得没那么重要，房地产行业的价值也开始被看见。此前，这个行业饱受争议。买了房的人抱怨，房价那么贵，房子怎么还有问题。不买房的也骂，房价那么高，都是开发商炒上去的。这是一个有原罪的行业。
媒体统计，疫情之后，全国共有191家涉及房地产企业对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区进行了捐款捐物，累计金额超过26亿元。商场、长租公寓、酒店开始不同程度的免租。物业公司开始为小区居民买菜，挨家挨户地送。还有企业派出志愿者到一线，送去物资。
也有质疑，免租是商业套路，不免的话，商户也得跑，商场再找租户不容易。捐款有利于提升品牌影响力。疫情之后，企业和个体都在承担着突然袭来的压力，此时，做了什么远远比说了什么更重要。
行业也有丑闻，自如被指趁疫情涨价，蛋壳公寓钱紧，要求房东端免租却不给租客免租。
非要对比的话，整体来看，房地产行业的付出并不比其他行业少，这些应该被看见。我们找了三位武汉房企的员工，请他们谈了疫情后各自的经历和工作情况。同样，他们在承受苦难，也做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1
“房价可能会跌？”
湖北某民营产业集团地产板块投资部主管 刘念
我有好多年没回老家了。
1月23日，就是大年二十九，武汉宣布封城。消息是凌晨两点钟发布的，但到上午10点封城，还有8个小时的时间窗口。我不是没想过带着家人出城，回老家过年，但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待在武汉的家里也挺好。虽然这些天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了些，感觉挺闷，但幸好家里人都没感染上新冠肺炎。看着电视上那些染上病的家庭，还是挺惨的，特别是全家好几个人被感染，那是真惨。
公司本来定正月初十上班，后来因为疫情，政府要求所有企业不得在2月13日24点前开工，又往后推了，延迟到2月20日，现在又推到3月10日，其实不发这个通知，我们也很难正常上班。我家这个小区都封闭管理了，规定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六点这个时间段里，一律不准进出。物业会给我们发出入证，一周只能出去两次，或者三天只能出去一次。这个出去的机会，我基本都是用来买菜的。领导让我们复工后，还是在家办公，确实需要去公司的话，需要提前报备。
疫区沦陷的情况太严重了。售楼处关闭，在建工地也停止施工，本来这两年房地产的行情就不好，去年武汉楼市分化得很厉害，大多数楼盘都不好卖，少数的几个楼盘还抢不到，限价导致的价差增大，房企资金面也紧张。
工人进不来，材料也进不来，没法开工，工地应该会延后。房地产行业跟餐饮、旅游还不一样，春节前后本身就是淡季，一般民工节后返程都得在正月十五以后，人才能到齐，各项工作才能进入正轨。但是如果再拖下去，拖太久也不好，一是已售项目可能会无法按期交房，逾期交房要赔付违约金，二是未售项目的销售计划要往后推，无法开工就无法达到预售节点，拿不到预售证，企业没有现金回流。
现在销售只能搞线上直播卖房，但效果一般。这个时候大家谁有心思买房子？估计后面国家有可能出台刺激经济的政策，房价可能会跌？不好说。这次疫情出现后，很多人对武汉挺失望的，购房者应该也不急着买，会观望一段时间吧。
目前，房企都没复工，公司经营计划应该会往后推。我们公司其实还好，本来上半年就没有推盘计划，而且我们除了地产业务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业务，也有医药，能起到中和作用。不过，对我们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中介业务和长租公寓，本来就是亏损的，今年估计继续亏吧，但是集团给拨款，还是会让这些业务运营下去的。
从我做土地投资的角度，复工后还是先观察市场，研究市场吧，招拍挂是一个方面，别的房企要转让项目的话，我们也考虑看看。这场疫情结束后，有些公司可能资金链会出问题。
作为一个湖北人，我能感受到全国人民对武汉、对湖北的支持，武汉人和湖北人也应该心存感激。前几天我也去做了志愿者，帮忙把集团捐助的医疗物资送去医院。这一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基本就是空城。可是我也能看到，想为这座城市做一些实事的人还是不少的，像我们社区的邻居们大家会自己组织团购蔬菜食品。前两天看新闻，住进方舱医院的人都开始跳广场舞了，我们中国人的生存能力和精神还是很强的。
最近这几天，有好几次我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感觉就从自家的屋顶上飞过，大家都说是军队增派了几千名医护人员支援，武汉的大决战要开始了。
2
“销售目标可能要调整”
TOP10房企武汉区域公司人力资源部门 张亮
我们办公区域就在汉口，离疫情的爆发地华南海鲜市场并不远，好在员工平时上班不需要经常外出，感染风险没那么大。不过，哪怕离的这么近，在1月20号之前，大家也都没感觉到什么异样。自1月20号之后，武汉疫情的确诊案例倍增，周围人才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公司也临时调整了放假计划，本来计划到24号放假的，后来临时通知员工可以自由安排工作。
最早引起大家警惕的是听说有公司员工是疑似患者。那个同事是我们区域平台的员工，他的办公点距离华南海鲜市场四五公里。最早他只有感冒发烧症状，但很快就被隔离了。事发之后，公司也马上给大家安排口罩发放、消毒用品，检测体温等措施，大家开始紧张起来。
23号封城之后，我们有部分同事都滞留在了武汉，一部分原因是受封城影响，出不去，另外一部分原因，也是员工担心自己不小心感染上，回家又传染给家人，干脆留在了原地。
从行业来看，现在的人才招聘市场，有两个最直观的改变：一个是候选人观望情绪明显加强；第二，公司本身也是在面试储备，实际录用会更慎重。
整体来看，看机会的人其实不少，但真正表现意向明显的人，还不多。所以，我们现在主要是保证面试的节奏，加强人才储备，但整体OFFER的发放进展相比之前慢了很多。
虽说疫情打乱了原有计划，但我们的招聘预算和招聘人数，并不会缩减。对我们来说，招聘的需求最主要是看业务情况。因为今年我们在武汉要推的项目比较多，整个人员配置都需要跟上。
除了我们人事部外，公司的其他业务也在做对应的调整。比如公司销售目标，但这个具体调整幅度，还得根据疫情后续发展态势。另一个是销售方式，从线下调整到线上，具体到一些楼盘的定价策略上也会不一样。
最近一段时间，恒大线上售房3天销售破500亿的新闻在业内刷屏。他们的销售方法，我们某种程度上会借鉴，但跟我们并不是很匹配。因为公司在武汉虽然也有少量便宜的盘，但基本上都是中高端盘，比如汉口最便宜的项目均价也在1万8到1万9左右。最近，我们在线上销售方面，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点：第一是增加策划推广，第二个增加物业服务范围，第三采用线上直播的方式售房。
疫情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项目端，一个是影响项目开发拿证的节点，另一个是影响工程方面的施工进度。现在，我们都在等着疫情结束后，可以重启项目的开工和拿证，公司的各项工作恢复正常运转。
3
“交付、停工等法律问题要处理”
武汉TOP10房企华北区域公司法务人员 李强
1月23号封城的前一天，我离开了武汉。那会儿，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武汉市民都是正常生活，开开心心地准备过春节，大街上几乎看不到有人戴口罩。谁都没想到，其实那段时间是很危险的。要是武汉市政府早点对外通知，武汉市民们早点采取防护措施，疫情也不会发展这么严重。
封城前一天，也就是1月22号，那是我们公司放假期的最后一天。我还跟公司领导请了半天假，想提前回老家。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很正确。如果再晚一天，也就回不去了。
公司同事们听到封城消息也都很惊讶，不过，放假的那天刚好是封城前的最后一天，多数人也都请假回家了，除了武汉本地人以外，留在武汉的比较少，所以，封城对很多同事的影响没那么大。
假期到现在，我们都还没真正开始开工。总部发的文件规定2月10号上班，但湖北这边比较特殊，大家基本都没有到公司上班，我们也是从10号左右进入工作状态，线上处理工作事情。现在受疫情影响，公司各部门也都重新调整了工作计划，我们法务部的工作量也在大幅加大。
因为这次事件属于比较重大的社会性安全事故，在我们的职业过程中，碰到的次数是很少的。为了防范可能发生的法律问题，所以前期也会有很多准备性的工作在做。
前几天，全国人大常务法委宣布，因疫情影响不能履行合同的属于不可抗力因素。所以，在我们项目的交付、取证以及整个工期延期等环节中，都会涉及到很多新的法律问题，需要我们做出一些新的预判和应对之策。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把工作重心都放在涉及到交付环节的法律处理。因为现在交付日期比较紧张，我们现在需要根据条款进行新的处理。这个对房地产公司是很重要的，毕竟涉及到对客户的交付节点，这方面会产生很多法律变更问题。
因为疫情，武汉的很多施工地也都停工了。所以，现在的停工损失承担问题、延误问题也是我们需要处理的重要部分。虽然政府已经把这次事件定义为“不可抗力”，在法律上有一些原则性的规定，但是具体到细节上还有很多需要落实的地方。这个得根据各地的政策，看看政府有什么样相应的指导。
不过，线上办公对我们工作影响也挺大的，像法院、业主这边都需要线下处理，很多事情不是线上就能解决的。至于什么时候能正式开工，公司领导们还没通知，毕竟大家都不知道疫情的发展态势会是怎么样。2月13日，湖北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要求省内各类企业不早于2月20日24时前复工，后来又推后。我想，在这之前，都得处于长期线上办公状态了。
虽说我老家离武汉开车两个小时，但是在武汉疫情的扩散下，整个湖北受疫情影响都比较严重，我老家的疫情也不乐观，期待疫情早日得到抑制吧，生活能恢复往常。
（文中刘念、张亮、李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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