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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制造之都”奶茶店野蛮生长

AI财经社作者 AI财经社 2020-10-13

撰文 /   郑亚红
编辑 /   赵艳秋





每千人拥有1.5家奶茶店,甩开深圳和上海,“制造之都”东莞竟然是全国奶茶店密度最高的城市。

 

为何东莞会成为奶茶之都?


图/视觉中国

  

经营了十年奶茶店的店主祝莉努力思考后,觉得答案显而易见:“东莞人爱吃爱喝,再加上离香港台湾很近啊,受他们影响奶茶进来得也很早。”直到聊着聊着,她才无意中说到:“我店里的奶茶每卖出100杯,至少有50杯来自工厂。”

 

探寻东莞城市为何开遍奶茶的过程中,实际上很难避开这一点:东莞的外来人口和东莞特别的产业形态。

 

繁茂的制造业给东莞带来了一批批年轻人。有数据显示,东莞的外来人口占比超过了75%,数量超过600万。而这些庞大的外地居住人群,同样也为这里带来了数不尽的商机。

 

围绕着东莞遍布各镇的工厂,各种令人目眩的服务业也在这里野蛮生长,从桑拿房,到各类培训班、房屋中介、私人诊所……到奶茶店。年轻人在东莞生活需要什么,东莞就会生长出什么。

 



100杯奶茶50杯送到工厂


 

底部是满满奶味的奶冻,中间是抹茶冰沙,最上层是清甜的鲜奶油,脆脆的玉米片就撒在奶油之上,吸上一口后,冰的、弹的、脆的都在口中甜蜜地弥漫开。这一杯芝士抹茶奶冻是小文夏天里的最爱。


图/视觉中国

  

20岁的小文在厚街镇上的一家电子厂工作。厂子是一家港资企业,做的是数码包装。她在这家工厂干的工作简单得超乎想象:站在流水线上扣盒子盖。盒子运到面前,只需要”盖上推出去——盖上推出去”地周而复始。

 

这是一个格外机械的工种。她一站就是一整天,干了两个月,她就得知有工友得了痔疮——除了久坐,久站也容易得上这个令人头痛的顽疾。厂间的生活是无聊的,这里没有窗户,也就没有了白天和黑夜。人站在那里工作,很容易忘记时间在走。

 

小文做的算是暑期工,在东莞很容易遇到小文这样的年轻人。晚饭时间站在vivo、 OPPO或者任何一家电子厂外,你会看到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吃完饭慢悠悠地往回走,他们通常只有十七八岁或者顶多二十出头,穿着拖鞋,套着宽宽的T恤,有人手里也会捧杯奶茶。他们有的是学校组织的暑期工,有的是自己出来打工,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

 

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劳动者,也是这个城市的消费者。奶茶店开在石龙镇的祝莉说,店里很多奶茶最后送到的地址都是工厂。日本的京瓷集团在石龙镇开了两家公司,算得上是祝莉奶茶店的大客户之一。来自工厂的订单有时候是两三杯,有时候是一整个车间十几杯。在她印象中最多的一次是80杯。

 

“平均下来,每天如果卖100杯奶茶,其中有50杯都是来自工厂的订单。”祝莉算了下。但工厂的消费力不高,订单客单价通常集中在10到12元之间。

 

小文每个星期有那么两天跟着工友一起点奶茶,要五分糖的那种。最初小文并不是积极的那一个,但为了凑够起送价,有女孩问了两次后,她不再好意思拒绝,加入了拼奶茶的队伍中。在工厂,奶茶有些时候也能算是一种社交货币,一起点奶茶就意味着周末可以一起逛街吃饭聊八卦,让打工生活不再那么孤单无聊。


图/视觉中国(东莞某工厂下班工人)

  

躺在员工宿舍里打开外卖软件输入“奶茶”两个字,页面弹出的店铺滑几页都滑不完,上百家奶茶店可供选择。各种从未听说过又似曾相识的店铺一间接着一间,从传统珍珠奶茶到各种果茶、甜品奶茶、糖水店不一而足,价格的跨度也从八九元到二三十元。

 

喝过几次后,小文就发现她对传统的珍珠奶茶并不感冒,她形容珍珠奶茶喝起来只是一杯甜的饮料,而且沉在杯底的珍珠又很难吸。但顶着奶油的抹茶奶冻就不一样了,那是一杯物料丰富的甜品,是能够慢慢品味的冰淇淋。它唯一的缺点,是不够便宜。一杯有着鲜奶油的奶茶,价格很容易就超过15元,甚至更知名品牌的同类产品,售价要达到25元以上。

 

如果一杯奶茶可以让枯燥的工厂生活有点甜,小文愿意为之买单。但是,“其实喝得也不多,太容易长胖了。”小文不好意思地说道。

 

“十一”假期,因为一些外地人回家过节,祝莉明显感到店里的生意变得冷清,毕竟一个镇子上人就那么多,“十一之前一天能卖100多杯,现在可能七八十杯。”

 



街头巷尾哪里都藏着奶茶店


 

奶茶店在东莞随处可见。

 

最密集的区域是商业圈。比如东莞南城鸿福路商圈奶茶店开得最厉害,这里是东莞的商业中心,紧贴市政府行政办公区。在第一国际一层街区上,网红茶饮品牌聚集,除了喜茶、奈雪的茶、一点点、COCO、益禾堂等连锁外,还有很多区域或当地品牌。

 

奶茶店的选址要考虑人流量,这点东莞跟深圳、上海等一线城市一样,市中心的商业区是奶茶聚集地。但想象不到的是,东莞的奶茶店并不仅仅存在于各大商圈。在各个镇子的巷子里头,是一栋栋居民楼,一个小小的奶茶店面就藏在其中,面积不大,十平方米就足够,他们主做外卖不做堂食。


图/视觉中国

  

“美团太发达了,你开在哪里一点都没有影响的。”奶茶店店主说。

 

东莞的城市形态很特别。这个城市没有区,它由4个街道和28个镇组成。东莞的每个镇几乎都有自己的特色产业形态。比如虎门镇是著名的服装电子制造大镇;长安镇除了是五金产业集聚地外,还是手机电子厂的大本营,OPPO、vivo都将厂子落户于此;此外,厚街镇做鞋,茶山镇的食品产业,樟木头镇以塑胶为主……

 

这些工厂并不像北京或上海一样远离城市中心,而是沿街而建。工厂的对面就是一排商铺,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大天桥,桥上人来人往。这使得东莞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城市形态,围绕着几间工厂就自然形成一个有吃有喝有娱乐属性的生活商业区域,来服务工厂的工人。奶茶店就像过去的复印店、培训班和房屋中介一样,得以野蛮生长。

 

再加上奶茶店的开店门槛确实不高。除了一些大的品牌加盟店需要几十万元的投入外,如果自己做,成本会很低,甚至能达到2000元开店的水平。

 

一个做奶茶学校培训的人称,这个成本并不离谱,其中各种果粉、奶茶粉、果汁、茶、黑珍珠、椰果等材料,价格低廉,比如一包奶茶粉的价格可能只有13.8元,而茶包的单价也只在10元左右。除了原料,还需要一些简单的设备,包括一台手动封口机、密封罐、搅拌器、吸管、冰格、量杯等,其中最贵的封口机价格在三四百元。材料加设备准备齐,确实也就不过2000元左右。

 

但这只是一种开低端奶茶店的理想化设想,祝莉觉得这种靠粉包的奶茶店已经很难满足人们日益刁钻的味蕾。奶茶店想要开起来,要么加盟大的品牌店,要么习得可以媲美大品牌的口味后自己开店。

 

所有人都想从东莞人的口袋里赚走那杯奶茶钱,为此而“不择手段”。随着疫情缓解,城市恢复往日运营,东莞的街上又开满了一批新的奶茶店。各种微信群里,新店抛出1元换购一杯招牌奶茶的营销,让祝莉这样的老店主看得很不痛快。


图/视觉中国

  

祝莉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开店10年,原因是不用担负租金,用的是自家的店面。疫情期间,祝莉带着口罩出门,看到镇上的奶茶店店门紧闭,后来她听说那些店的门再也不开了。“地理位置好点的,店租金要5000元,平时竞争就很大了,疫情一来很难生存下去。”

 

尽管没有大数据支持,但不止一位东莞奶茶店店主观察,在这里,一家奶茶店大多只能经营五六年,老店罕有。带有广东特色的老奶茶店早已在网红店的冲击下难寻踪迹。

 

三十岁出头的祝莉记得,初中时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奶茶店,不是品牌店,就是店主自己做的,主要卖传统的珍珠奶茶和烧仙草,5元一杯。她说,那时候能每天都消费得起一杯的人很少。

 



奶茶之都下一站


 

机器的轰鸣给东莞带来了近兆亿元的傲人GDP、年轻的迁徙者、庞大的消费市场和实实在在的钞票。实际上,“奶茶之都”背后的一砖一瓦,都离不开世界工厂。

 

但东莞的奶茶生意竞争却越来越激烈。祝莉的奶茶店是一个台湾品牌的加盟店,消费者口味变化越来越快,产品的更迭速度也变成了每月甚至每周推新。她时刻关注着最近“友商”又出了什么新口味,有时候她会点一杯送到隔壁地址,偷偷品尝研究。“十一”之前,她更是对店铺进行了一番新装修,想更符合当下小清新的网红审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店里基本靠的都是老客户。”祝莉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从官方数据来看,东莞的外来人口仍在创新高,比例超过75%,总数量超过600万。但老东莞人总能更敏锐地感觉到,街边饭馆的人在变少,工厂的返工潮规模也在缩小。

 

就像人们对奶茶的口味经历了几次迭代,这座夹在广州和深圳之间的“制造之都”,曾有“东莞塞车,全球缺货”之称的城市,也在面临着时代变化下的挑战。

 

东莞已经经历了长达十余年的转型。


图/视觉中国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每天东莞都有不少企业陷入困境,一百多万外地人在一年内离开这里。

 

2008年10月,东莞最大玩具代工厂合俊玩具厂倒闭。到2011年时,东莞3500多家玩具厂倒闭了约1800家。2012年时,一个工厂主从来自新加坡和澳洲的客户口中听到:“你们比印度东南亚那边贵5毛哦。”她那时候意识到,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在东莞可能要出问题了。

 

而在此前的2011年,东莞政府提出“腾笼换鸟”政策,鼓励引入高科技企业。这也意味着,随着人力成本、土地租金、原材料价格等的上涨,以及人民币升值、政策环境日益严格,东莞的来料加工黄金时期走向终结,必然要进行转型升级。

 

2009-2014年这6年间,东莞的GDP增速有4年未能完成当年的目标任务。2015年,微软将诺基亚在东莞的手机工厂迁至越南,台企万士达、联胜关闭东莞工厂,为三星代工的万人大厂东莞普光停产,东莞圣心食品董事长失联,东莞美儿德塑胶老板跑路,等等。

 

2016年,有关媒体报道东莞大朗镇的一位企业主,计划引入机器人手臂,将让工人从3000人缩减到150人。东莞在经历转型阵痛,面临无可避免的挑战。

 

2018年,华为搬到东莞,紧接着OPPO长安研发总部、vivo新总部、顺丰集团科技创新总部、蓝思科技、大疆、普华科技以及一批通信供应链科技企业在东莞落户。

 

2019年,根据官方统计数据,东莞高新技术企业超过6200家;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分别达到54.2%和42.2%;全社会研发投入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达2.55%,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与此同时,耗资超100亿元,新机制建设的大湾区大学将于2026年在东莞建成。

 

东莞正在告别过去,重塑新的产业形态。毫无疑问,在新世界里,东莞依然会生长出新生代们需要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们喜爱的奶茶。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小文、祝莉为化名)







十一特辑:被改变的城市名片


每年的十一假期,除了是一场仅次于春节的人口大迁徙,更是一年一度的商业练兵时刻。在中秋、国庆双节叠加的效应下,今年的十一承载了更多振奋社会与经济的责任。
疫情过后,世界的一部分永远缺失了,还有一部分却悄然改变了。事实上,在那些我们或曾熟悉的城市里,产业互联网的洗礼与新常态下的消费迭代已然完成。
“世界工厂”东莞在疫情过后率先重振的居然是奶茶店,网剧与直播的兴起让曹县的汉服热席卷全国,没落的电子市场却迎来美妆“第二春”,辣条从这座中原小城走出成为新国潮......一些城市褪下显著的标签,焕发出新的产业活力。这个长假,我们选取了8个城市,望你能在短暂的抽离中,看到这些城市在新常态下迸发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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