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艺术就是为了赚钱”｜心疼一个爱教艺术成功学的村上隆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票价很贵，台下上万人。麦克风里传出他的高呼：“要想成功就必须在美国出名！成功就是金钱！钱——钱——钱啊！”没见过演讲能如此壮观，极尽奢华与嚣张。
刘小东在村上隆的《艺术创业论》里为其写序，这样形容村上隆2007年底在台北小巨蛋办演讲时的场景，还写“让我给村上隆中文版书写序，我异常激动，因为村上隆与我完全陌生，一看就知道完全是两条战线的敌人，向敌人学习很刺激。”
也是没见过给人这样写序的……
不过村上隆应该挺习惯的，毕竟是被嫌弃的村上隆的一生……
村上隆总是提自己36岁还得从便利商店的后门，捡已经过期被丢弃的便当来吃的生活。
也在书里面自己提别人在展览会场上和他绝交的事：
“村上，你听好，我跟你说，我要跟你绝交了。就算瞧不起绘画也不要太过分，只是把卡通人物画得大大的，就说是绘画，该说这是太随便，还是太瞧不起艺术了？我想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懂吧！所以就绝交吧！”
虽然他在2008年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全球最有影响力100人”，是里面唯一的视觉艺术家；
虽然他的作品《727》在2006年以1亿日元的价格拍出，2008年作品《我的孤独牛仔》拍出了16亿日元刷新了自己的记录；
虽然他经营的艺术公司在2011年的营业额高达三亿美元；
虽然他的作品屡屡登上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洛克菲勒广场，美国洛杉矶当代艺术馆等美术馆，还在凡尔赛宫举办过个展；
虽然他和LV合作的包包也一度红遍时尚圈，是当时许多明星潮人觉得“拥有一只人生就完整了”的包包。
当年红遍时尚圈的村上隆合作设计的樱桃包。
但2010年他的作品要进凡尔赛宫展览时，曾遭到了强烈的抗议，反对者觉得“他色情庸俗”，“不过是富人和新贵的奢侈玩具”。
展览第一天，抗议者在凡尔赛宫门口打上标语上写着“艺术诈骗”，法国皇室后代更是以展览侮辱其家族历史为理由，向法庭申请禁制令，虽然并未获接纳。村上隆的巨乳娃娃和大笑小花搬进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博物馆。而且毫无悬念，他的作品价格因为这次展览再一次炒高了。
“做艺术就是为了赚钱。”
“我是正在做生意的艺术家。”
“我就是要金钱的力量。”
村上隆说过好多能直接用来做标题党的句子。所以在看他的《艺术创业论》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克制反感和警惕洗脑的准备。蛮意外的，里面竟然看到一个挺真诚的，甚至有点卑微的村上隆。他似乎是在认真地传授艺术成功论……从自己实战经历出发指导你怎么参与艺术圈金钱和资本游戏，在欧美艺术圈出头。
（大概可以出个“村上隆教你怎么把作品炒出一亿的实用tips100条”的微信…… ）
比如：
▷ “每一场派对、每一次媒体曝光都是有意义的，不能不屑一顾。”这样实诚的建议……
▷ “在美国的富裕阶层里，会因为购买高评价的艺术作品，在社会上获得尊敬，并被认为是‘成功者’。这些人，就是生意的对象。”
▷ “有钱人就是要世界上唯一、没有见过的东西！”“因为有钱人的小老婆说了一句‘不错’，价值就突然提高的作品都是有可能的！”
▷ “要产生价值，注解比才能重要。”“对收藏家而言，越让他们烦恼的东西他们就越想要。”“收藏家就像是在下注买卖，所以商品必须要有故事，让他们觉得值得用金钱去下赌注；拍卖公司则是跟想要购买的买主进行一场又一场仔细的午餐会议。”
▷ 甚至告诉你在美国做展览找五六个英文翻译来推敲展览会记录的重要性。
▷ 讲大实话说自己做气球的作品是从《哆啦A梦》的宣传用气球得到的灵感，想着它方便展览方折叠和运输，抱着“做好这样的东西，被邀请到海外的机会也会增加”的心态。
村上隆的气球作品
村上隆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型选手，所以只想做努力型。曾经为了做研究生毕业作品，好几个月每天画画超过十五个小时，画到得到了肌腱炎的村上隆把这股子认真劲用在了研究艺术史、研究历代大艺术家的成功经历、研究艺术市场的变化上，他给自己规划出头路线：
“首先是在正宗的艺术之地——欧美被认可，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不吝于迎合本地的需求，改变自己的作品；接下来我以欧美的权威为武器，反向输入符合日本人喜好的作品；然后再一次，在艺术的本地传达自己，让人家理解我原本的味道。”
意识到在美国艺术市场每半年就会有一次流行交替，“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跟上。”
研究美国美术界权威的建立方式，等他意识到在美国概念艺术就是真实本身时，他开始运用起自己的日本文化背景，把御宅族文化，“超扁平”的概念推了出来。
卖了16亿日元（当时大约值一亿多人民币）的村上隆的《我的孤独牛仔》，为什么能拍出这么高价？因为＂可爱背后有巨大的情色慾望。＂村上隆想要展示的日本“耻感文化”概念在美国获得认同。
村上隆著名的“超扁平”的小花系列作品。
在村上隆的“比才能更重要的价值注解”里，其实他想要用这些花传递一种“虚伪的笑容”。他认为日本在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始终背负着“战败国”的阴影，就算尔后的70年日本的发展使其成为国际上的翘楚，却依然无法改变人民黑暗的内心角落，因此他认为这样的笑容在他眼里是一个假象，一个不被大众接受的真相。
发现村上隆在网上的许多合影里也常常会露出一种“丑角式的”用力过猛的夸张笑容。
教归教，村上隆算不上是打鸡血型的成功学导师。
他讲过一个自己下决心要在美国出人头地前的故事。“有一天，我看到地铁站里挤着一群老鼠，一只大老鼠毫不留情踢开小老鼠、抢走食物。”村上隆说，自己受到很大的惊吓与冲击，不只因为脏乱、老鼠抢食的画面让人不忍卒睹，更重要的是，他突然从那幅景象中领悟：“身为艺术家要存活，在美国只有成为胖老鼠一途！”
在他成名后，他也常常以“演猴戏”自居。
有一次他做了一个自己的雕塑，穿着日本街头艺人的服装，身边跟着他心爱的小狗：”你觉得我像不像街头卖艺的猴戏的一只猴子？始终站在荒野里讨饭吃”。
村上隆在展览上做的形似真人的塑像。
村上隆做过很多自己形象的作品。共同特点可能是他们很少笑。
村上隆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记得父亲“打仗期间，美军军舰将吃不完的粮食往海里倒”的记忆。是当时少数学艺术的家境贫寒的人，因为书读不好，只想画画，父母亲对他说：“你去学画也好，将来可以画油漆看板”，考上了东京艺术大学学日本画（他有BFA、MFA和PhD学位），但回顾那段生活，他能想起的都是紊乱、钱永远缺乏。
“那是一段非常紊乱的日子，紊乱到我已经不太记得了。”穷困，加上与女友的感情并不顺利，从大学时期一直到三十二岁的他，生活相当颠簸。
《商业周刊》记者在采访村上隆时写道：“回顾那段痛苦的年少岁月，他皱着眉、闭着眼，低头回答，不看我们。他又说：‘艺术需要金钱与时间，我是在贫穷之中，切实的体会到了。’”
而后靠着日本御宅文化的概念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的村上隆在日本仍不受待见——被指责是对御宅文化的圆滑利用，用商业化的东方主义情调装点。
2015年村上隆过得可能并不好，与LV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合作关系，还在时隔十几年后首次在日本本土办展，据形容展览现场却是“门可罗雀”。
展览现场
对此，五十几岁的村上隆特别孩子气地抱怨：“我在日本不受欢迎，大家都讨厌我，特别是日本博物馆界的人，认为我的作品不是艺术。买我作品的，都是外国人，其实我也不想回日本做展览，因为日本人不懂当代艺术，他们只喜欢动漫这种简单的东西，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日本作展览了。”
靠着“幼稚”走红的村上隆抱怨日本人只懂动漫这种简单的东西。显得多么讽刺。他又引来了一波嘲讽。
不过这次展览上村上隆的确想呈现出不一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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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看到一个挺有强迫症，反反复复修改确认细节的村上隆，还有影片展示他和他一共两百多名助手参与作品制作，整个工期长达八个多月的过程。
（和安迪·沃霍尔雇佣了大批助手生产由沃霍尔本人“创作”的作品不太一样的是，参与制作的村上隆的艺术家和助手可以在作品上签名，更像一种集体创作。）
《五百罗汉图》的展览上展示的大部分艺术作品都有对历史性日本艺术的指涉，用日本评论家池上裕子的话来说“支撑着村上隆作为一名已经度过‘动漫’和‘可爱’阶段的当代艺术家的形象”。
村上隆《五百罗汉图》局部
展览中展出的自画像《马鹿》
板上是村上写的批评日本艺术界的狭隘以及对年轻美院学生的剥削的话。为了反抗这种现状，他发誓要“启发日本美术大学和日本当代艺术界，哪怕仅凭一人之力，也要将优质的艺术家送上世界舞台。”但是，如果站远一点，会发现“馬鹿”（傻子）两个汉字隐约浮现于背景之上。这里谁是傻子？日本的美院学生？我们这样的观众？还是村上隆自己？可能是三者皆是。
村上最近在巴黎有个展览，叫做《学习绘画的魔力》，村上隆为展览写了一段颇令人唏嘘的话：
从我十九岁接触绘画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天，我54岁，我一直在体悟绘画的魔力。
绘画始于一种意图。
绘画超越最初意图的那一刻，就是它成为绘画之时。
绘画一旦成为一幅画，也意味着它的终结。绘画的本质充满魔力，令人难以捉摸。
许多画里，当我们站在真正的那幅面前时，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它。
天才或许很容易达到这一步。
我曾潜心钻研天才们所留下的绘画“良方”，它们是真的才华横溢。但是围绕在这些天才周围的种种因素，从他们的出生地、生活圈子到他们的社会地位，与我自己是如此不同，以至我无法迅速找到运用之道。
我曾试着结合大师们留下的绘画“良方”，却发现我的大脑与它们并不相容，实际上，有些时候它们相互排斥。
灵感会送我到从未企及的魔力之地。我日复一日地勤勉学习，并画下学习所得。
然而当我回首，我意识到自己二十年前的绘画笔记中也有些许迸发的灵感，尽管在我笨拙而努力的时候它们难以察觉——自我怜悯、极度变形——不同于往日的大师们。如果现在我可以整合出当时的灵感碎片，或许它们会形成一个新的“魔法阵”、产生新的魔力。
不，这是我的幻觉，它可能成为一场悲剧。
但它仍然会给我继续下去的希望。
日复一日的学习与绘画形成一道微弱的轨迹，沿着它走才能给我的或许有些悲剧的人生增添希望，积累我绘画的魔力。
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希望能够一直拥有召唤魔法的能力，去体悟绘画魔法的精髓，继续寻找绘画魔法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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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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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自己会写一条“村上隆教你怎么把作品炒出一亿的实用tips100条”的微信。本以为自己写完会更讨厌村上隆。结果没有，有点心疼这个把作品卖到了十几亿还是挺卑微的老实男人（老实吗？他不是狡黠，迎合都靠老实的钻研和勤能补拙）。你怎么看他？在留言里告诉我们吧。🎈
会选出我们最欣赏的留言（参考但不纯以点赞为标准）送出村上隆的《艺术创业论》，已经绝版了哦，我们花了高价钱买的二手书……
截止时间：2016年11月8日24:00
采访奇奇怪怪的艺术家，
然后告诉你艺术一点也不奇怪
合作、投稿邮箱：
xiangwai_artha@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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