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油画中画裸女像就是艺术？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维纳斯的诞生》，波提切利
最近在看《观看之道》。一本1972年基于艺术史家、作家约翰·伯格同年在BBC录制的同名电视系列片内容写成的小书。
当年的节目里，这个离经叛道的左翼知识分子拿着刀一把划开了波提切利的油画（不知道是不是复制品），“我将对欧洲绘画传统提出一些质疑，那段传统起源于1400年，消逝于1900年”。
他拒绝过去艺术史研究里将艺术神秘化，“将影像所激发的情感共鸣，从活生生的经验感受转变成冷冰冰的艺术鉴赏。”
“就好像是，他不想让大众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作品。”
约翰·伯格提醒我们：“每一种影像都体现一种观看方法”，“画作对我们产生影响，是因为我们接受了画家观察画中人的方式。”
他主张卸下光环，把艺术放到社会现实里，去检视它所负载着的金钱和权力的角力，艺术观看者才有能力去回应艺术所产生的厉害效应。观看者才能转被动为主动，看见自己脚下站立的位置和艺术品位置之间的距离——如果你说你根本不受艺术作品的影响，约翰·伯格进一步提及了如今我们每个人躲都躲不开的广告视觉影像是如何引导我们的“观看”的。
节目一播出就引起了广泛争议，改变了西方整整一代人观看艺术的方式。这本书也成了他最出名的作品。
今天要谈的主要是他在第二集节目中讨论的西方油画中的裸女像。
《大宫女》，安格尔
作为一个挺怂的公号，我们可能也只敢在公号里大大方方放些西方名画中的裸女像而不用担心被举报——喂，这是正儿八经的艺术耶。
虽然约翰·伯格主张的是：一些珍藏在博物馆的西方经典名画中描绘的女性表情和现在色情杂志上的廉价的色情模特照片的表情并无差异——“”。（现在你知道他的言论在当时有多离经叛道了）
他先引用了当时在公众间颇有影响力的艺术家肯尼斯·克拉克在《裸像》一书的说法：
“裸体不仅仅是一种不穿衣服的状态，裸像是艺术的一种形式。”
他认为“裸像并非一幅画的出发点，而是作品达到的一种观赏方式。”
约翰·伯格有另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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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是保持自我。
To be naked is to be oneself.
裸像是让自己赤裸着被人观看，却不能辨认自我。
To be nude is to be seen naked by others and yet not recoganized for oneself.
裸像首先要被看作是一个物体才能被称之为裸像。
a nude has to be seen as an object in order to be a nude.
通俗来讲的话是，裸体是一个人脱光了衣服，裸像是一个人脱光了衣服却好像还穿着一件衣服——你要把你的眼神、姿态摆到一个特定的美的位置，才能称之为艺术。可是约翰·伯格说，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个物体。
西方绘画史上最早的裸体是中世纪时描绘亚当和夏娃的。
在《创世纪》的故事里，吃了苹果后的亚当和夏娃开始察觉到自己是赤裸的，于是用叶子遮体。女性受到了责备，以向男性屈从作为了对她的惩罚。
文艺复兴时期，叙述性叙事性场面消失了，只剩下描绘羞愧的瞬间。
其后，羞愧成了一种炫耀。
“男性观看女性，女性注意自己被观看”
随后，当绘画进一步走向世俗，裸体向更多的题材开放。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在这些图画中，总是显示了女人意识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并且镜子经常出现在画作中，作为女性爱好虚荣的象征。
对此，约翰·伯格的说法是：
“你画裸女，因为你爱看她的身体。你在她手上，放一面镜子，称之为虚荣。于是，你一方面从描绘她的裸体上得到满足，另一方面却在道德上谴责她。”
他觉得镜子的真正作用是：
“纵然女子成为其同谋。着意把自身当作景观展示。”
男人的风度基于他身上的潜在力量。女人的风度在于表达她对自己的看法以及界定别人对待她的分寸。她的风度从姿态，声音，见解，表情，服饰，品位和选定的场合上体现出来。女性将自己一分为二，不断注视自己。女性把内在于她的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看做构成女性身份的两个既有联系又截然不同的因素。男人重行动，女人重外观。女性内在的观察者是男性，而被观察者是女性，因此她把自己作为对象：景观。
Felix Trutat, Nude Girl on a Panther Skin (1844)
如果你仔细看，右上角其实有一张男性的头。
“当她独自一人，她也会与自己的形象相伴”
丘比特在亲吻女子，但画中的女性的身体和亲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约翰·伯格认为她身体的姿势，是摆给赏画的男人看的。而这本来是一张献给法国国王的礼物。
画中有一名男性情人，画中女人的眼睛却经常旁顾越出画面，投向观赏者——收藏者。
约翰·伯格觉得而在欧洲的裸像艺术中，画家、观赏者——收藏者通常是男性，所以画作的对象往往是女性。这种不平等的关系，深深植根于我们文化之中，以至构成众多女性的心理状况，她们以男性对待她们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她们像男性般审视自己的女性气质。
虽然也偶有例外。
比如下图画家鲁本斯的创作，画中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重要的是作品允许画中的女人的身体产生令人难以置信的动态。”
“这样，她在黑暗中的转动则成为她的性的隐喻。”
于是，她不再是一个物件，而成是一个有性欲、能行动的女人。
“创作任何一个裸体的性意象，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平淡自如，毫不掩饰，却又不能令人扫兴，正是这点区分了偷窥狂和情人。”
约翰·伯格认为传统的油画时代终结于1900年，因为到了印象派传统的油画观看方式其实已经被推翻了。在现代艺术中，裸像艺术的重要性已经比不上往昔，艺术家自己也对它提出了质疑。马奈下面这幅画作就是转折点：
《奥林比亚》，马奈
画中的女人其实是一位妓女，却毫无低贱的感觉。马奈把她画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当这幅画于 1865 年在沙龙展出时，人们对这个普通面孔、身体瘦弱的维纳斯感到惊讶和气愤。“奥林比亚”这幅画似乎把审美的观念打乱了。马奈说，他首先是在寻求真实，他并不想打破传统，也不想创建新的绘画艺术。他强调，自己期望的是能够呈现真实的形象。
但是他也认为在今天，贯穿于油画传统的各种态度和价值，通过广告、新闻和电视等门类繁多的传播媒介得到表现。
“观看女性的基本模式与女性形象的基本用途，仍无变更。描绘女性与描绘男性的方式是大相径庭的，这并非因为男女气质有别，而是“理想”的观赏者通常男人，而女人的形象是用来讨好男人的。”
假如你不相信，他鼓励你做个试验：选取一幅传统裸像作品，无论是靠想象还是在复制品上作画，把画中女人变成男人，然后注意这变化造成的冲击。这不是对作品影像的冲击，而是对潜在观赏者成见的冲击。
事实上，已经有女画家画过裸男了：
体毛、日晒线、阴茎，Sylvia Sleigh诚实地记录下自己对男性的身体的“观看”（其实这和传统油画里物化的观看还不太一样）。
可是，放了那么多裸女名画都没有在怕的我们！
最后很怂地打了码……
革命还是应该注意方法，比如就不能为难腾讯爸爸
查看完整画作请回复后台暗号“二哈”……
对了，想看BBC这个片子的话，B站上有，up主翻译了前面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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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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