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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缘何要逼死关盼盼?

2016-08-01 楚国农夫 李奉先文史工作室

                                           李奉先  原创

青山叠翠,浅水流碧,这便是她常住的燕子矶。当年山中飘零久,久到连她都不记不起时日来。

她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蓦然间她看见有人到来山脚下晃动着一抹青衫,心中泠然一震:潜意识地想拦着那人。“这是我才看见他的模样:啊,太熟悉的一双眼睛,睫毛加长版。”

她的心跳顿时加快,莫名腾起的一种好感让我不能自持地放缓了脸上冰冷的表情。

    1、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是谁,为何闯入山来?”她的丫鬟王素云问。

“在下张愔,无意冒犯,特为寻找关盼盼小姐而来。敢问小姐尊姓大名,芳龄几何?”

“找关小姐何事?小女子特为兄台传话。”丫鬟的声音骤然冰冷。而她呢,也担心他又是一个负心的登徒子。尽管已知这一抹青衫,居然是徐州守帅的行头。也曾听亲友捎话他是诚心娶他为妾的。

“小姐,你还在想他吗?”素云并没有阻断她的追忆。关山道且长她低垂着头,轻掩上手中的诗书,声音淡漠如天际飘忽的流云。张公子,请回吧。她抬起头,簪子上的珠链微微一晃,泠泠如花千骨。

张公子定定地注视她,眸中浓烈的爱意终于化为一抹爱而不得的凄凉。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无助,隐隐夹着一丝愠怒。三十年来,从未没有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何世上偏偏要有这样一个女子,即使他把心掏出来放在她面前,她也会放肆地高冷。


不过,关盼盼却也倾国倾城。一泓秋水柔意盎然,脸色娇嫩得近乎苍白,无端让人生出一丝怜惜来。

关家本是江南世家,上一代起开始没落,渐渐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盼盼只好抛头露面地出来教书,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可是即使满腹经纶,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个女子而已。茫茫乱世,张愔这样的男子,无疑是个很好的依靠。

时至今日,她忽然明白,她心中已经住下这个人。纵使时光匆忙,乱世成殇,依然无法将其忘怀。

窗外姹紫嫣红,百花开尽,已是夏末。关盼盼眼中浮现一抹刺痛,仿佛被触到经年的伤口。她忽然想起这个人,一袭白衣,凤目潋滟,曾在这样靡荼夏日的百花深处,给她一生难忘的记忆。


那时年少,初入将军府,看到如此繁华富丽的宅院,心想此后就要寄人篱下,难免生出顾影自怜之感。一群仆妇又指着她小声议论,你看这就是她有咏絮之才,

晨曦初露,她靠在他怀里,也想相信这样美丽的情话,可是又怕一旦离别了,受得伤只会更深。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声的叹息。

他忽然心痛。将她抱得更紧,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倘若伤害了她,他的心会更痛,生平第一次生出这样软弱的无感。

他出征了。她在家一直等,一直等。春去秋来,一个又一个的盛夏,在她眼前呼啸而过。他没有回来。

起先,他的发妻哭过,她也哭过。

后来,他的发妻不哭了,开始打骂她。

她有时像个可怜的小孩子在骂声中哭着哭着睡着了。心底里,没有了娘家父母,他是她的依靠。但她却还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于百花深处深深的将她凝望。

只是她不知。七年之前,张公子已病逝于徐州!

盛夏已尽,雪花飘落。她还在等待。等待一个不回家的人。

      2、心绪潇湘泪素竹

她何尝不知她也在守候着一句美丽的谎言,因为张府中的姬妾们三年前都已风流云散,各奔快活去了。只有年轻貌美的她无法违背诺言,她是在矢志为张愔守节罢了。

后来,张府易主后,她只身移居到云龙山麓的燕子矶,也只有王素云一人相从,主仆二人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曾在张愔手下任职多年的张仲素前往拜访同时代的白居易,他对她的生活十分了解,并且深为盼盼的重情而感动,因她也曾与白居易有一宴之交,又倾慕白居易的诗才,所以张仲素这次带了她所写的“燕子楼新咏”诗三首,让白居易观阅。白居易展开素雅的诗笺,上面写着这样的诗:

其一: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自理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一十年。

其三:

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瑶琴玉箫无愁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白乐天读后,却不再乐天了。回忆起在徐州受到关盼盼与张愔热情相待的情景,那时夫妻恩爱相随,这时却只留下一个美丽的少妻独守空楼,怎不是人世间的一大憾事!他想:张愔已经逝去十年,尚有爱姬为他守节,即使如此情深义重,难舍难分,为何不追随他到九泉之下,成就一段令人感叹的凄美韵事呢?

于是在这种意念的驱使下,白居易十分肃穆地依韵和诗三首:

其一:

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寒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其二:

钿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一十年。

其三: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在他的心目中,坚信节操和美名比生命更重要。为了更明朗地表达他的意念,他又十分露骨地补上一首七言绝句:

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张仲素回到徐州,把白居易为她所写的四首诗带给了她。她接到诗笺,先是有一丝欣慰,认为能得到大诗人的关注及柔笔题诗,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待她展开细细品读,领会出诗人的心意所在,不禁感到强烈的震撼,心想诗中寓意也太过于逼人,用语尖刻,实欠公平。我为公子守节十年,他不对我施以关怀和同情,反而以诗劝我去死,为何这般残酷?因而她泪流满面地对张仲素道:“自从张公离世,妾并非没想到一死随之,又恐若干年之后,人们议论我夫重色,竟让爱妾殉身,岂不玷污了我夫的清名,因而为妾含恨偷生至今!””

说罢,她不可遏制地放声大哭,哭自己的苦命,也哭世道的不平。

事到如今,她本早已了无生趣,既然有人逼她一死全节,她也别无选择了。

张仲素离开燕子楼以后,关盼盼就开始绝食,随身的素云含泪苦苦相劝,徐州一带知情的文人也纷纷以诗劝解,终不能挽回她已定的决心。

十天之后,这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一代丽人,终于香消玉殒于燕子楼上。弥留之际,她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提笔写下:

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

这句话是冲着白居易而来的!她以自己高贵的死,回敬了这位姬妾过万计的所谓香山居士!


白居士听闻死讯后大为后悔……若干年后,他归隐洛阳香山……心知时日无多……就遣散了他最心爱的“樊素口”与“小蛮腰”……不想她们重蹈她的悲剧……

正是: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空瘦。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何曾梦碎,但有旧欢新怨,

是谁谈南楼夜景?

是谁彼岸花开,幽怨了谁的幽怨!

作者简介:

李奉先,网络时评人,世界历史文化专栏作家,文史学者。原名李德军,号楚国农夫,凤凰网知名历史博主。

凤凰网文章(至今)总浏览量3亿5千余万,位列全国(两岸四地)第七名。

代表作《大唐高祖》《爱的祭奠》《正评毛泽东》《亚洲风云》《秦汉简史》《一生有你》等,文章散见于国内外多家报刊.本博文凤凰首发,版权所有。笔者接受小说及电影评论约稿,各大编辑约稿,图书出版,请联系Email:lifengxian009@163.com,QQ:513563052;微信公众号:lfx1215i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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