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故事】历经磨难的王纸坊

1937年,也是日本全面侵华制造卢沟桥事变那一年，纸坊村也是经历了最大水灾的一年，老天整整下了四十九天，遍地是水，秋天的庄稼只剩下高粱，人们拿盆做小船，划向地里，收回成熟的高粱穗，高地上的南瓜结的老大，难吃极了。

大水过后，遍地生满了荒草，溽湿难耐，紧接着，大家病传开了，霍乱转筋，上吐下泻，要不了几个时辰，面色青绿，脱水，就会一命呜呼。这种病发展快，病情重，死亡快，村里群众称为“大家病”，一个人，早上起来好好地，去魏邱赶集，半路上肚子有点蠕动，马上一泡稀屎，不能走了，又拉了两次，人就没有了，太恐怖了。这种霍乱病伤了纸坊街五十多条性命，基本上家家出棺材，户户闻哭声，两个月，疫情才算过去，人们对于这一年记忆太深刻了。我父亲这一年出生。

生蚂蚱，那是1943年、1944年、1945年这三年，三年的蚂蚱形态不一，头一年，蚂蚱生有大翅，遍地翻滚，飞起来遮天蔽日，日光失色，所过之处，庄稼从头吃到根，一点不剩，群众自发在田头挖长壕阻止蝗虫的进行，但是收效甚微，太多了哦。

第二年。蝗虫的翅膀变小了，一个一个小黑蹦蹦，遍地黑呼呼的一层，村民们在大壕沟里 挖小沟。小沟之间挖坑，把蚂蚱驱赶到坑里之后，用棍捣死，昼夜不停，分班作业，对减少蝗虫的危害起到了一定作用。第三年情况大体相同，政府也没有人过问，群众叫苦不绝。谷糠最早作为食品，烙成小饼，微微有点甜味，吃的多一点，就会大便拉不下来，“憋肚”，用棍子掏，重的要命!

野菜除了吃过证实有毒的，统统吃光，树叶除了楝树叶太苦不能吃，其他所有的树叶都摘光吃光，树皮能吃的都剥下来吃掉了。家门口因为没有人活动长满荒草，留下一条蚰蜒小路，一个长辈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仰卧家门口晒暖，瘦削的脸，好像一老鸹。有人过路问路，“别问我我没力”，无以为生计的情况下，村民开始自发组织外出逃荒。

下煤窑很苦，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黑洞洞的煤窑里不见天日做牛马苦力，日本人把守监工，不敢有一点闪失，日本人的刺刀随时会刺进身体，很吓人。做一天工，大约能挣到几斤面，掺上树叶基本上可以糊得一家人的口，但是没有休班时间。我村一共去了六十多口，好几个死在那里，比如香爷、香奶。

我村有一个年轻人，叫李金榜，去枣庄时，刚满十五岁，受不了这里日本人的压迫，偷偷参加了八路军，开始从矿里偷出炸药、雷管，运到大部队，后来他正式参军，直到解放，他还参加了抗美援朝，也是王纸坊的光荣。

解放后的三年困难时期 ，也是国家处于一个特殊时期，纸坊街人也伤的不少。58年，丰产不丰收，青壮劳力都去炼钢铁，庄稼熟了都烂在地里，大伙的幸福时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期，出现断粮少柴，一顿饭，几百口子要吃，只下进去七斤黑豆面，一个人合几钱，红薯叶子泡了当食品发给大家，不可想象。

有好几个饿死家里，也有几十口妇女结伴逃到山西另嫁人生活，我母亲也被老人劝说“人家都去逃活命，你咋不去？”母亲把这句话误认为是家里要撵她走，对老人颇为恼恨。母亲最终没有走，吊在麻绳上的命终于熬过了人生最难熬的时期。

那时期，豆面小饼是营养饼干，非腿肿者不发给，红薯秧子碾碎就做成了营养糕，花生皮打碎，可以炕馍吃，谁家的灶火都不能冒烟，把铁锅全部收缴，那时的治安真厉害，谁违背指令，立马揪上台斗争。点花生，互相监督，不准吃，下晌时用水漱口 ，吐出的水发白，证明你偷吃了花生，挨打，还要斗争。好像那时期人都疯掉了，群众饿，其实干部也好不了哪去。

几个干部晚上想偷吃点东西，下晌的红薯车上下来四荆篮红薯，晚上用一口杀猪大锅煮了，然后四个人围着锅沿，到半夜时分，就吃完了。每个人一次吃进去二十多斤红薯，不可想象的事。

作者简介：郑学农，中原民间名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杏林墨香》一、二、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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