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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小王子》:我们最终都被爱的人所“驯养”

感谢关注的☞ 方略书院 2020-09-15



在复杂的社会简单一点

  

作者:阿来
来源:《好好读书》第164页


有统计说,《小王子》这本书,是单本发行量最大的书。很多人都想不通,这么简单的一本书,字数也少,故事也简单,发行量怎么会这么多?


小王子住在一个只比他大一点儿的小行星上,陪伴他的只有一朵他非常喜爱的玫瑰花。


但玫瑰花的虚荣伤害了小王子对她的感情,小王子因此告别小行星,开始了遨游太空的旅行。



他先后访问了六个行星。

有一个星球上,住着一个无休无止的点灯人,因为他住的那个星球太小了。灯一灭,天就黑了,所以需要他无休止地把灯点上。

还有一个星球上,住着一辈子想发财的人,永远在那儿数他的钞票。

有一个权力欲望非常强的人,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是那个星球上的霸主,因为他住着的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在地理学家的指点下,孤单的小王子来到了人类居住的地球。他降落在撒哈拉沙漠,遇到一条蛇,故事就这么展开了。

《小王子》的文笔干净、透明,带着孩子气的天真。


读这些语言的时候,耳朵边就好像会听到风铃那种“叮叮当当”,清澈的声音,这也是我这几年来不止一次重读这本书的原因。

这个世界太复杂,有时候我们需要简单一点、干净一点、明亮一点。这个时候,重读这本书是很有意义的。

书中所写的商人,有权力的人,在我们现实生活中都能找到影子。

又如点灯的人,他需要用无休无止简单的劳动来维持自己的生计,这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是有象征意义的。

我们会认为简单的文字,应该是由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写的。但《小王子》的作者的经历非常复杂。

圣埃克苏佩里出生在一个家境比较好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在飞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他叔叔就把他带上过天空。

他描述过第一次乘飞机上天的感觉,他说,这个时候人好像就变成上帝了。

过去我们是站在地面上,想看得远一点,只能爬到小山上,爬到树上,爬到楼顶上,而那时候的楼也就几层高。我们最多看到几千米远的地方。



但是一到天上,就好像是在用上帝的视角看大地河流山川,世界一下开阔了。

因此,圣埃克苏佩里爱上了飞行,他成了全世界第一批做商业飞行的飞行员。20世纪30年代的商业飞行是不载客的。

人们希望信息传递快。一封信,一份礼物,希望它快一点儿到达别人手里,靠什么?那个时候靠邮政。最早的商用飞行,就是用来送信的。

在圣埃克苏佩里生活的时代,通往全世界的航线还没有完全打通。这些飞行员一边飞行一边自己探寻航线,他们其实就是一群飞行探险家。

很多航线都是由他们开辟的,比如圣埃克苏佩里参加过到南美的航线,从法国巴黎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那时候飞机沿途要不断地加油,不断地降落。

并且那时飞机飞不高,要飞到南美等有些地方,必须得越过四五千米的安第斯山。


要越过这座山,从上面是翻不过的,圣埃克苏佩里必须找山谷谷口。有一次遇到大雾,圣埃克苏佩里和他同伴的飞机就撞到了山上。

男人之间,共同冒险、共同开创事业,就会结成一种男人之间的友谊模式。比如在古代的探险和战争中,有很多描写男人间友谊的文学作品。

现在这个社会和平了,我们要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一定是写男女。

有一次,一个英国人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对我说,英国的诗人,比如拜伦、雪莱、华兹华斯,他们歌颂的爱都是男女之爱,或是对上帝之爱。

但是他翻遍唐诗,都很少说到男女之爱。如果友情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其实因为背后是另一种社会形态。

当圣埃克苏佩里和他同伴坐的飞机撞山的时候,他的同伴遇难了。他经过九死一生,爬行很多天,终于捡回了一条命。他和牺牲的同伴结下的也是男人间的深刻友谊。

圣埃克苏佩里最初开始写作,就是为了纪念他与这位已去世的同伴的友谊。为了纪念牺牲的朋友,描述艰险的飞行,圣埃克苏佩里写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夜航》。

这可以说是一部探险小说,写的是飞行探险的过程。写到这部小说的结局,作者都不忍心说自己的朋友是撞在山崖上死掉的。


于是他把这个结局改写,飞机是栽到海里的。为什么要栽到海里呢?因为这样,他的朋友与飞机一起长眠的时候,至少他的身体是完整的。

结果小说一出版,就引起了轰动。那时候飞行是很时髦的,而探险又一直是文学当中非常重要的题材。加上这本书是在作者亲身经历后写出来的,所以这本书一出来就非常畅销。

今天我们也看到过很多轰动的畅销书,但是当时《夜航》的畅销程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当时法国文坛的掌门人叫纪德,代表作有《背德者》《窄门》,是当时最优秀的小说家。他主动给这部小说写评论,以此肯定圣埃克苏佩里在文学上取得的成就,使圣埃克苏佩里一下就变得非常有名。

但他成名以后,仍在继续飞行,同时,还在继续写书。

他写的第二本书带着哲理性的思考,像一部思想性的随笔。当他飞到天上,像上帝一样从上往下俯瞰世界时,视野就变得很宽广了。

从上往下看,看到自己飞行过的大海、荒漠、田园、河流、高山,以及各种各样的地理地貌,他的内心充满了感动。于是他将这些感受集合起来,最后出版了《人类的大地》。这本书出版后也很轰动。


当然除了书写,他并没有忘记飞行,他在飞行上的探险还没有停止。

有一次,他飞到撒哈拉沙漠里头,就同《小王子》这本书开始所写的一样,真的栽在了沙漠里。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走了好多天,只靠一壶水。

他往埃及方向走,大概走了一个星期,九死一生。这一次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一个很好的素材。

接下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战败,法国政府投降了,他不愿意留在法国,于是就流亡到美国,在纽约下船了。

在纽约,既没人知道他是一位名作家,也没人知道他是一位有名的飞行员。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住在简陋、又冷又湿的小公寓,过着流亡的生活,身体上的伤痛加上亡国之痛,使他的处境非常凄惨。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种极度的孤独当中,他写下了《小王子》。

这本书里有一段他自己的经历,就是书的开始部分,直接就是用他自己的口吻写的:我的飞机落在了撒哈拉沙漠里,然后我就躲在飞机翅膀底下睡觉,突然早上有个小人儿叫我。

这个小人儿跟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说,你能给我画只羊吗?画了一只,他说,这只羊太大了,我那个地方装不下;然后再画一只,他说,这只羊有点儿病恹恹的,不好;最后画了一只小羊,说行。

《小王子》这本书写得最好的就是,孤独中的忧伤,然后通过这种忧伤来看世间种种,看出人的荒谬和可悲。

我们经常说文如其人,《夜航》《人类的大地》这样复杂的作品才是文如其人,《小王子》这本书恰好是他生活的一个巨大反差。

这本书非常干净。读这种书有点儿像读《圣经》,而且比《圣经》还干净,比诗歌还轻盈。


而且故事还没完。

圣埃克苏佩里写完这本书以后,美军开始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他也要求参战。结果在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因为他过去负过很多伤,被判定不能再开战斗机,只能开侦察机。因为侦察机飞得很高,炮火很难打到,此外不管遇到什么事也可以跑得快。

他不断飞到德国上空去照相,将照片拿回来洗印,再发给那些轰炸机飞行员。

即便开侦察机,也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差,只能飞五六次。但每当飞完最后一次,他都会去找长官,要求再飞一次,这样又飞了两三次。

1944年,他在最后一次飞行中消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死成了一个谜团,就好像他忽然在空中消失了。


欧洲的每一场战争都有比较详细的记录。但是唯独这一次,他们在任何地方都查不到侦察机被击落的记录。

而且据说那一天整个欧洲都很奇怪,没有发生一次空战,也没有发现一个坠落的人,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

据说在完成最后飞行的那天晚上,他没睡觉,军营里的被子都没有铺开,叠得整整齐齐。他到旁边小镇上的酒馆里喝了一晚上酒,然后上飞机,飞上蓝天,就没有再回来。

所以今天他的死或者他的消失都还是一个谜团。但这个谜团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动人心弦的力量。和《小王子》这本书一起,成为一个伟大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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