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转型」的阿雅,不想再做消耗自己的事|Hear Her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后浪研究所 Author 张晶、薇薇子
创业的阿雅,和周迅组CP。
文|张晶
编辑|薇薇子
来源|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
封面来源|受访者供图
人到中年,阿雅越来越自洽了。
那个年轻时总是笑得很用力、习惯讨好别人、疲于奔命、担心讲错话做错事的急性子阿雅,渐渐习得了——慢一点,沉淀下来,以及,对自己有些耐心。
在中国台湾担任综艺主持人,扮丑,搞怪,她一做就是15年。随后大陆综艺兴起,阿雅顺势“北上”试水新的综艺制作。纪实综艺《奇遇人生》的落地,她酝酿了10年,她也借此完成了从一个棚内综艺主持人到一个慢综艺制作人的转型。
她清楚自己是个“内容魂”,笃定“用时间换内容”,也抛下了很多包袱,比如她经常为调动气氛脱口而出的“哇哦”,更深层次的是她打破以往综艺制作的范式:允许和坦然接受一切的不可控和不确定。
最近三两年,阿雅和周迅合作开启内容制作的新模式,一起做了一档新综艺《很高兴认识你》。她花了很多时间在短视频的学习上。去年九月份,阿雅开启直播带货,半年播了二十多场,最近一场的GMV破了千万。
“你越大就越知道,有些事情要做好,真的需要时间,包括自己的成长。”阿雅说。
今年2月份,《声生不息·宝岛季》录制的第一期,胡德夫和那英隔岸共唱《橄榄树》,坐在一旁的串讲人阿雅看着水汽氤氲的日月潭,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老家是江苏徐州,挣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父亲回老家探亲。
在很多时刻,阿雅都很容易联想到父亲,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始终像大山一样呵护她长大。在阿雅成熟以后写的一本自传中,她这样写道:我这棵曾经孱弱的小树苗,为了回报爸爸的爱,逐渐长成了一棵大树,绿意盎然,有鸟鸣绕林,我知道那是爸爸的爱依旧在守护着我。
这里是「Hear Her/听见她」栏目,听她们讲述,在那些决定性的瞬间里,她们如何抉择,如何突破,如何认识自己。这一期,我们跟阿雅聊了聊,这些年她丢掉的包袱、放掉的惯性,以及完全不抱期待的时候反而收获了什么?
以下是阿雅的讲述。宝岛旧事
这次录《声生不息·宝岛季》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
我出生在(中国)宝岛台湾,但我老家是江苏的,父母都是江苏人,所以我对大陆和台湾都比较了解。
节目中我们到金门去,隐隐约约地可以在海的对面看到厦门,那个是让我印象很深刻的。我希望能通过这个节目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可以让大家更深入地认识宝岛台湾。
录节目的时候,每一期都会勾起很多回忆。张杰唱响《天天想你》的时候,我立马被带回到那个时刻:我坐在我家客厅,全家都聚在那个方方正正的电视机前看张雨生出车祸的新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一台红色的跑车,警方和记者团团围住车的残骸,我们那种紧张的心情,大家一直在祈祷,希望他没事。然后你听到的消息却是“才子走了”。
这次节目又是跟我的恩师王伟忠先生一起,他是挖掘我的伯乐。我印象特别深刻,小时候出道跟伟忠哥签约的时候,我父亲去跟他聊,我在外头等着。他们聊了非常久,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父亲的眼眶红红的,听到他跟伟忠哥说,“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我觉得我父亲那时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深的感觉,就是这个孩子终于有一个工作机会了,要在事业上开始拼搏了,不再只是他的小女儿,他一方面很为你高兴,一方面又有万般不舍,他一定非常希望伟忠哥可以好好照顾我。
节目第一期的时候,那英姐和胡德夫老师合唱了一首《橄榄树》,直接把我听哭了,两个人一边是长沙录制现场,一边是台湾日月潭,那种连接让我很触动,它会让我想起跟父亲的一些事。
我父亲是一个经历过大时代的人,经历过这种时代的人都特别坚强。他生病以后,身体也慢慢变得不好,但是他都不喊苦,也很怕拖累我们。
父亲老家是江苏徐州,说话是带点山东口音的。回老家探亲是我一定要陪父亲完成的一件事。加上父亲年纪比较大才有的我,我就觉得一定得做这件事,不然会怕自己后悔。现在想想这真是我人生中非常无价的一件事。
在我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我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自己独立了,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父亲回老家探亲。
那一次我就陪我爸爸回去,像大山一样坚强的父亲站在我爷爷坟前哭得肩膀都在抖动。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父亲哭泣,那个画面在当时20岁的我心中印象特别深刻。我小时候很爱演舞台剧,那个时候就觉得我以后要成为一个话剧演员,小学五年级就说我要考华冈艺校,来了华冈艺校以后又碰到大小S,她们那个时候出道很红,因为跟她们是好朋友的关系,有时候会陪她们跑跑通告。
另一方面,在学校演话剧的时候碰上了赖声川老师,他的一位学生看到我的表演不错,就把我带到赖声川老师那,参演了一部很火的电视剧《我们一家都是人》。
主持《我猜》(《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之前,我一开始坐在观众席,有一次他们要介绍外景,问我可不可以说两句,我慢慢就成了外景主持人,到后来我站进了摄影棚,跟宪哥一起搭。
录制《我猜》第一期的时候,我看到伟忠哥站在一群人最后面,一个人非常焦虑地走来走去,然后跑过来问我说“你觉得会没事吧?应该会好的吧?”
我那个时候心里就想,“哇塞,一个从小看到大的节目的知名制作人,在开一个新节目的时候,仍然会像第一次做节目一样忐忑。”这个状态让我觉得你做一件事情要随时保持一种新鲜感,这个很重要。
我那个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说要抓住机会,一步步地怎么样,没有,那时候就什么东西来了我就干什么,你有活干就对了。
进棚内录制的场景我已经忘了,我并没有感觉那一刻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感触,我可能更在意要把它做好。《我猜》毕竟是个娱乐节目,大家要开心,那我就豁出去,使劲闹,玩。
伟忠哥也没有要求我什么,不会给你限制什么条条框框。宪哥就在他自己的状态里,你要能融进去就融进去,融不进去你就没话讲,你就照你自己的发挥。
那个时候很想要证明自己,你有100分的力气,你可能会用120分的力气去做,每天有用不完的能量。你也不懂那个巧劲儿,不知道怎么运用或控制它,因为太想笑给别人看了,所以笑得很用力,我经常说,我以前的照片笑起来嘴巴都是歪的。
我小时候是讨好型人格,会很在乎别人的眼光,或者说怕自己做错事,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讲错话了,会不会没有表现好,对自己是比较苛责的。
现在网上很多人给我定义,说我现在越来越知性了,但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沉淀是个动词,不是一个名词。
我从小是个性急的丫头,二十几岁的时候,甚至一度因为急性子而玩命,比如一边开车一边化妆,还一边讲电话,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能毫发无伤真是命大。
当时的我很忙,第一张专辑迅速火了,工作机会变多,别人看我好像很风光,其实我把苦藏在心里。有一段时间,父亲生病比较严重,我工作完了就跑医院,每一次手机一响我都很焦虑很紧张,生怕是医院打来的,怕出什么事。
总之,在工作、家庭和自己的青春之间疲于奔命,就是我当时的写照。
我父亲过世后一个礼拜,因为没人可以替我,我必须要收拾心情回去录节目,我甚至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又开始像滚雪球一样工作。
上台前,伟忠哥跟我说,你父亲一定会因为你带给观众开心而引以为傲。确实,我爸爸一直如此,他是以我为傲的。
《我猜》毕竟是一个综艺节目,尤其它是一个游戏类的综艺节目,我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把我的伤感感染给大家,所以我也就这样上了。但是,当你一直只有一个面相被大家看到的时候,你内心还是会渴望去展现你不同的面相。尤其我是一个艺人,你已经做了 15 年同样的事情了,我想是个人都会有倦怠期。
我在《我猜》主持了15年,到后期的时候我觉得挺累的。虽然我还是很愿意带给大家快乐, 但毕竟我的状态和体会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自己了。我也不可能在节目上变回我自己的样子。
之前自己对工作,对生活的责任感太重了,加上父亲生病的原因,所以一直没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个时候大小S去游学,我还帮她们代班《娱乐百分百》,所以我错过了游学,这对于我的人生真的是一个遗憾。
我父亲可能比当时的我更了解我,他走之前还跟我说,希望我可以为我自己做点什么。
父亲去世一年之后,我就决定放下手边的一切,想要出去。因为从我十八岁到我出去游学之前,我是没有停过的,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我那么爱我爸爸,至少要给自己一个难过的空间和时间。
我走的时候手边工作特别好,基本周一到周日手上都有节目,我妈妈会担心说,娱乐圈这么现实,你这样子走了不怕回来大家忘了你吗?
我妈妈的反对反而让我更加清楚,如果我现在只是因为我的害怕,没有安全感而紧紧抓住这份工作,我会觉得对不起观众。
我也没想过我回来之后还会再回到《我猜》,当初走的时候我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一给自己留退路你根本走不了。
有时候人真的需要沉淀。你每天都在像滚雪球一样工作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的生活工作里真正能确定的一些经验是什么?你只能隐约感觉得到,但是确定不了。这种对工作经验的确定性,是我在游学慢下来这段时间感受到的。
游学结束后,我觉得我更专业了。以前我们比较容易把很多情绪带进工作,不高兴的时候话里带刺,当你成熟的时候,你就不会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你会为你爱的人做一些思考,可以用更专业的态度去跟对方沟通。我觉得当我在做节目的时候,我已经跨出了自己的舒适圈,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自己要丢掉的包袱是什么。
一开始对我来说,也是要放掉很多东西。因为以前一直都是在娱乐节目、综艺节目出现,我发觉自己有很强的一种习惯,就是比如看到一个东西就觉得“哇哇哇”,我就发觉自己好吵,所以《奇遇人生》,我会刻意让自己往后退一步。
(一位嘉宾)说过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别的节目都告诉我要干嘛,你们都完全不告诉我,我反而会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其实那种东西就是我们想要的。
包括我自己也是。我一直是在娱乐节目当中扮演某个角色,但是纪录片的拍法,我必须要给大家的是阿雅,而不是哪个娱乐节目中的阿雅。对我来说也是要有一个过程,但我觉得这种东西特别有意思,也是我想要做节目的原因。
如果我在棚内主持,就是我以前 20 年在做的,可控性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你在主持一个颁奖典礼,接下来要颁什么奖?这个颁奖人在不在?这些都是必须要可控的,对吧?不可控的时候,那就会很乱。
但是当我跳出来去做《奇遇人生》这样的内容时,包括后来做《很高兴认识你》,就是我必须要有一种心态:你有一个目标,但是你同时也要接受无法达成目标的结果,你要有那个容量。
往往当你具备这两者的时候,你会发觉,会有惊喜。惊喜来自于你的收获往往会大过于你所期待的。
我们跟春夏去追龙卷风,没有人保证我一定会追到龙卷风,我们每天坐八小时的车,甚至更长的时间跑来跑去追龙卷风,在不断的希望和失望中徘徊着,但是当我们完全不抱期待的时候,龙卷风来了。
其实我们的生活也一样,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种心态,就是当你不断在失望和期待中反复起落的时候,你的心态反而开始放平。
以前小时候就是会比较急,觉得什么事情都应该(按照)自己想要的发生,也比较想要去控制,但是现在心态可以放得比较平;做事情是积极的,但是不要让自己着急,遇到事情的时候会先往后退一步,给一个空间去思考,看得清楚一点,然后再做决定。
当初周迅上完《奇遇人生》之后,她就说想要跟我有一个节目,我们一起做了《很高兴认识你》,我们非常喜欢且很珍惜有一个机会,能走进年轻人的生活。
那个时候刚好遇到抖音想要尝试长视频。我记得一开始,当时我可以感觉到在做长视频的人,其实对于短视频的崛起是非常焦虑的。所以我就跟团队说我们来写一个案子,其实就是一个IP,里头有短视频、直播跟长视频三种形式的呈现。
当初想得很容易,就觉得换一个媒介应该很容易,而且我做长视频都做这么久了,我有这么多的经验,做短的还会难吗?但其实真的是难,尤其短的,你要做的好,你的投入成本是很高的,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那个时候我们决定把主要的节目内容变成直播。我就问周迅说,如果我们变成直播可以吗?对于演员来说,其实直播她更就没有死角,没有 NG 的机会,也没有办法保证每一个瞬间的光都会好看。结果周迅跟我说,可以啊,完全没问题。她说我希望透过这个直播节目能够陪伴大家。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开启了《很高兴认识你》的第一季,然后一直做到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我不希望去做消耗自己的事情
作为一个创业者,我觉得我是一个虚心努力,懂得聆听学习的人。创业谈何容易,最终你还是会面临一些挑战,那个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
创业没有一个尽头,你达到现阶段的目标,下面又有另外一个山头要爬。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内容魂”,只要有好机会,不一定非要自己参加,但我希望能做出好内容来。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事业就是做“很高兴认识你”这个IP。这个IP的另一个重要灵魂人物是周迅。
其实在娱乐圈你会看到很多,今天他(她)一下子红了,然后又一下子没有了,要红很长时间的话一定都有非常独特的地方,一定会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周迅就是这样的一个代表。
我做了很多访问,我发现能够走得久,做得成功的人,他们有一些特质是共通的。比如他们工作上可能追求极致,但生活上对人是平等的。因为当你变成一个非常高傲的人时,你也给自己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你能够学习的空间也很少。
周迅心里就很有一种平等性、包容性的特质。认识她的时间越久,我就越能感受到她的独特性在哪,我觉得就是一种求知欲,而且我们是有那个容量的。
我和周迅属于和而不同,她是周公子,我是柳大哥,都有点男孩子气,大家对基础的价值观有一个共识。但是我俩还挺互补的,我感性的时候她理性,她感性的时候我比较理性。
我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理性的,比如公司要出多少内容,我们要直播几场,团队的组织架构是怎么样的,类似一系列的我都会研究学习。但是有时候我也比较感情用事,比如在用人上,一个人他可能没做得很好,一两次可以,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时候怎么办?把一个人开掉这件事对我来说很困难,这时候周迅会非常理性地给我一个很好的提醒。
我觉得人一直要与时俱进。长视频的市场萎缩比较厉害,我们会在新节目研发上多投入一些时间。这一两年我也花了很多时间投入在短视频的学习上。
最近这半年我还开始在抖音做直播带货,这块主要由我来负责。我们在抖音的直播做得比小红书还要早,我们的直播频率是一个月两三场,目前做了二十多场。第一场直播是在去年的九月份,那场的GMV是几十万,最近的一场GMV破千万了。
我们每一场直播都会复盘,几秒几秒地去复盘,我自己的状态、我们的直播场景、用户的反馈等等,我们会不断地从每一次经验中做优化。比如这个时候你做了某一件事,某一个举动,你的表达是怎样的,用户反馈那个数据路线是怎么走的。
我看东西也很细,有时候团队给我看大篇幅的东西,有一两个错字都会被我抓出来,哪一张照片有的地方没对齐,或者哪个产品没给我讲清楚,我都会指出来。
“很高兴认识你”这个账号从节目开始到现在三年了,但是我们选择在两年后才开始做直播,这件事并不是随意做出的一个决定,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的。
到了这个年纪,我们该买的也买过了,对自己的生活,与自己相处的这种自洽的关系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也不希望再去做一些消耗自己的事情。
我们很在乎直播呈现的调性,画面的质感,以及我自己的状态,因为我们呈现给大家的是我们对生活的一种态度。
比如在处理工作、对人对事上,把事情做得优雅,在我看来是很美的。优雅是我很渴望的一种境界,是我一辈子的修行。
我一直认为我做一件事是做你真正认为好的事情,这个很重要。我们也不是因为别人在直播,我们就也要做直播。恐惧式的驱动力,为了危机感去做直播,那不是我的个性。我当初也不会在事业很好的时候选择去游学。
我一直记得曾经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就算怀揣世上最伟大的梦想,也不妨碍我们得到一个普通人的快乐。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文中少量内容摘自阿雅自传《所有流过的眼泪,都会变成钻石》,配图除标注以外均由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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