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北川...

作者：羌音金歌

小坝——幺爷的裹腿

     小坝，对于别人来说仅仅是两个字或者是一个地名而已。对于我来讲，她代表着母亲。母亲是从那里出生的。

因为母亲，幼时，家里经常来一个客人，我们叫他幺爷。因为幺爷，我虽讨厌吸烟的人，但完全不讨厌抽叶子烟的人，老叶子烟，有着厚重的雪茄味道。每次吸烟时，幺爷都眯缝着眼睛，像极了圣诞老人。幺爷的裹腿引起了儿时的我们的注意，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腿老是裹着一条长长的布。我们仨姐妹都喜欢幺爷来咱们家，每次晚饭后洗脚时，幺爷都会从裹腿里取出大大小小的票面，有一角两角五角一元两元，有纸币也有硬币。我们仨就虔诚地蹲在旁边数着钱，静静地等待幺爷给自己奖励。

那时候最希望妈妈在幺爷面前表扬自己，那样幺爷会给自己平时难以得到的大票子，让自己出去消费几次，基本是在村上副食店子买点一角钱三颗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有时是一个麻饼子，现在觉得不屑一顾，那时却能找到无穷乐趣。或许乐趣就是小朋友艳羡的眼神，或者给小朋友分享一颗糖小心翼翼地用牙尖切下的一小块的那种介于分享和臭美之间的东西。

幺爷就是喜悦的迎接和难受的送别。直到今年下乡，才知道幺爷一生并无自己的亲生子女。突生许多莫名的感伤。或许，因为不能生育，他对我们仨是何等爱护，也是多么期待与我们见面。长大后的我们都曾给幺爷买东西，只是我们都不曾回馈过幺爷叫“爱”的东西。

擂    鼓

      擂鼓是我的出生地。因为地震，而今的老家已经面目全非。儿时家里的地，儿时跑过的院子，儿时的感觉完全不复存在，甚至连个可以休息的地都没有，却经常想往那里跑。

老家的背后应该有一大片竹林的。竹林下埋藏着我和姐姐们学着洗碗时打烂的碗，因为不敢告诉母亲，只能偷偷摸摸地在竹林下挖个洞，埋起来。直到母亲某一天突然想起某个花色的碗怎么不见了，我们只能努力扒着碗里的饭，头也不敢抬。

老家有个木楼。上面堆积着许多东西——许多平时不多见的东西。比如，包蛋。从母亲做了包蛋开始，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它什么时候熟，猴急着、巴望着。二姐总是很聪明，每次，她都跟我约定，上楼取到包蛋后她吃蛋黄，我吃蛋清。她告诉我，蛋黄那么黑，因为是鸡屎在里面形成的。每次或吃点干蛋清或者喝点没成型的蛋清水样，然后想着姐姐吃着蛋黄多么难受，她真的边吃边皱眉，我在一旁咯咯笑着。直到中师毕业，和姐姐以长大的角色生活在一起时，我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我开始觉得吃蛋黄很好时，胃口却对蛋黄猛生抗拒。

楼上还有饼干，平时是不能吃的，必须大人特许，不是过年就是过节。那一年，我们姐妹给村上人家还人情，背着一背蒌的东西，比如挂面、粉丝、饼干、鞭炮等。不过让我们欢喜上路的是那个有着四格的饼干。因为饼干有三格和四格之分。走到路上，我们会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格，三个人吃掉，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小锯齿火柴两样工具再次固定好了。

这个多半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不过我个人也有鬼精灵的时候。爸爸妈妈虽然都有工作，家里还是有点爷爷留下的地。爸爸妈妈会在里面种点葱蒜，最多的是种红苕。红苕地最不让人省心的是每年都要翻一次藤，让背面朝阳。因为地里间种的有玉米，玉米秆特别割肉，所以我们都怕去翻藤。姐妹仨变着方儿不去。有一天，父母出门了，又留下翻藤的任务。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把家里的大毛巾披在头上，理成自认为《西游记》里观音的样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然后念念有词：“我是观音菩萨，你们两个赶快去翻红苕藤子，我保佑你们两人不挨打不挨骂。”初次使用，这招居然灵了，两个姐姐就乖乖去地里干活了。

父母总是溺爱我点儿。因为我最小。虽然我终结了母亲的儿子梦。你想想，生了两个女孩，多么期望一个儿子。幸好，父亲不在意儿或者女。当我被母亲送给别人时，父亲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看出别人抱着的孩子是我，然后抱着我回家，说“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父母会给姐姐们多一些任务，比如，让她们种萝卜。她们是何等贪玩啊，一直玩一直玩，直到天渐渐黑下去，她们望着空地发了愁，万般无奈，她们将萝卜籽一路小跑在地里天一趟地一趟地撒下，然后小心灵天天都恐怖着萝卜籽长不出来。然而，喜剧的是，这一年萝卜丰收了。父母格外表扬了她们。

走遍羌乡走遍家乡，吃着喜欢的饭菜，做着喜欢的工作，和亲人朋友一起，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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