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峥嵘岁月之二 ——江湖帮派的末日
我们对江湖的认识，一般来自于武侠小说。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是武侠文艺作品中关于江湖的美化。在实际的真实社会历史中，江湖远远没有那么美好，因为实际上的江湖，主要由社会底层无业游民构成。华夏文明是农耕文明，讲的是耕读传家，有安定生活的，谁也不会出去流浪。所以，流浪江湖的大多数算是流民，或者说是流氓无产者。
在现代发达的工商业社会，由社会底层聚集的团体，其生存空间其实越来越小。因为在现代社会，个人往往都是原子化和离散化，甚至传统家庭模式都在萎缩，因为物质经济的发达，一般人不需要抱团也能生存得很好。——当然，这也给某些比较团结的宗教组织可乘之机，文明社会反倒容易受到宗教的侵袭。（这是另外话题，不说了。）
但是回望六十多年前，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由于之前数百年的社会动荡，国家力量在整个社会留下了大量的空白，加上持续不断的外战内战，于是各种社会团体有了巨大的生存空间——所谓乱世出妖孽。无论是邪教宗教会道门，还是各类江湖帮派，全国各地都有强大的势力。——比如武侠小说《鹿鼎记》里面，就有天地会、神龙教、喇嘛教这些帮会或者邪教组织。
对于年轻的共和国来说，要建立一个现代的社会，并且要拥有强大的国家动员能力，就必须消除这些社会组织的负面影响，用统一的国家概念来凝聚人心，用建立强大国家的共同理想来团结各族人民。不管这些江湖帮派，以前是否作恶累累，或者仅仅是为害不大的抱团互助，取缔他们势在必行。
【题外话，中国大陆以外的黑帮】
我们先来看看国外的一些现实黑帮状况，有对比更能够比较出共和国取缔江湖帮派的意义。
如果你比较关注国外社会状况，那么就会知道，美国有黑手党（源自意大利），日本有山口组，香港有三合会，台湾有竹联帮，俄罗斯也有大量的黑帮......比较奇葩的是日本，黑社会是合法的，以社团的名义存在。
在香港的电影电视中，黑帮和社团一直是长盛不衰的主题，从早年的《上海滩》，到后面的各种类型的黑帮风云片，江湖帮派一直是香港影视界里面的主角。不过在真实的香港社会，如果你自称是黑社会成员，属于违法的行为（大概是有敲诈勒索的嫌疑）。因为香港的黑社会，早已经脱离了街头的打打杀杀和敲诈勒索，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至少法律层面上如此）。香港黑社会一度十分强大，三合会是当年港英政府外香港最大的地下势力，在香港成立廉政公署以后被严厉打击，起码在街面上，黑社会是不容易看到踪迹了。
《上海滩》，周润发经典作品
但是并不表示在现代社会，黑社会不活跃。实际上，黑社会组织一直存在，只不过很多改头换面，或者潜伏在地下，更多的已经转行从事洗钱、卖淫、赌场、贩毒、选举操作等生意，因为这要比打打杀杀的收点保护费来钱更多更快更安全。
——在日本，黑社会在建筑行业、高利贷、卖淫（包括AV产业）、贩毒等很多行当，一直都是主角。
——在台湾，政客们可以张嘴就骂大陆，但是他们绝对不敢得罪当地的黑社会，因为台湾政客的选票，都要依赖于这些黑社会的影响力。台湾的黑社会，实际上就是国民党和民进党之外的最重要的第三方势力。
台湾某黑帮老大的葬礼
——在美国，老式的黑手党早已衰落。但是在美国社会的底层，失业人口众多，枪支泛滥，毒品横行，而在美国的精英阶层，都在忙着搞金融IT和输出战争，因此美国可以套这一句话，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
——美国相邻的南美洲，是毒贩黑帮的天堂。哥伦比亚、墨西哥这些地方，毒贩们甚至拥有私人军队，火力之强大，甚至超过国家正规军，整个国家已经分不清黑白。
墨西哥黑帮的枪支
——俄罗斯黑帮以心狠手辣出名，多年来普京支付严厉打击各种经济寡头，很多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的黑帮，逐渐把生意转向洗钱、银行、贸易、房地产等经济领域。
综合来看，国外大多数的黑社会，已经脱离了最初的暴力和打打杀杀这个阶段。已经往选举操纵、金融洗钱、贩毒走私、非法交易等等这些领域进化，大多数组织已经完成洗白。所以在当代社会，社会底层的人，想要从街头犯罪起家发迹，已经不可能——连黑道都已经实现了阶层和组织的固化。
反观国内，这方面的情况要好很多。虽然中国也存在着流氓团伙，犯罪团伙也不少，很多犯罪也有组织化的趋向，特别是在乡村，经常出现家族支持的村霸。但是这些违法犯罪的组织，并没有形成全国统一的组织规模，稍微做大一点的团伙，很快就会面临沉重打击，很难可持续化经营，更不要说形成固化和代代相传，以至于能影响政治决策。
【新中国，江湖帮派的末日】
江湖帮派的历史，要追溯到大清王朝的前期，由于政治上的相对稳定，特别是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在雍正时期实行摊丁入亩政策，将人头税用土地税政策来替代（拿地越多收税越多），因此有效的遏制了贫富分化和土地兼并。
因此，清帝国的人口呈现几何式的增长，在康熙朝的后期人口不过一亿，但是到了乾隆朝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了3亿。随着全国可开发耕地逐渐逼近极限，同时化肥、农药、种子等现代农业技术还没有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口开始脱离土地在全国游荡，逐步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社会。
清末的流民，图片来自美国Life杂志
这些游民，为了抱团互助求存，逐渐形成了江湖的社团。在动荡的清朝末年、民国时期，抗战时期、以及解放战争时期，国家的权力真空越来越大，每一次的政局动荡和社会变革，都会出现这些会党的身影。
不论是国民党还是TG，在革命的早期，为了有效的团结社会各个阶层的力量，都和这些团体有一定的合作。抗日战争时期统一战线的对象，其实也包括了这些社团组织。——1949年10月1日举办开国大典的天安门城楼上，有一位精神矍铄的八旬老者，就是“洪门大佬”司徒美堂（致公党出身自洪门），在1955年他逝世以后，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及首都各界人士七百多人出席公祭。毛主席、朱德、刘少奇、周恩来还送来花圈，周恩来亲自为他主持公祭大会，其遗体也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可见其德高望重，对国家的贡献良多。
对某个帮派首领的尊重，并不表示要让他们这些江湖帮派继续存活下去。对人民共和国来说，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要形成国家的凝聚力和动员能力。在国家刚刚建立的时候，毛主席对这些江湖帮派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谨慎的，一方面是避免树敌太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社团帮派，在历史的不同时期或多或少曾经帮助过TG，不想落下“忘恩负义”的名声。
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舍小义取大义”，这个命题不可避免的摆在了决策者的面前。特别是在朝鲜战争时期，众多的会道门组织（例如之前提到的一贯道），很多对新中国不满的资产阶级工商业者，以及趁乱起事的土匪（例如四川的哥老会），他们表现出来的破坏力，以及对国家建设发展的负面作用，让TG最终定下来取缔他们的决心。
经过三期的镇反运动。“一贯道”为首的会道组织被政府取缔，袍哥、青帮、洪门等帮会组织无形解体。至此，延续数百年的帮会在中国大陆被彻底消灭。替代它们的是从上到下的全国大一统格局，从此新中国有了无与伦比的动员能力，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从今天全世界对比来看，这就是我们政权的最大优越性所在。
与司徒美堂同一时代的另一个黑帮风云人物，命运就截然不同。1951年5月的某个早晨，在上海的一个街道上，一位老头正在扫马路，身后是编号为3514的垃圾车。没有几个人能想到这位老头，曾经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三位流氓大亨之一——他就是黄金荣，解放后成为自食其力的普通劳动者，两年后他和他曾经的江湖，一起成为历史。——这算得上是一个标志，旧中国的江湖时代已经过去。
【国家重要，还是小团体重要？】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但是现实的状况是非常复杂的，并不能简单用是与非来回答。现在并不是一个全面战争的年代，也不需要全民动员去打仗，因此社会有很大的包容度。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忽略“忘战必危”，很多组织，一扩张就忘记了历史的教训（当然，也有外国势力刻意引导），甚至用组织内的精神纽带，替代国家主义的共识。
对中国这样的大国来讲，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是这个国家强大的保障，国家的地位要重于任何小团体的地位，这是中国立国的精神根基。纵观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当地方的力量、江湖的力量、社团群体的力量崛起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中央政权的衰败，很快就会进入一盘散沙的混战状态。
就目前的状况来讲，中国是幸运的。即使某些组织、某些财团做得很大，染指政治仍然是一条高压线，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仍然在享受着那个岁月取缔江湖帮派留下的红利。
有时候我在想，实际上在全国解放以后，主席一直在决策很多非常困难的事情。无论是朝鲜战争，还是取缔这些江湖帮派和会道门，都会面临非常大的阻力，需要巨大威望的政治领袖才可能推动。而这些事，很可能会在后世，要么被刻意遗忘，要么被各种别有用心的舆论引导“翻案”。——这才是真正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其实，这些年来，美化旧社会黑帮的电影电视，层出不穷。远的如《上海滩》的许文强，近的如葛优演出的《罗曼蒂克消亡史》，国外也有像《教父》这样的经典电影，看看热闹也就好了，千万不要当真，更不要去怀念那个时代。想要在当今时代，寻找那个时代的样板吗？看看阿富汗就好。
来源：“龙语天下事”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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