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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芦苇在风中摇曳

2016-09-27 万寿寺老张 寄闲言

【文章因时而感。秋风大作,学习写抒情散文。记叙文和抒情散文,才最考校你的真功夫。不知道我能不能过关?】




那些芦苇在风中摇曳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来了秋天,秋意已浓,但树叶还在挣扎。下一场大风,树叶就开始掉了。再来一场大风,叶子就该掉光了。到那时候,枝桠光秃,冬天来临了。

 

北京的一年四季,最美的景色都在颐和园。春天绚烂,夏天清凉,冬天结冰的昆明湖。颐和园里最美的东西,当属那些在风中摇曳的芦苇;最美的时候,当然是秋天。

 

如果说我感到了人生的秋意,那是我在抬举自己。我这样的碌碌之辈,过着市井的生活,何敢言秋意?秋意应该属于世外高人,比方说王摩诘先生。他当年在长安南边的山上买了一所房子,名曰辋川别业,这才有了辋川集。于是,我们才得以看见“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的美妙诗句。

 

秋意属于生活中的所有人,无论我们混得好坏,只要认真检讨生活的缺憾,秋意自然浮上心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诗句属于检讨者,这种人生的浩叹实在与外在生活的好与坏没有关系。曹孟德何尝混得不好?连人家也在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两句太通俗,好诗会在通俗中获得理解,可有的好诗会在通俗中丧失它的真意。那么请看这两句: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艰难的行状,也是颜色和声音。颜色和声音都没法翻译。

 

中国的文学向来少风骨,少真实的人生慨叹,可是,曹氏父子不一样。曹氏父子的诗硬朗而突兀,有棱角,有嶙峋的骨节的感觉。因为他们时刻在注视天地、检讨生活,这种棱角就具有了广阔的感觉。比如曹植的诗:

 

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

 

这样的诗句需要去懂吗?美学如人生,再高明的讲解也带不来真实的体悟。

 

喜欢热闹或喜欢清冷,不是自己选择的。人的身体和思想之间有一条隐秘的联系管道,人和季节也有同样的隐秘联系,季节和生活的联系更隐秘,也更真实、更深切。

 

看到一点点真实的人,不可能再喜欢喧嚣了。倾听落叶动静,是美学的细腻,也是人生中如履薄冰的感觉,夕夕若惕是也!相比那些信心满满的合唱者,孤独者更可能看到这种欲言又止、这种欲说还休……也许会有人问:既然人生如此,看到了又能怎样?这个问题令我困惑。我只是觉得,看到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看到,对我来说是不能容忍的。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

 

我曾经说:虚无者和信仰者曾经是朋友,他们曾经在很长的路途上并肩而行。他们在刚出发的时候,说着一样的话。这句话是:生活没有任何意义。然后,他们的分野才开始:虚无者认为既然生活没有意义,那就怎样都行;而信仰者则说:在破碎之上,意义会自己发生的。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之后会是春天。一年四季,天行有常。这不是虚无,这是隐隐约约的信仰的变调。

 

秋天到了,该找出我心爱的LEICA了,去拍拍那些在风中的芦苇叶——它们先是摇曳,再往后,就该是抖瑟了。到了去颐和园的时候了,我想起初冬的傍晚,野鸭子在薄冰上抒情地叫喊。这些声音和景象,这些人生的萧索和凄清,虽然都在心里,但唯有诉说,它们才会真正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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