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平赏析石云读南画诗 | 孤洁高表梅道人
读吴镇
石云
一叶苍波橫绝寂
四山飞鸟入林松
渔翁浅梦三杯酒
鼓棹高歌落日红
吴镇性情孤峭，隐居不仕，也不与权势往来。据《沧螺集》云：“(吴镇)为人抗简孤洁，高自标表，号梅花道人。从其取画，虽势力不能夺，惟以佳纸笔投之案格，需其自至，欣然就几，随所欲为，乃可得也。”其爱梅，居所周遭遍植梅花，取名为“梅花庵”。后志心礼佛，自号“梅花和尚”“梅沙弥”“梅花道人”。
虽为画家，却很少从俗卖画，拮据时，至嘉兴、武林街头卖卜，维持生计。董其昌《容台集》记曰：“吴仲圭本与盛子昭比门而居，四方以金帛求子昭画者甚众，而仲圭之门阒然，妻子顾笑之。仲圭曰：‘二十年后不复尔’，果如其言。”是位地地道道的隐士，故深刻理解渔父心理，笔笔皆可点醒世人。古之君子，非显即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子曰：“邦有 46 32588 46 15264 0 0 1231 0 0:00:26 0:00:12 0:00:14 2987 46 32588 46 15264 0 0 1119 0 0:00:29 0:00:13 0:00:16 3401 46 32588 46 15264 0 0 1066 0 0:00:30 0:00:14 0:00:16 3663 46 32588 46 15264 0 0 994 0 0:00:32 0:00:15 0:00:17 3015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改朝换代、天下纷争之际，为隐者大量出现之时。其中名门世家、贵介公子者有之，诸生后学、士绅官吏者有之，其带着穷则独善其身、养我浩然之气的信念，带着对钟鸣鼎食、轻裘肥马的眷顾，对壮志未酬、理想幻灭的遗憾，对异族强酋、烧杀抢掠的痛恨，不忍再辱，毅然决然，或隐居，或出家。吴镇身处蒙元特殊时期，士人地位十分低下，其隐因时代，也因道义。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在社会转型、德行失范之际，知识分子不是一言不发，而是无处说话，不是刻意离群索居，而是群体的力量过于蛮劲有力。天地闭，贤人只得隐。以外向的路子回到内在，以自敛的方法明心见性，姑且不失为一种真诚，这种真诚看似源自情感，实则理智使然。隐居不取决于个人的本性，而取决于支配个人行为的外在因素，当然人格仍是关键，操守至为攸关。当长久置身隔绝、社会适应功能退化之时，才可能专注于心路的历程、潜德的路径，故曰真隐之隐，何择朝市与陵薮。隐居者不是自闭症、抑郁症患者，不是唯我独尊的极端个人主义者，而是以“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的疏放解嘲、“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眼日已斜”的闲适恬淡——不自量力者也，以“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的处之泰然、“村径绕山松叶暗，柴门临水稻花香”的心安理得——负隅顽抗者也。
山与苍松分秀色，人将白鹤共流年。隐居貌似一种生活方式、处世姿态，实则丹府襟怀、至情秉性之类表也。大隐隐于市。林逋一生不仕，隐西湖孤山，不娶无子，以梅妻鹤子为娱，为诗孤峭澄淡，居西湖二十年，未尝入城市。谁家亭院自成春，窗前莓苔案有尘。倪瓒世居无锡，一生不仕，以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之画抒胸中逸气，其在《赠陈维寅》的诗跋表白了其处世之态度：“世间荣辱悠悠之话，不以污我齿舌。”吴镇则有“云影连江浒，渔家并翠微。沙鸥如有约，相伴钓船归”之类的诗句。
“一叶苍波橫绝寂，四山飞鸟入林松。渔翁浅梦三杯酒，鼓棹高歌落日红”，渔翁晚唱，鼓棹高歌，看起来诗意，实则内隐惆怅。
元 吴镇 《芦花寒雁图》
读吴镇《芦花寒雁图》
石云
芦草微风舟一叶
两三寒雁映波霞
阿翁不惧天涯远
何处花汀不是家
芦雁入画，由来已久。五代黄筌有《霜林鸣雁》，徐熙有《雪雁》，宋代崔白有《烟汀晓雁》《雪芦双雁》，元代王渊有芦雁作之传世。至边寿民，空前绝后，无与伦比，“泼墨芦雁，创前古所未有”，此为后话。
吴镇《芦花寒雁图》，以平远法绘秋日水滨景色，水面微波荡漾，蒹葭苍苍，一双芦雁振翅飞起，渔父于舟头仰首凝视。渔舟打破了平远线条，使宁静画面产生了几分动荡。画面空灵寒寂，形成了平淡清远之境。图中以平行置景的手法表现空阔无际的水泊，以浓淡变化的水墨表现远近层次，自题：“点点青山照水光，飞飞寒雁背人忙。”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论物莫不有理，郭熙《林泉高致》归纳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北方山势构图刚健中正，多取高远，且用笔强悍，多方折势，皴也线线矫健，坚固急促，喻正人之风、长者之德矣。东南之地极下，水潦之所归，以漱濯开露之所出，而东南之山多秀奇，构图则平远，为柔曲清润、计白当黑景象。
此画虽曰“芦花寒雁图”，芦花衬景，寒雁点缀，重心在舟楫。渔樵耕读，常被文人士大夫视为理想化生活，并作文艺作品主题，表达作者避世遁隐愿望，其中尤以“渔隐”素材最为普遍。时至元代，汉族文人仕进无门，社会地位骤降，江南士人遭遇尤甚。“渔隐”频繁出现在绘画作品中，其中以吴镇所绘《渔父图》为最。所画渔父图，大体是近处土坡，远处低矮山峦，中间大部为开阔水面，湿笔为之，有一种烟雨茫茫之感，从而使远处山峦愈显遥远，中间水面愈显开阔。置渔父于水面较突出位置，超然物外者也。观后有一种凄静孤寂、超尘脱俗之感。
“水墨淋漓幛犹湿”，吴镇画山水喜用湿墨，用以渲染凄清静穆之境。无论远景的山水杂树，抑或近景的舟船渔父，均如淋浴水中，由此营造出凄清幽旷、寂寥荒寒氛围。姜绍书《韵石斋笔谈》云：“梅道人画秀劲拓落，运斤成风，款侧墨沈淋漓，龙蛇飞动，即缀以篇计，亦摩空独运，旁无赘词。正如狮子跳踯，威震林壑，百兽敛迹，尤足称遵。”
“孤舟小，去无涯，哪个汀洲不是家。酒瓶倒，岸花悬，抛却渔竿和月眠”，吴镇之隐，即渔父之隐，亦如诗中所言，天涯之隐：“芦草微风舟一叶，两三寒雁映波霞。阿翁不惧天涯远，何处花汀不是家。”
介子平简介
介子平，男，1964年生人。供职于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兼任《编辑之友》杂志社副主编，副编审。出版有《青灯》（北方文艺出版社1991年12月版）、《烟霏云敛》（甘肃文化出版社2003年8月版）、《少年文章》（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12月版）、《消失的民艺——年画》、《褪色的记忆——连环画》（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年5月版）、《雕刻王家大院》（山西经济出版社2013年8月版）、《风华丹青》《大韵书法》（三晋出版社2015年7月版）、《田园将芫》《苦酒微甘》《此间少年》（山西春秋电子音像出版社2015年9月版）、《民国文事》（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年10月版）等。
石云简介
石云，原名任建国，别署易简、枣庐。1964年生，山西太原人。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硕士生导师。先后师从董锦璋、梁归智、李元茂诸先生。著有《周鼎唐香清韵袅——古典文学赏会》《石云诗草》《石云诗书》等。有＂月滿耕山＂诗句名世。
（本文编辑：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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