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2017-11-17 吴迎果 老家山西 老家山西

今天是咱们这篇文章的作者@吴迎果 老乡的生日。今天迎果要在老家和父母一起度过。她说,“我相信我的文章到时候一定会发在老家山西”。谢谢迎果的信任和托付。我们共同祝你生日快乐。


拾秋”是一个专有名词,一个历史名词。下面藏着辛苦,藏着辛酸;也藏着收获,藏着温馨。这篇文章是迎果读了上周五老家发表的@裴黎光先生写的文章《我爸、我妈和柿饼》之后,生发的回忆,和感慨。


让我们一起阅读,一起品味,一起回望这段尚未走远的历史。



写在前面

吴迎果


这两天带给我很大触动的,我的老乡裴黎光先生写的发表在老家山西平台的《我爸、我妈和柿饼》,他用照片记录着两位大人的劳动生活,用翔实的文笔描写着他们做柿饼的过程。


看着文中那一沟一壑,一草一木,看着长辈们满足的笑容,粗糙的双手,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我的爹妈也是这样年复一年的辛勤劳作,从无怨言。可我为他们又做了些什么。看第三遍时已是深夜,我有了书写的想法,于是打开手机文档,开始写,一边写着就哭了,想着正是母亲的能干坚强,父亲的豁达乐观,让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困难时期缺吃少喝养育我们的艰难,怎能不让我的泪沾衣! 


亲人是我坚强的后盾。


写了不成文,爹妈必读,母亲还攒了多少我发表的豆腐块,装在信封里;忘不了夜里十点,母亲与我头挨着头,一人一只耳机收听《同在星空下》冰河老师播诵我的文章;忘不了论坛出书,摘登了我几篇小作,我把书拿回家,没告诉爹妈我的笔名,只是说里面有我写的东西。一个小时后,母亲兴奋地说,三篇全找到,我女儿的文风,我了解。三百多页,二百篇题目,母亲经过一一筛查,指出来的分毫不差!


忘不了七十岁的老爹,为了看我的动态,学会了电脑,我的空间,就存在常用网址,一开就点。忘不了爹告诫戒骄戒躁,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笑了,爹呀,瞧您说的,我拿什么骄傲,又有什么资格骄傲!爹反过来说,我娃多能干呢,我是提醒你要谦卑做人。爹,您教育的女儿,能是自大的娃么。我爹笑了。


我给俩姐姐说这次写的拾秋,先别爹妈看,等修改好发表了再看,姐说好。过几天我要回老家一趟,我相信到时我的文章一定会发在老家山西。




拾秋

吴迎果


已是农历九月底。瑟瑟的秋风吹落了发黄的树叶,传来了丝丝凉意。此时家乡的田野,庄稼都已回收,冬小麦播种完毕,有的麦苗已出土寸许,一条条绿线煞是好看。余下的空地,不是红薯地,就是菜地,在从前还有棉花地。因为棉花的生长周期长,每年只种一料,我们叫ku地。



按说庄户人把粮食收到家,大功告成,这一冬天该歇着了。但七事八事也不得清闲,男人要给东家盖房凑忙,西家娶亲过事搭手;女人在家织布纺线,还要给一家人做棉衣棉鞋。庄户人的生活,如同一条永不止息的河流,便是如此这般生动地活着。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普遍穷困的岁月,一到冬天,老家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只有最能干、最会过光景的女人才去做。口粮不多,存粮没有,拾回来的粮食,能补贴补贴家里的大小几张嘴。这活仅限于深秋至初冬这一阶段,拾的东西是农人秋天收获后遗留下的,因此叫“拾秋”。简称一个字:“拾”。


拾的范围很宽,比如棉花、花生、枣、萝卜、胡萝卜、柿子等都是对象,并且拾回来的不全是残次品,也有上好的食材。要是拾了像半截子萝卜半拉子胡萝卜之类的,只要不坏,也不会轻易扔掉,人不吃剁碎熬熟了喂猪娃。老年人早就有话留下来:拾下的馍馍不能嫌馊。



1


那时候,忙罢了自家的收秋种麦,安置好奶奶照顾我和弟弟,母亲便与本队的几个能干伙伴一起,到三十里外的河津黄河滩拾棉花。几百亩滩地是分包给几家种植大户的,田边盖着一排排小屋,雇的短工,农历九月底最迟十月初所有棉农都回撤了。邻近村有人在那打短工摘棉花,这样一来,得到消息的人们,就会三五结伴的去“拾棉花”。只要不下雨,母亲每天骑着车子天不亮就出发,星星月亮露脸了才回来。



如同树上的柿子下不完、地里的红薯拾不净一样,庄稼是难以收割彻底的。干枯的棉花柴上,存留着粗心的人们留下的一星半点的棉朵。母亲一天至少有二三十斤籽棉的收获 。尽管大多是三籽两瓣的不整齐,间或有几朵雪白的花絮夹杂其中,也足够使人欣慰。吃罢晚饭,一家人在油灯下开始掏棉花,摊开母亲带回来的大包袱,边上有零星的青的红的辣椒,有生得迟未来及开花的棉花疙瘩子。原来,他乡也和我们家一样,捎带在棉田里栽种辣椒。只是他们的品种更好,辣椒肉质厚,味道美。鸡不叫了狗不鸣了,夜深了,月牙儿到了半天上,收拾出来一堆籽棉,母亲才能上炕休息。


拾完那一片地的棉花,母亲她们歇一半天,又去拾花生——拾棉花的时候看见人家大片的花生地出完了。如果说棉花晒干了轧成皮棉能卖钱,花生这东西立马能入口当然更受我们姐弟四个的欢迎。母亲照例早出晚归,每天晚上将拾回来的十几斤花生挑去出芽的发霉的,剩下的晒干,一冬的烤花生、水煮花生米、喝玉米糁熬花生豆,全都有了。


附近最有名的花生基地,无疑是黄河滩的连伯(土话发音lian bia )。沙地适宜种花生。就因为那些年,我年轻朴实能干的妈妈年年去黄河滩拾秋,我从小对连伯滩充满了好奇和幻想,想像着在那金黄色的广袤沙滩上,夏天一大片绿油油的叶子,开着黄色的小花,秋天几百个工人挥着三齿耙,高高举起,一耙下去,一整串花生就提溜了出来。地边上的大路,卡车满载着花生呼啸着奔回村庄。田里肯定有许多我最爱的三个豆的花生荚。新鲜的花生如果掐开表皮里面是灰黑色的,就是熟透了的果实,剥两颗豆扔在嘴里,那才叫油香好吃!可惜至今我也没有到过连伯。连伯滩还有许多洋槐花树,母亲春天也去钩。



实际上,不论劳动的结果多美好,创造的价值有多高,过程一定饱含了辛苦劳累。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能想像出母亲系着一条长围巾,头和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戴着手套穿着棉小袄,在晨曦的薄雾中,不顾道路的颠簸,骑着我家那辆旧飞鸽,飞驰在通向黄河滩的途中;到目的地停好车子,顾不得喘口气歇一下,腰间系上包袱就开始找“料”;初冬早晚温差大,劳作几小时后,在中午的烈日下,脱了小袄依然出了一身汗;把包袱解下已经直不起腰来;找棵树倚在树荫下,打开车把上绑着的干粮,抿一口凉开水, 咬一口干馍馍,就一口脆苹果……


根本舍不得多歇一会,时间就是最直接的效益。紧忙着两手不停的抡起耙子翻土,见有花生就拾到腰上系着的用肥料袋子缝制的敞口袋里。袋子有点拖累了就倒进空肥料袋里。有点表皮露在外面的花生叫明荚子,藏在土里的叫ya(方言,掉的意思。)荚子。运气好的话刨到一个藏满冬粮的禾鼠洞,今天的收获就大了。要知道小小的禾鼠,是花生大盗,窝里至少藏着一大堆。有时今天就给明天去哪里拾秋谙好(也许是暗好,相中,瞅好的意思)了地方。母亲回来先洗去手脸的灰尘,吃着饭,给我们讲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我们则好奇的聆听着、追问着……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冲跑了冬夜的寒冷。


自家儿媳妇不会骑自行车的邻居奶奶,瞅着我家院里越来越多的花生,只好“望滩兴叹”,带着几分羡慕几分嫉妒,对我奶奶说,看看你家媳妇,可真真是一把好手!那时节我奶奶一边搅和着花生,一边递给邻居奶奶一把让她尝,嘴里骄傲地说,又不偷又不抢,全是拾的!哎,母亲起早贪黑受劳累,都是为了填饱我们几个的小肚子!我曾经问母亲,那时候家里地里连轴转,累得很吧?母亲说,哪里有功夫说乏和累的话,一想到我娃还没有长大,浑身就满是使不完的劲。


2


那时候的冬天,我习惯走亲戚。心里最亲的就是两个姨姨家。大姨家在西北方向离家十里的阳平村,二姨家在东边离家八里的化峪镇,二姨家有四个表姐。姑娘多,就热闹。大姐二姐出嫁了,冬天隔三差五各自带着小外甥来住娘家。表姊妹十个,我最小,老愿意去姨姨家,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有年冬天,我停在二姨家。二姨的勤劳与母亲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三表姐在家负责做饭,二姨每天挎个果树枝条编的蒫(音c u o ),带着铲子和镰刀出去拾秋。树上的就用镰刀够,地里的就用铲子挖。傍晚回来,蒫里有棉花萝卜胡萝卜,有回还有几个透明的软柿子。二姨欣喜地对我说,到沟里见到一棵柿子树,有十来颗软柿子挂在枝头,她就上树钩住枝条摘回来几个。二姨遗憾还有许多柿子在老高处,没拿长竿钩子是够不着的。要不明天拿了钩子去摘?善良厚道的姨夫说,留着让鸟儿过冬吃吧。二姨说就是就是。表哥脸皮薄不想让二姨拾秋,二姨说,这怕啥,又不偷又不抢的!全靠一双手。趁着天气好能出去就拾一拾秋,下雪了就不出去了。



我还记得,二姨拾回来的小红萝卜,洗干净蒸了吃很甜。二姨还拾回来半蒫茄子,是人家菜地不要的小尾巴。深秋的小茄子像个小称砣,紫里发绿,蒸吃味道发苦,只能腌起来吃。二姨腌的蒜茄子最好了,馋得我只要去了化峪,一到饭点就不忘到小西厦掀开黑瓦罐捞蒜茄子,连茄子蒂都不放过。长大后才知道,茄子蒂那也是好东西,清热解毒降心火。做成菜还是一道美味。


五年前,亲爱的二姨因病离开了我们,她信奉的“春生夏长秋收冬拾”,我们这代人已不再延续,孩子们更是不相信竟然有过拾东西吃的时代,物质财富的充盈,让今天的人们不再注重勤俭节约,甚至笑话有的老太太去地里拾秋,说着“你娃不养你了”的风凉话。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极大的浪费呢?照我说拾秋不丢人,劳动最光荣。


3


十几年前,离乡背井来到晋东南地区,晋城这里也有拾秋的传统。七八年前住在北街老院,有一天,邻居嫂子邀我去“搜(收)山”,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城郊她娘家村里,直奔大田,田间的玉米已经收完,地里套种的豆角秧蔓业已干枯,间或有三两个残余的豆角挂在干哗哗的玉米杆上。还别说,大部分豆角的养分还在,圆胖胖的,它就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标。我这种过多年地又远离了土地的村姑,见了久违的土地,顿时情绪高涨,撑开带来的袋子口,兴奋地一头钻进玉米地!顾不得干叶子“刺刺哗哗”地响,丝丝缕缕挂到我的头上胳膊上,手在这里拽,眼就打(瞅的意思)到了那里。一下午豆角摘了十来斤,还拾了七八个漏网的大小不一的南瓜和金瓜。沉甸甸装满两袋子。当时还看到不远处有几畦地种的萝卜,绿莹莹的叶子精神抖擞,半截圆滚滚的青绿色萝卜露在地面上,很入眼。这品种擦成丝焯过水剁碎与猪肉蒸包子最好,但我想着它是有家儿的,只是主家还没来拔,就没敢动。人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还就是稀罕个萝卜!回来路上念叨了一下,嫂子嗔道“你可不说,我姐家的地里就有,拔它几条就是了。”是的,我也生于农家长于村庄,瓜果蔬菜只要你开口,父老乡亲们最是慷慨不过。



拾秋,到这里十几年来仅此一回,再也没有去过。记得那次拾回来的豆角,掰开里面豆子有花花纹,吃卤面最香,那南瓜,头尾一般般大,做汤面绝佳。直教我回味到如今。



作者简介

吴迎果,1970年生人,稷山人,居晋城。



本文编辑:老虎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老家电台,每日有约。今天为您讲述的故事是学者型官员的榜样——薛瑄。


薛瑄,河津(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里望乡平原村人)人。明代著名思想家、理学家、文学家,河东学派的创始人,世称“薛河东”。薛瑄居官期间严于律己,勤廉从政,刚直不阿,执法如山,被誉为“光明俊伟”的清官。点击左下方蓝字“阅读原文”,一起来听听他的故事。


这么好听的故事,你不听一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