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祝东风
首发公众号:东风妹妹
轰动一时的玛莎拉蒂酒驾案宣判了,司机谭明明被判处无期徒刑。
时间回到去年的7月3日,晚上七点多,谭明明和朋友刘松涛、张小渠在烧烤店吃饭,还喝了很多酒。饭毕,谭明明开着她的玛莎拉蒂,载着两位朋友,在马路上飞驰。在连续剐蹭了六辆停在路边的汽车后,又接连与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和迎面驶来的一辆轿车相撞,最后,玛莎拉蒂因无法通行,而被迫停下。这个时候,被撞车主和围观群众,都已经意识到玛莎拉蒂车主的状态是有问题的,纷纷上前劝阻。但是谭明明酒意阑珊,坐在后排的刘松涛和张小渠又让她赶紧开车离开。于是,谭明明一脚油门,强行开车逃逸,最终高速追尾了正在等红绿灯的宝马车,致使宝马瞬间起火燃烧,车后排的两人当场身亡,司机重伤。
直至判决出来,这名司机依然躺在医院里,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另一名已故受害者贾文华,他的弟弟则表示对刘松涛、张小渠的判决特别不满。这两位被告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有期徒刑三年,贾文华的弟弟认为,“判三缓三,等于没判”。而且,主要肇事人谭明明,被判处无期徒刑,后面还可以减刑。
要知道,在宣判的前两天,#玛莎拉蒂案死者女儿抑郁休学#的报道,才刚上过热搜。死者葛保景的女儿,正处于高三的关键时刻,失去父亲的痛苦,让她实在无法再继续学业。
而另一个已故受害者贾文华,他的母亲则在第一次庭审12天后离世。
贾文华的妻子,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痛哭,说自己已经尽全力去瞒了,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可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第一次开庭后,老太太就开始不吃不喝,12天后便随儿子去了。
受害者家庭的创口与眼泪,愈发让人觉得,这一判决似乎过轻。为此,我特意去看了判决此案的法官的答记者问,法官明确指出,在判决之前,被告与原告已经达成了和解。
按理来说,这个案件犯罪事实清晰,社会影响恶劣,应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今年1月16日就已经进行第一次开庭,却在11月6日才有了一审宣判,这么长的时间间隔,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漫天的阴谋论,伴随着部分网友仇富仇权的极端言论,把这个案件推入一个暗涌的漩涡。殊不知,很大一部分判决阻力,是来自三位受害者家属。前面已经交代过,现有的三位受害者,两个身亡,一个还躺在医院里,前者的家属坚决要求给谭明明判死,不要赔偿;可后者伤势严重,已花去数百万的治疗费用,接下来的“续命”更是个无底洞,他们是迫切需要谭明明方的赔偿款的。
而谭明明的家属,态度也很明确,如果判死刑,我就一分钱不赔;如果你想要赔偿,那就不能判我女儿死刑。中国的法律是没有“连坐”制度的,成年人违法犯罪,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法院无法强制要求凶手家属代已成年的凶手进行赔偿。所以,就算谭明明是富二代,但重点也是“二代”,她再怎么有钱,再如何在外面招摇过市地炫富,她自己都是没多少钱的。而且从她发的朋友圈来看,她也没什么挣钱能力,基本还是靠家里养着。
就算法院把谭明明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变卖处理,赔给受害者家属,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参考当年的药家鑫案,药家鑫在撞人并杀死受害者后,被害人的父母提出536640元的赔偿,且不接受药家鑫父母任何“以期获得从轻处罚药家鑫”的赔偿。最终,法院清点了药家鑫本人的财产,判赔45498.5元。)
既要给凶手判死刑,也要巨额赔偿,是不太可能的。那么,想从原告家属那里拿到钱,就只能谅解谭明明等三人。三位受害者的家属,在意见上迟迟无法达成一致,这才是该案判决被一拖再拖的关键。
让人唏嘘的是,当宝马司机还躺在ICU,法官迟迟不判的时候,有些人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激愤,到后来慢慢变得暧昧:现在就该拖,拖到宝马司机也死了,这样三个受害者的家属,就能站到统一战线,让谭明明被判死刑。“又不确定一定能治好,救了干嘛?还不如让肇事者以命抵命。”在看到前两个已故受害者的家属们的眼泪和哭号时,分明是能共情那种痛失亲人、家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时的撕心裂肺,为什么又可以转脸,堂而皇之地说出“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干嘛还要救”, “熬到宝马司机死掉就好”?现在,谭明明被判无期,而且法官也说,原告和被告之间,已经达成和解。那么显然,最后的结果并不是“熬”到宝马司机死掉,而且“熬”成了前两个受害者家属,最终也选择接受来自被告家属“从轻处罚谭明明”的赔偿。于是,有不少评论,都有点觉得,是宝马司机的家属“拖了后腿”,就是因为他们要钱,才导致凶手一直无法被判死。可是,躺在那里的是他们的至亲啊,还活着呢,才三十出头啊,就为了给大家出口气,让众望所归的“谭明明死刑”得以实现,就不救了吗?我们作为外人,看待案件,多凭借一腔愤怒和心中的正义感,可对于受害者家属而言,在至亲的生命面前,正义感或许真的不值得一提。我不想用我家人的死去换谭明明的死,我只想我的家人能得到治疗,他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失去他。诚然,每个人都想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可现实生活中,我们可能不得不在法理和人情之间做出取舍。法院的判决,虽没有大快人心地成全公众心中的正义,但它给了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的司机,一丝生的希望,也给了受害者家属们,能生活得稍好一些的现实保障。(玛莎拉蒂宣判的微博下,看到一条留言,五味杂陈)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是把已经发生的悲剧和损失,以一种不太情愿,却又别无选择的方法降到最低。“我们今天并不是随意免死了一个极其残忍的‘杀人犯’,而是为了免死一个生命垂危的被害人,而有限度地免死了一个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