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破眼珠、割喉、抛尸……百香果女孩案，让我希望世上没有“在天有灵”。

本文作者：祝东风

首发公众号：东风妹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百香果女孩”的新闻。

2018年10月4日，广西省钦州市灵山县，10岁女孩杨晓燕，在卖百香果的回家途中，被当时29岁的同村男子杨光毅强奸并杀害。

在强奸的过程中，杨光毅用刀戳伤杨晓燕的眼睛，并进行割喉。之后，他将杨晓燕的遗体泡入水坑中，最后弃尸在山上，还拿走了小女孩卖百香果所得的32块钱。

这个案件的细节，让人不忍卒读。说实话，我没有把判决书全部看完，因为视觉和心理上都受不了。

实在是太残忍了。

一审判决杨光毅死刑后，杨光毅提起上诉，二审竟改判死缓，而且给出的主要理由是，考虑到犯罪嫌疑人有自首行为。

这引起了众怒，难道杀人后自首，就可以从死刑改判死缓？

说得通吗？还有天理吗？

法官不心虚不害怕吗？

如果该理由成立，那无疑对社会做了一个极其错误，且非常危险的示范。

（杨晓燕妈妈强烈要求判处凶手死刑）

2020年5月10日，最高法经研究决定，对二审杨光毅强奸一案调卷审查，重新认定自首行为对本案的影响程度。

现在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有法律界人士分析，如果坚持死缓，理由可能会从自首情节，变成小女孩身亡的事实认定。

对杨晓燕的尸检结果表明，她的死因，是被强奸伤害过程中，胃内容物反流进入气管和支气管，又因为气管被杨光毅携带的小刀刺破，血液直接流入气管、支气管，导致女孩机械性窒息而死亡。

通俗点说就是，强奸过程中，小女孩已被血液呛死，属凶手意料和判断之外的过失死亡，所以其后他将遗体泡入水坑等行为，最多算是故意杀人未遂。

我不是法律系的学生，所以我无法针对此案，给出任何法理方面的意见，但这个事情本身，让人痛彻心扉的地方实在太多。

杨晓燕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的爸爸，在她一岁时，因为见义勇为去世了。

（当地派出所出具的杨父因救人不幸身亡的证明）

她是英雄的子女，却迎来这样的生命结局。

如果她的爸爸，知道自己为保护他人献出生命，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时，不知道当年是否还会有那样的果决和英勇。

好人没好报，当真是这个世间最不公最无理也是最锥心泣血的笑话。

如果说出离愤怒之余，我尚能保有对【司法独立】的理性支持，当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我终于彻底受不了了，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爸爸的灵魂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伸手扑了个空”。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逝者的“无力感”，好像有一种超敏的共情。

这种共情很多时候都让我感到痛苦，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所以只能不断在自己编织的网里越陷越深。

我的好朋友发发，她的妈妈在她17岁时，因为肝癌去世了。发发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再加上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会让她刻意规避关于母亲的回忆，她还没有准备好，把这件事情铺陈画卷，去细细琢磨其中的每一处工笔。

这样的好处就在于，她依旧阳光开朗、温暖快乐，提及母亲时，只要不聊得过深，很少情绪失控。

所以，和她交谈也无需有所避忌，她会很自然地在许多话题中说到妈妈，也能很流畅地将对话进行下去，不会出现间断的失神、感伤抑或是崩溃。

这也是北北和我，最佩服发发的一点。

发发的初恋，是通过网络认识的。没有说网恋不好的意思，不好的是那个男生。

虽然后续迹象表明，那男生就是个渣滓，但情窦初开的发发，懵懂地爱了。

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发发去找他。

发发在跟我们吐槽她的腌臜初恋时，说有个事让她印象特别深。就是她跑去找渣男的第二天，她的爸爸给她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

她觉得很奇怪，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再婚后，父亲对她生活的关注，始终克制在某个范围内，甚少会询问她的地理位置。

难得问一次，就被抓了包，发发自然是忐忑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发发的爸爸叹了口气说，昨晚他梦到发发的妈妈，一直哭一直哭。

发发和我们说这话的重点，是在于初恋“渣”的程度，渣到妈妈在天有灵都看不下去。

但我的关注点，却是她爸爸的梦境里，妈妈一直在哭。

整个人瞬间就不行了，心里像被猫抓，挠得我又慌又酸，有一口岩浆堵在那里，烫得五脏六腑都在瞎抽抽。

虽然大家的话题，早就顺着“那些年遇见的渣男”，一骑绝尘地开展下去，但我一直在走神，她们后面说的话，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多么希望，这不是什么在天有灵，而仅仅是她爸爸的个人梦境。她妈妈压根就不知道，也看不见，甚至已经忘记发发，走了就走了。

因为，如果正看着，该有多难过，该有多心疼，又该有多无力。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拦都不能拦一下，甚至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的警告，只能在丈夫的梦里哭一场。

会自责吧，心都碎了吧，觉得自己走得太早了，没有办法守护自己的孩子，帮她辨别，教她两性相处的方法和道理。

不能细想，每一层细想，于我而言都是凌迟。

我知道我的痛苦只是源于自己的假想。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内心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逝者会带给我一种文字无法描述的心理感受。

从小到大，我参加过三场葬礼。

最早的一场是我舅妈的，当时我还在上小学二年级。

她的葬礼，我没有哭，因为我哭不出来。我只觉得恐惧，深不见底的恐惧。

疾病虽然没有过分摧毁她的容貌，可是画上去的妆，终究让脸白得板正，嘴粉得突兀，我缩在妈妈身后，不敢多看。

舅妈很疼爱我，我之前总去她家过暑假，一呆就是大半个月。

她是个极有修养的女人，会给我读诗，教我一些淑女的礼节。在她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我每次去看她，临走前，她都会在我脸上揉两下，然后亲吻我的额头。

她的嘴唇很软、很凉，那种触感，我到今天都记得。

写下这些字的时刻，我都能想起来，甚至还能闻到她嘴里苦苦的药味。

我的爷爷和外公，都是在我出生前去世的，我没有见过他们。

我的奶奶，在我高三前一个月，2013年5月2日去世，享年86岁；外婆是去年开春，午睡后再没醒来，98岁，寿终正寝。

她们离世后，我只梦见过奶奶一次。

有人说，如果再也梦不到逝者，就证明他们已经忘记你了。

这样的说法，让怆然的我，数次感到宽慰。

或许，奶奶和外婆，对我的遗忘，早发生在她们离世以前。

这样就很好。

因为这些年来，我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我不想让她们记挂，也不想让她们担心，甚至不想让她们保佑。

不用保佑我，我宁愿你们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我那些狼狈的、凄楚的、简直不像个人的时刻。

你们也没有看到吧，不然是不是会来救我？

不用来救。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但我只要想到，那种无法扭转、无法介入，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就觉得心如刀割。

所以我希望生者和逝者之间，不要有任何连结。走就走了，去过你的生活，不要记挂还在这里的我们，赶紧忘个干净。

我是一个最自私的胆小鬼，但也是有着深度眷恋感的胆小鬼。

我希望我能死在所有，对我重要的人之前。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对我重要的人的离去，我也没有办法去承接，他们离世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对我生活的无力。

我既不愿负担失去的痛楚，便遭受无力的折磨吧。于我而言，无力比痛苦更甚。

所以，我宁愿做先走的那个。如若真有在天之灵，如若真有连结，让我来吧。尽我所能保佑每个活着的亲爱的人们，让我去体会能力以外的撕心裂肺。

如若不行，如若真有谁走在我之前，那么，忘记我，干干净净地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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