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和傅首尔打起来了……对不起，这一次，我站蔡康永！

本文作者：祝东风

首发公众号：东风妹妹

最近的《奇葩说》有一个辩题，叫做：我要不要告诉孩子家里不富裕？

刚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被蜜蜂蜇了一下，虽然最后正方获胜——要告诉孩子家里不富裕，但我并没有被说服。

因为真正经历过、沉浸在这种说法中的孩子，很难释然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和窘迫。

我觉得蔡康永老师，最后对正方傅首尔说的那句话很对：不是所有家长都像你这样，会和孩子沟通；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像你家公子，有那么好的心态。

很不幸的，我妈妈不是一个会沟通的妈妈，而幼时的我，也不是一个心态很好的小孩。

我家应该是非常扣题眼的——不富裕。真实客观的情况，就是不富裕。

但我妈妈，会把这种不富裕无限放大，甚至跟我哭穷。而且，“穷”的原因，永远是我。

“为了能让你上个好学校，我跟你爸咬牙买的学区房，我们家还欠银行多少钱”，是我家的常驻话题，好像新年就必须进行的倒计时。

只不过，这样的话术，会在每一个她为了激励我“好好学习”的时刻，被反复提起。

虽然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但每次，真的是每次，还是会莫名心虚，整个人矮下去一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这时候还敢回嘴，说“又不是我要上好学校的”，或者“又不是我让你们买学区房的”……好了，接下来迎接我的不是“不知感恩”“养了个白眼狼”的指责，就是“好啊，那你明天不要去上学了”的恐吓。

几次之后，我不敢再回嘴，但也可能那时候还没开窍，或者年纪太小很难集中注意力，心思没用在学习上，无论我妈怎么激我，我的成绩就是上不去，反而会在无数个夜晚，看着天花板失眠，惴惴不安：

我家是不是马上就要吃不起饭了，爸爸妈妈会不会把我卖掉……

知道家里不富裕，却又无力改变，导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小气。

由于我们是唯一在城市里生活的一脉，每次过年回农村老家，一般都是爸妈给其他亲戚家孩子压岁钱，而我是不能收的。

看着那些红包，我觉得简直是自己心里滴的血染成的，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为给压岁钱而雪上加霜！

所以每个孩子都期待和欢欣的新年，于我而言简直是灾难一样的存在。

我经常一个人躲在老屋里，在外面的欢声笑语中默默流泪，盘算着风雨飘摇的我家，又痛失多少财产。

不喜欢跟亲戚的孩子一起玩，也不会嘴甜地祝长辈新年快乐，因为心里总在数着这个人又从我家拿了多少钱。

再大一点，我有样学样，也开始会哭穷了。

我在亲戚面前哭，在朋友面前哭，甚至在老师同学的面前哭：我家好穷！我家欠银行几十万！……

亲戚都当成孩子不懂事的笑话，还会故意逗逗涕泗横流的我，让我哭得更响亮一点；朋友和同学则接受了这一设定，从此，人均超过五块钱的活动再没叫过我。

而我慈详的班主任，甚至还想为我发起捐款。我哭得太惨了，太撕心裂肺了，太栩栩如生了。

我至今都记得，我妈在接到老师家访电话后的表情，涨红了脸，又想骂我又找不到理由，有点好笑想想又有点气。

从那以后，我妈很少在我面前哭穷了。她终于明白，家长口中的一粒沙，很可能变成孩子心里的一座山，移不走，只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如此，妈妈还是会时不时地用“不富裕”来驱策我，用这个家里对我每一分在金钱上的付出敲打我：你要好好学习；你要节约；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

于是，某些特质算是埋下了。

它们随我走过幼稚的童年、懵懂的少年，等我渐渐长大，进入大学独自生活的时候，我开始在种种龃龉中，感受到那些“隐患”的强大威力。

我在超市买东西时，会分别用大小包装的钱除以克数，看哪个更划算；

我和同学出去聚餐，一定要AA到五角；

我从不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只买性价比高的东西……

我的很多行为，在给他人带来不适的同时，也造成了自己心理上的别扭。

种种说不出的异样，种种自己都不愿意回忆也无法面对的，尴尬到脚趾能抠出一座布达拉宫的桩桩件件。

不可避免地，我会在很多时刻，怨恨我的妈妈。在每一个对钱拧巴的时刻；在回老家，亲戚们偶尔还会笑谈起我小时候哭穷场景的时刻；在因为钱而感到羞耻的时刻。

我不明白，家里明明不穷，为什么总是要让我活在恐惧里；为什么，家里明明没有困难到那份儿上，为什么要让我时常觉得亏欠和窘迫；为什么，即使家里不富裕真的跟我有关，但为什么要指责我，不是我求你把我生下来让我上好学校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让我整个学生时代都活得那么沉重，要在成年后，自己花那么大的力气，来矫正自己的金钱观和消费观？

我无法像同龄女生活得那么舒展；

我活得还没有那些家境不如我的同学自在快乐；

但凡跟钱有关的一切，我都会显得很小家子气……

我知道不全怪妈妈，但我会怪妈妈。

有段时间，我不愿意多跟她说话；会在她总给我发拼多多砍一刀链接的时候，冲她发脾气，甚至把她拉黑；会干脆地拒绝她让我和她一起去超市抢廉价菜的要求……

我用这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跟她彻底切割，好像这样，也能击碎她在我心里投下的那些沉重的石头。

面对我的变化，她有些无措。

我跟妈妈好像掉了个个儿，她在我小时候，让我产生对金钱的窘迫感；我终于在长大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事情的转机并不是，我们在某个温煦的下午，大家坐下来好好地聊个天，解开彼此的心结。我从小到大感触最深的一点就是，所有由于沟通产生的疙瘩和伤害，在很大程度上，永远无法用沟通去解决。

因为，倘若你真的知道如何沟通，当初便不会用语言把对方的心，插得鲜血淋漓。

所以，无论正方的辩论多么精彩，无论傅首尔在面对蔡康永的奇袭时，表现得如何精明与强势，我都没有办法认同，我只能在蔡康永无奈而又缓慢地说“首尔，不是所有妈妈都像你那么能说”时，暗暗红了眼眶。

真的很抱歉，我妈妈没那么能说，我的心理抗打击能力也没那么强。

我就是很脆弱，就是很敏感，就是会把大人的只言片语放大，然后在一个缺乏沟通、也不知道如何沟通的家庭环境里，别别扭扭地长大。

这就是我的曾经，也就是我的家庭现状。

所以在我家，【什么】造成的问题，还得依靠【什么】去解决。

我对钱的舒展，从我能赚钱开始；我对钱释然，从我能赚很多钱开始；我对钱的平和，从我赚的钱超过爸妈收入的总和开始。

于是，他们也舒展了、释然了、平和了。

老实讲，我不觉得妈妈曾经的哭穷，或者“家里不富裕”的表述，有对我起到什么积极的正面作用，我从小受到的激励，远没有从中感受到的压力和痛苦大。

真正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也没有一夜间好像突然开窍了、掌握学习方法后取得的进步多。

如果让我选，如果我有得选，我不希望妈妈跟我说家里不富裕，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我的童年在那样沉重的心态里度过。

几位导师都说，现在的童年是个伪概念，每个人都要面对现实，面对残酷，可不要说那么多高屋建瓴的道理，不要动不动就从人类学或者社会文明的角度论证，从云端下来，看看真实的普通家庭的人生。

他们孩子所面对的残酷，可能不仅仅是现实“不富裕”的残酷，不仅仅是父母口中“不富裕”的残酷，而是被父母因不善沟通而妖魔化的“不富裕”，那样更残酷。

或许你会说，那问题出在父母的沟通技巧上，而不是“不富裕”上，不善沟通技巧的父母，无论说什么，都是残酷。

是的。

但一个家庭，没有任何因素，能像金钱那样实实在在地让你计算出亏欠，让你明码标价地清楚，学费多少，医药费多少，供你吃穿多少，让你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你欠父母多少钱。

让你在“不富裕”延展的各种计算和情绪中，一次次看清，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亲父母同样如此。

那样的家庭面貌，丑且狰狞。

人活一世，真的不乏被现实教育，被生活上课的机会。诚然，第一课由父母来上或许是最好的，但绝不是理所当然想象中伤害最小的。

对寻常人家，不要有不寻常的信心；对寻常孩子，也不要有不寻常的希冀。

如果能选，谁不希望快快乐乐的长大，既然选不了，至少少点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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