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真的没有好下场吗？

读史书的人，读到有关酷吏的历史时，可能会说：“酷吏不会得善终。”甚至说得更极端：没有一个酷吏会善终。

我们查验一下相关的史实，看看这个判断是不是正确。

《史记·酷吏列传》和《汉书·酷吏列传》记载了十几名酷吏。

郅都，因为审理废太子临江王案件，被汉景帝所杀。

宁成，被后起的义纵灭掉了宗族。

周阳由，被汉武帝处以弃市之刑。

张汤，因为政治斗争自杀。

赵禹，被免职，善终。

义纵，因为抓捕告缗的人，被汉武帝处以弃市之刑。

尹齐，曾因治理成绩不佳被免官，后来死于淮南都尉任上。

王温舒，汉武帝征兵时，他因为隐瞒属吏华成，加上受贿等其他罪行，自杀，被灭五族。

杨仆，被免职，病死。

咸宣，派人去抓另一个酷吏成信时，成信躲在上林苑，小吏射中了上林苑的门，自杀。

杜周，善终，子孙豪富。

还有吕后时期的侯封，帮助吕后清理刘姓宗室，在吕后死后被清算。

文帝和景帝时期的晁错，思想接近法家，手段非常严苛，司马迁在《酷吏列传》中也提及了，后来在七国之乱爆发后被汉景帝所杀。

田广明，因为吏民告发，处以弃市之刑。

田延年，因为贪污，在即将被判刑时自杀。

严延年，以诽谤朝政之罪，处以弃市之刑。

尹赏，死于任上。

这是西汉最著名的一批酷吏的命运。

我们再看一下武周和唐朝酷吏的命运。

来俊臣，因为得罪太平公主、武氏诸王、张易之，被武则天所杀。

周兴，被判流放，在路上被仇家所杀。

丘神勣，被武则天所杀。

索元礼，被武则天所杀。

傅游艺，被来俊臣诬陷，降官，不准参与政事，善终。

傅神童，被武则天所杀。

侯思止，被宰相李昭德所杖杀。

万国俊，病死。

来子珣，被发配到爱州（今越南清化）。

王弘义，被索元礼所杀。

郭霸，被吓自杀。

唐奉一，神龙元年被流放岭南。

吉顼，被贬为安固尉，死于贬任。因为曾向张易之兄弟提议恢复唐中宗的太子之位，死后被唐中宗褒扬，“体识宏远，风规久大。尝以经纬之才，允膺匡佐之委”。

李秦授（名如其人，是个十足的禽兽），提议诛杀流人，导致几万流人被杀。被贬至岭南，被杀。

刘光业，一天之内杀死流人九百，善终。

王德寿，一天之内杀死流人七百人，可能善终，

王处贞，参与屠杀流人的“杀人比赛”，可能善终。

屈贞筠，参与屠杀流人的“杀人比赛”，可能善终。

鲍思恭，参与屠杀流人的“杀人比赛”，可能善终。

刘景阳，神龙元年被贬为禄州（今越南谅山西）乐单尉。

陈嘉言，被下狱，族人陈子昂上书申诉。

鱼承晔、皇甫文备，善终。

姚绍之，被贬官，死于贬任。

周利贞，被唐玄宗赐死。

王旭，因为贪赃，被贬为龙平尉，气愤而死。

吉温，被贬为端州高要尉，死于大理寺狱中。

罗希奭，被杖杀。

毛若虚，贬宾化尉而死。

敬羽，宝应元年贬为道州刺史，接到杀他的诏书之后，逃跑，被抓，最终被处死。

清朝也有一个很出名的酷吏，那就是清末的毓贤（1842-1901）。毓贤在山东曹州担任知州时（1889年）残杀了无数无辜人民，并参与鼓动义和团，还亲手杀死天主教山西北境教区正主教艾士杰，因为参与鼓动义和团，被追责处死。他要被处死的时候，许多老百姓竟然为他说好话，因为毓大人是个清官。（可见老百姓的眼睛有时候是瞎的。）

我们统计一下，《史记》《汉书》《旧唐书》《清史稿》中出现的酷吏共四十七人：

其中被杀的有二十二人。（其中宁成被灭族。）

自杀的有五人（其中王温舒自杀，但是被灭五族。）

被贬职、流放而死的有八人。

善终的有八人。（其中赵禹、傅游艺被免职后善终。）

可能善终的有四人。

被杀和自杀的著名酷吏，的确超过了50%。加上被流放而死的，非正常死亡者达到了近75%。

但是，仍然有四分之一强得以善终。

再统计一下，被杀的酷吏多半是死于政治斗争、贪污受贿、犯了其他罪行，或者是帝王为了平民愤（这也算是政治斗争的一种）。因为充当酷吏、滥杀无辜本身而死的酷吏，则几乎没有。

这些只是历朝酷吏中最出名的一部分，其他不出名的酷吏数量肯定是非常多的。

《汉书》记载：“自是以至哀、平，酷吏众多，然莫足数，此其知名见纪者也。”从汉武帝时代到汉哀帝（公元前7到公元前1年）、汉平帝（公元前1到6年）时代，酷吏是层出不穷的。也就是说，酷吏贯穿了汉武帝时代到西汉灭亡。

西汉普通的酷吏，虽然没有出现在史书中，但大多数肯定是善终的。

武周和唐朝的酷吏中，焦仁亶、张知默、李敬仁、曹仁哲、王景昭、裴籍等人，虽然出现在《旧唐书·酷吏行列》中御史大夫程行谌开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的奏书里，但是事迹和生平不详，所以暂不计入。不过，他们大概率是自然死亡的。

如果算上这些普通酷吏，那么死于非命的酷吏比例是非常低的。可见，“酷吏不会得善终”的判断是不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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