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起诉你妻子重婚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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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吴胜利你确定要起诉你妻子田文秀重婚吗?
吴胜利犹豫了两秒钟,说是。
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对你孩子构成伤害?
吴胜利说孩子不小了,懂事了。
我说司法实践中对于重婚案的证据要求很高,法院对于重婚案的处理也是非常谨慎的。
吴胜利说我知道。
我说你确定要起诉吗?
吴胜利说对的,洪律师。
我叹口气说好吧,那你在这几份自诉状上签字吧。
吴胜利说洪律师,你帮我打官司你赚你的律师费,叹什么气。
我叹了第二口气。
从监狱出来
小刘说洪律师,这个吴胜利真是的,他自己被判了十四年,从现在算也还有十一年才能出来,他老婆一个人在外面带着孩子多艰难啊,他还要告人家重婚,不知道他咋想的。就算他老婆在外面真的找个男人也正常啊。如果是我的话,被判刑那天就跟老婆离婚了,免得拖累人家。
我说你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男人的苦。
小刘说我只知道女人更苦。
我说苦啥苦,你不看男人平均寿命都比女人短几年。
小刘说那是你们男人自己闹的,老是吃喝嫖赌,二百岁都不够你们糟蹋。
我说你吵架长进了啊?
许先生来事务所时,我一开始以为是他自己的事情,但等我们在会议室坐定开始聊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许先生说这不是我的事,是我朋友吴胜利的事。他因为犯罪被判了十四年,刚开始时他想自己进去了,他老婆在外面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容易,他不想拖累她,提出要和她离婚,但他老婆很爱他,不同意离婚,可过了才不到两年他老婆现在提出要离婚了。
我说那就离呗,如果对孩子和他老婆有好处的话。
许先生摇摇头,说不是那么简单。他老婆在他刚被判刑不久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而且已经发展到她让孩子叫这个男人“爸爸”的地步。
我问他们有住到一起吗?
许先生说有。
我问住了多长时间了?
许先生说有一年多了。
我说这个情况可以证实吗?
许先生说我去过她小区的居委会,居委会的人同意帮我们出证明。
我说如果是证人证言的话,光盖章没啥用,还需要证人本人到法庭证实。
许先生说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帮沟通。
在旁边做笔录的小刘忽然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说许先生你咋对这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
许先生笑笑,说吴胜利是我好朋友,他当初因为经济犯罪被判刑时连律师费也是我帮出的,后来他进去后,就托我帮照顾一下他太太。所以我会时不时去看看田文秀,然后就发现了她跟别的男人实际住在一起。
小刘点点头说哦。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起诉的原告应该是吴胜利,这事情吴胜利知道了吗?
许先生说他知道,我之前找了律师去监狱问过他了,他要告他太太重婚。
我说许先生我冒昧问一下,您之前有律师那为啥不让前面的律师接着做呢?
许先生说前面那个律师不是做刑事的,所以我才通过熟人介绍来找你们。
我说哦。
许先生说洪律师您看看,这个案子律师费你们需要多少,如果要起诉的话我们要准备一些什么材料?
我说重婚案是自诉案,需要律师去跑证据,所以耗费的时间会比较多。另外,法院对于重婚案的态度是比较谨慎的,我记得之前上海法院有判过一个重婚案,那是因为孩子都生出来了,证据确实充分。
许先生说费用不是问题,即便成功率不高我们也要上。
许先生走后,小刘说洪律师,我咋觉得这个案子许先生才是受害者呢,他好像比田文秀的老公还起劲。
我说人家为朋友两肋插刀你还说风凉话。
小刘说我凭直觉啦。
我说我的直觉是这个案子可以多收点律师费。
小刘说洪律师好猥琐。
我说如果师父猥琐,徒弟会不猥琐吗?
到监狱会见吴胜利在委托书上签字的那天,和吴胜利核实了许先生讲的一些情况,吴胜利说许先生的确对他很不错,刑事诉讼时替他出律师费,到了监狱每个月会见时,也是许先生开着车送田文秀和孩子往返,一开始田文秀给吴胜利写信还写的比较勤,慢慢地信就少了,一年多后信没有了,甚至有时一个月一次的会见也不去了,而是让吴胜利的父亲带孩子去看看爸爸。
我说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
吴胜利说我也知道,但我还是接受不了田文秀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这个事实。
我说你刚开始时不是还打算和田文秀离婚的吗?
吴胜利说洪律师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的。
跑了一个月,找了不下八九个证人,收集到了一些初步的证据。小刘整理好了笔录,做好了起诉状,说洪律师,我觉得差不多了。
我说证据如何呢?
小刘说我们找了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和被告的邻居、原告的亲属和好友、还有孩子的家教老师做了笔录。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和被告邻居可以证实有一个叫桑大成的男人经常出入田文秀家;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还可以证实听有人讲田文秀早就和她老公离婚了,所以才和这个男人好的,但事实上田文秀起诉要求离婚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吴胜利的爸爸可以证实有一次在田文秀家里偶然发现有男人的睡衣等物,但吴胜利已经被判刑劳改了,所以这个睡衣肯定不是吴胜利的;
孩子的家教老师可以证实家教时有一个男人接送孩子;
吴胜利的好友可以证实有几次几家人一起出去玩时,桑大成都是和田文秀以及吴胜利孩子一起去的,孩子甚至在其他人面前称桑大成为“爸爸”。
我说听起来桑大成对田文秀和她儿子还是挺好的嘛。
小刘说嗯。有个邻居还证实说桑大成有时还帮田文秀家做饭,有好吃的还会送邻居一点。
我说田文秀家住在什么小区?
小刘说是一个比较老的那种上海的老公房,房子都不大,邻居都很熟的那种。
我说如果是高档小区就难取证了。
小刘说所有这些证人证言都要放进证据目录吗?
我说你蠢啊,那种替桑大成说好话的证人当然不用啦。
小刘递给我一张纸,说这个就是田文秀。
我看了看小刘拉的口卡,上面是一个端庄文静的中年女子。
我说奇怪。
小刘说啥奇怪?
我说没啥,她长的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样子。
小刘说洪律师你觉得她该长啥样子?吸引男人的那种?
在第二次去监狱让吴胜利在自诉状上签字后,我又约了许先生见面。
我说许先生,诉状和材料都准备好了,但我觉得单凭这些证据可能还是不够的。这些都是些外围证据。
许先生惊奇地说为啥?有这么多人可以证实桑大成和田文秀搞在一起了,而且不是一两天,已经有一年多了,连吴胜利的孩子都叫桑大成爸爸了,为啥还不是重婚?
我说因为角度不一样。老百姓理解的重婚也许和乱搞男女关系是一样的,但从法律人的角度看,对于重婚的界定要求很高,不是在一起睡几个晚上或者让孩子叫爸爸就可以算构成重婚的。
许先生说哦。
我说而且。
许先生说而且啥?
我说而且吴胜利被判十四年有期徒刑这个情况,到时也会博得法官的同情心。
许先生说都到这个份上了,不起诉也不可能,你们就往下做吧。
小刘带着诉状和材料去法院跑了一趟,然后气呼呼地回来了,说洪律师,法院不讲道理。
我说咋啦?
小刘说我去法院交材料,他们随便看了看就说达不到证据要求,说不受理。
我说不受理让他们出裁定书。
小刘说我就是这么说的,但那个立案庭的法官很凶,说他们不出书面文件。
我说然后呢?
小刘说然后我就回来了啊。
我说你没和他们吵啊?
小刘说可以和法官吵架吗?
我说当然。
小刘说那下次你带着我去吵。
我说算啦。师父是那种拉下脸吵架的律师吗?成何体统。你把材料用EMS快递给立案庭。他们必须得出裁定。
一个月后,我们收到了法院不予受理的裁定书。
许先生说我们现在咋办?
我说我可以针对该份裁定书再上诉一次。
许先生说那我们上诉。
我说上诉被改判的几率非常小。
许先生说哪怕万分之一我们也上诉。田文秀太坏了。我帮他老公帮了那么多,帮她帮了那么多。
我说然后呢?
许先生说什么然后?
我说没事。
许先生走后,小刘说洪律师,我现在可以明确许先生受的伤害比吴胜利受到的还大。
我笑了,说然后呢?
小刘也笑了,说没了。
两个月后,针对裁定的上诉也被驳回了。
再过了两个月,许先生电话来,说田文秀搬家了。
我说搬去哪里了?
许先生说不知道,我在找派出所的朋友帮忙找。洪律师,如果找到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说这个有点难了。如果连重婚也做不了,其他的办法就更没啥意义了。
放下电话,我跟小刘说,许先生真的好受伤。
小刘说,师父你不是说过,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嘛。
文/洪流本人
来源/洪流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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