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食物的故事｜Rio和Locky：做野孩子般纯真的面包和衣服…
播/诗琦 音乐/Desafinado
撰文/睿子
插画/诗琦
2020 年初夏，疫情刚刚缓解。
Rio和先生Locky花了1000多元，购置了一台其他面包店淘汰下来的二手明火烤箱，花了1000多元买了个包子发酵机，又花了不多的钱买了一台巨沉无比的大石磨和一个奶茶店的蒸汽机。
然后在大理大学前面那条继人民路之后最有意思的小街，开张了一家名叫朴石烘焙的天然酵母面包店。
对于他们想要出品的面包而言，这台二手烤箱和包子发酵机的蒸汽都不够，于是Locky在烤箱后面钻了一个洞，手动输送蒸汽。
由于机器的温度不够标准，Locky又弄了一个蓝牙来监测温度和湿度，一不对劲儿就马上调整。
这组令人咋舌的烘焙设备，当时吸引了一批专业做面包的朋友慕名前来围观，一时轰动了大理的面包界。
然而，这家全程在疫情期间生长的面包店，从开张的那天起，便是逆流而上的节奏。今年春天，竟然还把店铺扩大了一倍，第一代面包组机也早已被更专业的设备替代。
朴石的面包，黑，酸，韧，硬。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喜欢的。然而，当你慢慢地、用力气咀嚼时，那种粗糙而鲜活的生命力便从唇齿间活跃起来。深沉且富有张力的麦香在口腔里渐次展开，饱满悠长。
问Locky，为什么会坚持出品酸面包？他说，就是因为好吃，这是他觉得最好吃的面包。
在Rio和Locky身上，有种迷之坦然。Rio说他们是无知者无畏，而在我看来，这笨拙、朴素且勇猛的背后，是完全不在意外界评判和干扰的，对于自己和真味的强大的相信。
自觉和不自觉中，意外也不意外的成功
朴石的logo是一个有着丰富气孔的面包切面，也像一块石头。Rio说他俩都很喜欢石头粗粝和原始的感觉。朴石的石还代表石磨加工的面粉和烤箱底部的烘焙石——可以让烘烤温度更稳定，面包口感更佳。
澳大利亚青年Locky是一个重度的攀岩爱好者，于8年前定居大理，和伙伴们合租了一栋白族老院子并命名为科学之家。中国姑娘Rio曾是国内某知名品牌的男装设计师，6年前从杭州辞职来到大理。
在刚来大理的Rio眼里，“Locky不爱说话，但很有趣。在科学之家，他每天基本都在忙着做饭、做面包、生火、烤面包、整理攀岩设备、攀岩……”一直到开店前，这都是Locky的生活日常。
开店前的Rio则在大理创立了一个小众服装品牌：Rio Hilo，Rio给它的定义是一个来自大山的自觉型服装品牌。问Rio何为自觉？她说就是在能力范围内，做力所能及的环保可持续，没有人监督，自觉地去做，真诚不假装。在制衣的过程中，有很多环保是消费者看不到的。比如打版用不经过漂白的纸张，选择不需要固色的植物染，尽量减少运输过程中塑料的使用等等…
下决心开一家面包店，很大程度上也有Locky妹妹的鼓励和推动。她在缅甸有自己的生态农场，还在仰光发起了不用塑料制品的有机农夫市集，并渐渐形成了一个可持续生活社群。
当开一家面包店的种子种下后，Locky便开始在科学之家做各种试验，“一开始的酸面包特别酸，我最初也接受不了，而且试验品太多又不能浪费，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们生活中的主食，都被酸面团围绕着，连早餐做个松饼都是酸的。”Rio回忆起那段不知不觉被酸面包征服的时光，“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就吃习惯了。在吃到别的面包时，才发现工业酵母粉的味道很上头，无法下咽。”
为此，Rio还专门做了一个酸味研究。
比如天然酵母的菌群丰富，风味和香气都更天然饱满，但发酵的管理难度很大，会因为天气，温度，湿度的不同而变化，需要经验的不断累积，并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每天喂养，观察和调整。而由人工培养出来的酵母粉，菌种单一，口味香气寡淡，必须要用糖、黄油等其他调味丰富其味道，优点是可以让任何一个小白都能做出面包。再比如酸味可以刺激唾液分泌，一方面吃面包的时候嘴巴不会太干，另一方面产生的分解酶可以促进消化，因此，天然酵母的酸面包也是优质碳水。
在Rio看来，脑子会影响嘴，所以开店初期，她也承担了很大一部分教育食客的工作，直到现在，这样的教育也在持续。当然，经过两年的经验累积，他们对发酵程度有了更精准的控制，面包的酸度也降低到了一个能令更多食客接受的程度。
面粉的选择也一度让Locky大伤脑筋，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种麦子的想法，好在云南不太具备种出高筋小麦的条件，我们才能在2020年就吃到了朴石的面包。Locky退了一步，决定寻找合适的麦子，自己用石磨磨面粉，无奈他选的那台石磨精度不够，兜兜转转，最终选了一款山东的生态全麦石磨面粉，“石磨的低速低温研磨，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麦子的香气。”这，也是为什么Locky执着于石磨的原因。
2019年底，他们看到了这个店铺出租的消息，并在三天之后签约拿下。2020年3月初，在几乎找不到工人的情况下，他们自己动手装修了店铺，“一开始，我们想，只要每天都能赚四、五百块钱就可以了，没想到很快就达到了目标。”
生活不应该那样舒适和方便…
Rio和Locky刚刚在一个白族村落租下了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家。之前，这里是一个牛棚，但因紧挨着农田，拥着极佳的视野，西可观苍山，东可看洱海，每一个大大的玻璃窗外都是一幅乡村画卷。房子的改造工程很大，依然是他们自己设计，和工人一起动手装修。房子小而紧凑，舒适温馨，收纳功能极强，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一抬头便可融入田野的开放式厨房。
Rio和Locky都很喜欢做饭，Rio觉得做饭很好玩儿，玩面团跟玩泥巴一样。她还擅长各种实验性的黑暗料理，不讲究章法，但却意外好吃。Locky的料理风格则是他走过的地方，看过的世界。他自创的白族料理之一是“炝炒三白”，就是把饵块，乳饼，包浆豆腐炒在一起。他也曾在回澳洲探望父母时，做新疆手抓饭，大盘鸡给他们吃。
“做朴石的西餐时，我们就要控制一下我们自己。”Rio笑道。但他们还是把在地理念，可持续理念融入了朴石的食单。比如芝麻菜在整个生长过程中，完全不需要农药化肥，他们就会去菜市场买阿孃们自己种的；他们把云南的火麻仁和蜂蜜，加入到羽衣甘蓝沙拉里；Locky尝试用山药、藕、藜麦研发素食者的最爱——天贝，用蒜和橄榄油研发素蛋黄酱；在他们另一家位于大理古城、专注意面的餐厅“好地”，Locky把朴石当天卖不完的面包，烤干，打碎，发酵，做了一款味噌酱，推出了独一无二的味噌酱意面。
Rio说，可持续是一种生活态度。比如尽可能选择不污染环境的食物，尽量不使用塑料制品（在朴石打包面包，都是牛皮纸袋），尽量选择天然的植物染料做服装。Rio还想自制蜂蜡环保面包袋，这样快递面包就不用塑料袋保鲜了。他们还设想有一天把餐厅的厨余堆肥，自己种菜。他们新家的小院子里已经砌好了小菜园，这个梦想眼看着就要小小地开始了。
Rio记得刚认识Locky时，他更像一个苦行僧。所有的衣服都有洞，都是脏的，所有的物品打个背包就可以带走。Locky说他不在乎，也不需要太多东西，“我想给自己一些约束，让生活不是那么舒适和方便。我想给自己制造一些麻烦，生发出更多的创造力，让这个世界慢慢改善（回归）……我并没有完全做到，但那是目标。”
在Rio和Locky的衣橱里，挂着好几件Locky穿破的T恤，破洞全都在肩膀上，那是户外攀岩时最用力的地方。服装设计师Rio却用时尚的眼光，发现这些破T恤的美，“他想要扔的程度，才是我想要的程度，他不想扔说明还不够旧。”在朴石的店里，经常能看到Rio穿着这些时髦的T恤忙忙碌碌的身影——Locky妥妥地成了Rio不自觉的服装设计师和人体做旧机。
Locky说，他的童年有很多时间都在外面疯玩儿，是一个野孩子。他生活的澳大利亚有点像新疆，天地广阔，人心也辽阔。Locky也更像大自然的一部分，像那块石头，那块面包；像山的一部分，土地的一部分——稳定，平静，有极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承托力。
Rio则是他们关系中，那个更灵动的部分，负责突围，推进，让朴石或者其他事情有持续发展的可能性，“我们彼此之间的影响非常大，朴石带给我俩的幸福感很强，是我们职业生涯中最认真去做的一个事情。”
石磨全麦面和麻布植物染的生活
但，Rio和Locky一致认为，他们的生活中不应该只有朴石。他们应该有所取舍，给自己的生活留一些空间，去发展其他爱好。比如，他们最近一个在学唱爵士乐，一个在练习吉他。
Rio用了10年时间深耕并享受其中的服装设计，她也希望可以尽快捡起来。Rio设计的服装，像极了朴石的面包，中性，朴素，内敛，又充满鲜活的生命质感。与朴石烘焙紧邻的Rio Hilo独立服装品牌店即将开幕。Rio希望这次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设计，不迎合，真诚真实地做衣服。在她的设想里，她要尝试自己种纤维，自己纺线，自己织布染布。她想去看看把丝绸和汉麻织在一起的效果；想尝试把棉、羊毛、亚麻、丝绸织在一起的感觉……想最大程度地玩起来，最大程度地尊重自己的直觉和选择……
“织布是少数能让我安静下来的事情，成就感很强。我想得到自己想象中的高标准材料，就只能自己去实现。这和Locky想要自己种小麦，自己磨面是一样的。而且大规模的生产，资源浪费严重，不是我想要的方向。自己动手做这一切，就像是对待一个个生命一样，季节，温度，湿度，手工操作时的状态，决定了每一批的纤维和植物染料都不一样，每一批出来的面料自然也不会完全一样，无法标准化。也许我的一个设计，就是根据当时当下的面料，做个三五件，或者一件两件。”
这又何尝不是朴石的面包呈现出来的状态呢？酵母是一个生命，每一次的发酵过程都不会和昨天、前天一样。Rio在西班牙语里是河流的意思，Hilo是线的意思，Rio Hilo就是一条线的河流。就像我们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在Rio和Locky出品的极富生命力的手作面包和服装中，我们也无法在下一次吃到同一个面包，穿上同一件衣服。
大理就像一个老师…
Rio说大理就像一个老师，她刚来的时候，做了两个系列的服装，灵感都源自大理。
第一个灵感是声音。在她之前居住的杭州，大部分声音都是红色噪音。而在大理，却有很多白色和粉色的声音，那是水声和风声。于是，她的第一个设计就叫粉色噪音，尝试把她感受到的大理的声音视觉化。
第二个灵感，是大理的人。Rio当时正在看法国哲学家福柯的一本书：《疯癫与文明》，第一章关于愚人船的描述，让她想到了大理的人——不太拘泥于一些墨守成规的东西，但又很单纯和天真，他们热爱自然，真诚自律，道德感反而比一些看起来更文明的大城市高。由此，她设计了一系列功能性、实用性很强，却在细节上有一些反常规的、趣味性的服装，比如衣服的口袋看上去有一个，实际上却有三个…
Rio和Locky收留了一个因为车祸而被遗弃的残疾狗狗Lucky，前后带它做了三次手术，并为它装上了残疾代步车，陪伴这个生命经历各种疾病和伤痛，不离不弃。然而，当他们讲起Lucky的时候，和任何人讲起他们的宠物没什么两样。Rio说Lucky每天也是没心没肺地快乐着，并不觉得痛苦，“它很幸运有我们，我们也很幸运有它，心情不好的时候遛它，看着它傻乎乎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快就开心了起来。”
在大理，大多数人的生活中，慢慢摒弃了白面粉，白米，鲜切花和塑料袋。吃全麦面和糙米，餐桌上插野花、野草和树枝，穿布衣麻衫，喝山泉水，住老房子，买菜背竹篓用布袋，吃朴石的面包……这样的一套生活方式是自洽的，符合价值逻辑的。
这就是大理和大理人的质感吧。
当生活，不再被浮躁和贪婪推动，当欲望渐渐降低，我们便像一粒粒尘埃般落了下来，回到土地，沉静安然地面对每一天的真实生活，成为生命本身的样子。
朴石也是布谷四季的咖啡馆系列办公室之一，我们常常会点一个恰巴塔或一张披萨，一份沙拉，一杯咖啡，一坐就是一天。
朴石的早晨也是它最迷人的时刻。懒散的大理人，大部分会在10点后才开始活动起来。有的要一杯咖啡，一个可颂，坐在外面，边吃边看街景，每隔一分钟就得和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们打个招呼；有的带着朋友，有的带着狗狗或猫咪，打包一袋面包，站着与Rio或Locky聊几分钟的天儿，再慢悠悠地离开；有的骑着摩托车轰鸣而至，身上背着各式乐器，酷得不能再酷，独自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地享受早午餐……
小街也逐渐喧嚣了起来，车流穿梭，人来人往。熟悉的香气从朴石柜台上那些刚出炉的面包中跟随风一阵阵地飘散出来……和昨天一样明媚的阳光斑驳地打在户外散落的草垫子上和小桌上，还有一张张不慌张不着急的脸上……
这就是Rio和Locky想要分享给每一个人的食物和生活吧，真实朴素，新鲜生动，粗粝深沉。
是那种双脚稳稳地踩在大地上的真实和深沉。
食材
芝麻菜，面包丁，初榨橄榄油，烤圣女果，油浸鳀鱼（可略）
柠檬，陈年帕玛森奶酪，盐
做法
1 圣女果刷橄榄油烤至半干
2 芝麻菜洗净甩干
3 柠檬挤汁，圣女果部分挤汁
4 将步骤3中的酱汁和橄榄油、盐、少许帕玛森奶酪混合成酱汁
5 面包丁烤酥
6混合芝麻菜、剩余的烤圣女果、油浸鳀鱼、面包丁
7 吃前浇上酱汁，撒上帕玛森奶酪，拌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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