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三寸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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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泉青

我第一次见她洗脚的时候，还是那年的冬天。

太阳很暖和，吃罢了晌午饭，她没有把大煤火糊上。而是放了一口大锅，添满了水。

我问娘：咱们都吃过饭了，奶奶又添锅干啥？

娘说：看今天暖和，你奶奶想洗洗脚。

洗脚不是天黑洗，她咋现在洗？

我问的娘有点儿烦，因为她正在喂猪。

你奶奶想啥时候洗，就啥时候洗。没人管得住，别问了，我忙着呢。

听娘这么说，我只好一边去了。

平常，奶奶的脚，总是包裹得严丝合缝，我从来没有见过。

她白天洗脚，我有些好奇。

只看见，她的脚很短，鞋子那么小，那么尖，跟娘和婶子，家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奶奶温好了水，倒进洗脚盆里一半，剩下一半。

这是啥意思？

我坐她跟前，问她：奶奶，你咋不全部倒进盆里呀？

她笑笑说：洗脚时间长，洗着水凉了，往里面加水。

洗脚能洗多长时间？洗那么长时间干啥？

晚上，我洗脚时候，娘总是很快就洗好了，盆里水还热乎着。

奶奶要洗半天吗？

我坐在她跟前，很想看看她的脚，咋会那么小。

奶奶个子很高大，也比较胖，那么小的脚，走路很快。

有时候，看她走路的样子，真的很担心，她会摔倒。

她用手摸摸水，可以下脚了，开始解开脚上缠的黑带子。

那黑色的带子好长，解了好几圈儿。

奶奶的白袜子，看上去总是很干净。

我期盼她快点儿脱了袜子，露出小脚来。

当她的脚在我眼前出现的时候，我惊呆了！

那些脚趾头，斜着都蜷握进脚掌下面，看着那样丑陋，那样不舒服，是那样的难受。

我心疼的问她：奶奶，你的脚咋这样子啊？走路压着脚趾头，疼不疼啊？

她笑笑说：俺孙女知道心疼奶奶了，没白疼。

奶奶很小时候就是这样子，习惯了，都磨成老茧了，不疼。

你的脚咋长这样，和我们的都不一样？

那时候，女人的脚都这样，才好看。

我的脚小时候，给你的一样。

后来，俺娘给我缠紧，捆住了，慢慢就长这样了。

好好的，为啥要捆住？长这样多丑啊！您走路，我真怕摔倒了。

奶奶笑了：

当个闺女要是不长个小脚，嫁不出去啊。我要是一双大脚，你爷爷肯定不娶我。

那就没有你爹，没有咱这一大家子了。

那俺娘的脚，没有捆住，俺爹不是也把她娶回来了吗？

轮到你娘时候，解放了，又兴大脚了。

大脚干活儿方便，女人少受罪了。

我”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

奶奶的脚，泡在温水里，老长时间了。

终于，被奶奶拿出来了。

她先擦干净，然后用剪刀修剪指甲。

那指甲，看上去，都扣进脚掌里，实在不好修剪。

奶奶把脚放在另外一条腿上，戴上老花镜，把脚趾头掰出来，慢慢修剪。

把爷爷刮胡子的刀，拿出来都用上了。

我看着，有些害怕。那刀，很锋利，我担心，奶奶会把脚割出血来。

奶奶割脚掌上的老茧，非常小心，那神情，认真专注。

先割完一次，重新加入热水，把脚放里面再泡。

过一会儿，泡梵了，拿出来，再修剪。

她尽管万分小心，脚掌还是流出了血。

我眼尖，惊叫一声：奶奶，血！

她发现了，说了一句：没事儿。

我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

随口吐了一口吐沫，往流血出一抹，继续修剪。

老半天过去了，奶奶的脚还没有洗好。

她洗一次脚，时间可真长，真费劲儿啊！

我真想帮她，又怕不熟练，让她流更多的血，受更大的罪。

我给她提议，让爹或者娘帮她吧，她摇摇头。

自己的肉，自己有约摸。

流点血，就流点吧，次数多了，没事儿。几十年了，都这样。

她的脚洗好修剪好了，日头偏西边很远了。

她重新穿上袜子，包裹好脚脖，然后穿上鞋子。

那鞋子，那么小，那么尖，那么丑。

奶奶穿上，端起一大盆水，往猪圈里倒。

她走起来，稳稳的，没有打一个趔趄。

那是一大盆水，估计娘那么大的脚，走起来也不定有奶奶稳当。

每天，奶奶的小脚，不停地扭磨来扭磨去。

她从东院到西院，从家到地里，走不少的路，从来没听说过她摔过脚，从来没听说她叫过疼。

那年，收麦子，她居然一路小跑起来，走得飞快呢。

拿起镰刀，下地还割麦子呢。

地头儿，一群小学生

小媳妇站在那儿，看奶奶表演干活儿。

奶奶的三寸小金莲，听说当年是最漂亮的。

嫁给爷爷时，听说她是小脚，爷爷乐开了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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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l 清泉青

封面 l 网图侵删

图 l 网图侵删

本期编辑 l 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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