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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深夜逃跑

2017-04-04 红酋长番茄红素 张敬忠

做8年记者、蛮好的职业,为什么改行经商了?很多人问我。

 

是啊,在新疆和深圳的8年间记者生涯里,我曾经有过很多自豪和荣誉。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会离职和改行?每每想到此,我的心里就会跳出那年那月那一个晚上,冷冰冰的夜,是那次经历让我彻底放弃了记者这个行业。

多年前的暮春的一天,我刚走进报社,部门副主任就伸手招呼我过去。原来,报社热线接到读者电话说,在乌鲁木齐火车南站有一些来自石河子一个团场的工头,在公然招收去沙漠里采挖大芸的民工。

 

领导说,安排我做为应聘民工,去这个团场暗访这一过程。采挖大芸是违法的,大芸属于保护植物,采挖大芸还会造成沙漠扩大化,危害一方水土保护。

 

大芸,又名肉苁蓉,主产于中国北部的沙漠地区。中医称其为地精或金笋,是极其名贵的中药材,素有沙漠人参之美誉,历史上就被西域各国作为上贡朝廷的珍品。 苁蓉入药,由来已久。它甘而性温,咸而质润,具有补阳不燥,温通肾阳补肾虚;补阴不腻,润肠通腹治便秘的特点。正因为它补性和缓,才有苁蓉(从容)之称。 肉苁蓉是一种寄生在沙漠植物梭梭根部的寄生植物,对土壤、水分要求不高。

于是,同事们从捐助灾区的旧衣服堆里选出来一套,让我穿上,我坐着公交车来到乌鲁木齐火车南站,钻进出站的人流中。果然,车站有很多工头喊着来来往往的人,说是去石河子打工。我朝着喊话者走去,以刚刚下火车找工作为由,表示愿意跟他去。

 

我和其他10多个刚刚下火车的农民工一起,跟随工头乘坐长途班车来到几百公里外的石河子这个团场,到当地已经是傍晚了。通过一路上的闲聊和到达后的饭前饭后,我了解到所有的详细情况和资料。

 

路上和吃饭前,工头一直说是2--3天后进入沙漠去开始挖掘。但吃饭后回到工头所在的家后,他突然说,现在赶快睡觉,几个小时后要提前进入沙漠。要想出来,就要等到45天后,要吃喝完所带水和干粮,才能出沙漠。

 

45天啊!我一下慌了,躺着想来想去,决定立刻就离开这里。怎么样离开呢?房间里,是我和10多个新招来的农民工在睡觉。门口的睡椅上躺着另一个工头,凡是房内的人要出去,必须要喊醒他让他侧身才能出门,实际上他起着监督和防备屋内人逃跑的作用。

 

当时我的情景,类似于电影鸡毛信里被小鬼子扣押的海娃。怎么办?怎么办?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不能再等了,我借口上厕所,看看后面无人看管,跳起身双手扒住2米多高的围墙,翻过围墙,逃进夜幕中的茫茫棉花地里。

 

跑啊,跑啊,我沿着田埂、或者路边,一路向西逃去。我如果记得不错,西边应该是石河子市。跑累了,我躲在路边的田地里歇息。这时,就听到从我身后开过来2辆摩托车和1辆汽车,原来是那些工头追来了。我听到他们相互说:抓住他,打断他的腿……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这一带是人生地不熟。此时此刻,我知道不可能依靠报社,更不可能依靠家人,也不敢走到附近的派出所,因为那些警察肯定和追我的这些人认识。如果他们串通一气,那我就是自愿跳进虎口里了。

 

怎么办?我想到种种后果:后果之一,是这些歹徒抓住我,打断我的腿。我的后半生就要依赖于老婆儿子甚至我的父母。这行吗?不行。我父母养育了我,我老婆义无反顾嫁给我,我儿子刚上小学……我不能因为报社、仅仅是一份工作,而这个工作和家人们无关的因素、而让家人为我受苦受累。

 

那么,如果我被打断腿,报社能赔付我什么吗?显然不会。后来当我离开报社后,我需要开一份工作证明,找遍报社所有人员,都不愿意为我开具,他们答复说是没有给任何离职员工开具工作证明的先例。如此不讲道理、公然违法、且不近人情的单位,真实让人无语了。

假设,退一万步讲,报社即使做到仁至义尽给我10万元补偿费,这些钱能够支付我的医疗费吗?能够补偿我家人为此付出的泪水和痛苦吗?能够补偿我后半生的快乐吗?能够补偿我儿子忍受他的朋友们喊他的爸爸是残疾吗?

可能之二,这些歹徒把我打死掩埋在野地里。我的老婆儿子和父母将会终日以泪洗面,并终生不再快乐。而我作为长子,本来是应该给他们快乐、生活费用和信心的。

可能之三,报社里肯定有人为我的意外而兴奋,一个是他们可以借机炒作新闻,还有就是他们也会幸灾乐祸,就在不久前,就有3个同事私下告诉我,部门主任在办公室公然说:潜艇不听我的话,我就整得他下岗。

 

他之所以对我恨之入骨,原因就是我不请他吃饭。也有同事们劝我,多请领导吃饭哦。甚至,这个领导在办公室里也直言告诉我:要和领导搞好关系,怎么样搞好关系呢?就是吃吃喝喝啊。

 

我没有请领导吃饭,首先是我认为,我的工资是靠自己能力和努力赚来的,我做好自己工作就好了,拿一份自己工资就好了,我不求升迁,也没有做官野心。其次,我当时刚刚买了房子,家无隔夜之粮,请他吃一顿饭钱,就几乎相当于我一家人一个月的开支,每个月的工资,我全部补贴到家用开支和房贷上面了。


 

坐在冰凉的田埂上,冷气真真上涌,我的心也越来越冷。许久,我想着老婆儿子期待我回去的眼光,想着我父母的沧桑的脸庞,我决定我要好好的回家去。在漆黑的这个夜晚,我向着看地图时候的印象中的148团走去。30多公里磕磕绊绊的路,我一步步的走着。曙光初现时,我来到一个叫莫索湾管理处的地方,乘车回到200公里外的家。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离职经商的筹划。数年后,我彻底离开报社,注册红酋长番茄红素的商标,开始我的商业生涯。在每一个空闲时,我最多的就是陪儿子读书,和老婆一起做饭吃饭,去陪着父母聊着家长里短。

 

每个人的理想都是丰满的,但现实却骨感而冰冷。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活在理想里,当你的理想破灭后,如何才能更快速的适应现实,这是非常重要的。幸而,我在那个晚上领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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