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尽天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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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帝国建立后，北方的蒙古分裂为鞑靼和瓦剌。16世纪初期，鞑靼连续3次大规模进攻瓦剌。瓦剌人一路逃难，或向北、或向西，分裂为四部：准噶尔、和硕特（主要在青藏一带）、土尔扈特（逃难到伏尔加河一带）、杜尔伯特（主要在科布多和中亚一带）。其中，游牧在天山北的是准噶尔部落。作为草原上最英勇无敌的部落，他们虽然只有20多万户，但素来彪悍，以战马和弯刀扬名西域中亚，战斗力极强。

公元1634年，正当大明和满清在东北打得难解难分时候，巴图尔成为准噶尔部落的大汗。6年后，他以伊犁为政治中心，正式建立准噶尔汗国。噶尔丹继位后，准噶尔汗国发动一系列的对外战争，先后占领天山南、漠北、青藏、中亚等地，总面积达到500万平方公里左右，成为当时天朝大地上最强大的割据政权。在准噶尔骑兵所到之处，不论任何部落，唯一的反应就是纷纷携家带口、奔跑逃难。

准噶尔汗国的目标，是重现成吉思汗的辉煌，即统一西域，西夺中亚，东取蒙古，南霸青藏，雄居中亚和中原。但不幸的是，成吉思汗的对手，分别是腐朽没落的西夏、金、南宋等老大帝国，是中世纪的欧洲，以及衰落中的阿拉伯。如今，准噶尔的对手则都是处于上升期中的满清帝国、以及沙俄帝国主义。

从历史上来说，准噶尔的悲剧，在于他们出现在一个错误的时代，遇到两个错误的对手。最终，导致了他们的亡国灭种。然而，当局者迷，噶尔丹不是先知先觉，他按照以往的经验，继续着他的开疆拓边壮举。

公元1690年，噶尔丹带兵3万越过杭爱山，向东大举进攻喀尔喀蒙古诸部落。经过3天血战后，喀尔喀部落战败，逃散的喀尔喀人挤满所有山谷，无吃无喝，哭天喊地。喀尔喀部落不得已，只好内附满清帝国。在向着满清边境逃难的人群中，就有一个骑马的19岁青年，他一路背着他的奶奶。他叫策凌，他家族中最为人所知的祖辈是拖雷，是大侠郭靖的结拜兄弟，也是曾经的蒙古西征军总司令。 

    （天山北的风景，图片均据网络，下同）

满清帝国派来接应喀尔喀蒙古的，是阿尔尼和他的2万轻装部队。当阿尔尼到达乌尔会河发现敌人军营后，连续发动三次进攻。噶尔丹摆出一个扇形阵，故意示弱。在满清军队的最后一次强攻中，噶尔丹突然下令枪炮齐发，随后伏兵冲出，包围和消灭了满清军队。在现场观战的沙俄使者说：满清兵被杀得一个不剩。实际上，此战满清确实是惨败，但绝非一个不剩，至少满清司令官阿尔尼就逃走了。

秉持着一鼓作气的做法，噶尔丹继续南下，到达乌珠穆沁时候，遇到满清的第二支军队。双方再战，满清依然失败，主帅常宁一路撤退到乌兰布通，遇到满清援军。这里，距离北京城仅有600里地。北京城内外顿时惊慌一片，似乎准噶尔军队立刻就会进入北京城。商铺大多关门停业，米价也应声上涨几十倍，达到3两银子。

此时此刻，满清皇帝康熙调集10万军队，由他的大哥福全带领，决定围歼噶尔丹。1690年9月4日，乌兰布通大战爆发。噶尔丹命令准噶尔士兵摆出骆驼阵，即用1万多匹骆驼捆住脚，卧于地，士兵藏身其后，发射弓弩火枪。满清发动一次次进攻，但进攻中的八旗勇士死伤殆尽。

满清战死者中，还包括康熙舅舅佟国刚。佟国刚，曾任职北部战区司令官，副国级领导，参与过签订《尼布楚条约》。他在这次战斗中，身先士卒带兵冲锋，被敌人的火枪击中而阵亡。满清200多年来，他也是战死沙场的地位最显贵的高级将领。

福全眼看进攻失败，就摆出大炮，从黎明一直轰炸到傍晚，骆驼阵里的骆驼基本上都被炸死。傍晚，满清再次发动进攻，噶尔丹下令撤往山顶，随即趁着夜晚一路逃向西北，战斗就此结束。战后，喀尔喀蒙古正式放弃独立，归入天朝版图。直到1921年，苏联红军赶走了驻守在这里、听命于北京政府的北洋军队。

这次战役，也是中国第一次以火器为主的大战。其中，准噶尔能够坚守阵地，依靠的是沙俄提供的火枪；而满清取胜的关键在于大炮，也是由传教士南怀仁等人监造的。此战后，满清从西方订购大批鸟枪，建起一支新军种：火器营。

噶尔丹躲藏在科布多修整5年后，如同屡战屡败的野狼，再次带兵3万，向着遥远的南方出发了。硝烟还未散尽的战场再次喧嚣起来，满清集结10万军队，北上迎战，其中西路军总司令费扬古带兵4万6000人行军至昭莫多时，与敌人迎头相撞，昭莫多战役就此爆发。

费扬古制定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策：他派出400名骑兵去挑战，要求只能败不能胜。噶尔丹果然中计，追到满清的预设阵地后，被团团包围。噶尔丹指挥着强悍的准噶尔勇士们连连发动冲锋，但都被满清火器兵和藤牌兵所打败。

这次战斗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噶尔丹的老婆阿奴，她一直冲锋在战斗第一线。在都是男人的拼杀前线，唯有她的苗条身材成为唯一的靓丽风景。《清稗类钞》记载：阿奴“颀质，敢战，披铜甲、腰弓矢，骑异兽，临阵精锐悉隶麾下。”《圣武记》也写到她的坐骑是“似驼非驼”。在坐骑被打死后，这位巾帼女性举着刀、步行带兵冲锋，最后被大炮所炸死。

王后战死，准噶尔将士们更加同仇敌忾，奋勇搏杀。但历史证明：勇气抵不过大炮。天色近黄昏，满清派出一支军队偷袭噶尔丹的后营。要说明的是，游牧民族外出作战，往往带着家属，遇到战斗时候，男人在前方打仗，女人则在后方做饭。噶尔丹后营被攻破后，女人孩子的哭喊声震天动地，准噶尔战士刹那间军心动摇，被彻底击溃。满清军队趁势掩杀，连追30多里地。噶尔丹仅仅带领50多名卫兵逃走，不久后在绝望中喝毒药自杀。

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继位，成为汗国第四任大汗后，首先是采取卧薪尝胆的态度。似乎，天山北出现了难得的和平局面。想不到的是，位于中亚地区的哈萨克汗国看到准噶尔汗国衰弱，就想趁火打劫，主动挑起争端。

老虎老了，还是老虎。策妄阿拉布坦先是打败哈萨克汗国，接着在亚梅什湖全歼沙俄援军，并消灭当地的2000多沙俄驻军。1716年底，他又向西藏进军，占领拉萨。2年后又全歼满清8000援军。准噶尔占领拉萨，也是一场值得记述的经典战役。话说大策零顿多布率兵6000，由伊犁出发，翻越天山进入阿克苏，经莎车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由阿克赛钦进入藏区，又经过长途跋涉，横穿几乎整个藏区，昼伏夜行，悄然来到拉萨城下，在后无援兵的情况下，经过两个月围城，攻占拉萨。

直到1720年，准噶尔军队才退出拉萨。满清军队在拉萨获胜后，从西藏出发，一路攻入准噶尔边境，占领吐鲁番。天山北的战云再次云集，战端一触即发。恰在此时，康熙病逝，雍正皇帝继位。雍正首先要整顿内政，再加上国库空虚，无力再战，他下令停止一切边境争端。

巧合的是，准噶尔汗国也出事了，1727年，策妄阿拉布坦突然暴死在床上，他的长子噶尔丹策零继位后，也要整理内政和军队。他委派瑞典人列纳特作为火炮总监，铸造和组建炮兵部队。列纳特，在俄瑞战争中成为沙俄俘虏，一直在俄军中服役；1720年又被准噶尔军俘虏。在这个洋鬼子的指导下，准噶尔的军事实力得到迅猛发展，在极短时间内实现了火炮的全部国产化。

一年后，当汗国内部事物全部理顺，噶尔丹策零派出使者来到北京，把自己即位的消息通告满清，并请求谈判和通商。雍正皇帝提出：必须要把青海反清起义的领导者、现在躲藏在准噶尔汗国的罗卜藏丹津绑送北京，才能建立友好之谊；同时，册封噶尔丹策零为部落领袖。

噶尔丹策零则明确表示，罗卜藏丹津本来是投奔他父亲的，他不能背叛父亲；另外，他不是满清臣属，也不能接受册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怎敢说你不是臣属呢？中国老话说，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何况是皇帝的面子？！雍正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再说，经过他的大力整顿，满清现在是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他当即调兵遣将，兵分三路准备征伐准噶尔。

噶尔丹策零得到满清出兵消息后，吓了一跳。面对满清的闪电战，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派出使臣前往满清大营，声称他是和平爱好者，为了两国和两国人民，他情愿投降、愿意接受满清的一切条件，即献出罗卜藏丹津、以及接受满清册封。

满清指挥官、岳飞的后代、岳钟琪自然相信，带着使臣和军队撤回来了。雍正见到使臣，也欣喜万分，认为噶尔丹策零已经服软，要求前线军队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同时祭告祖先，认为这是祖上积德，才使得满清兵不血刃而获得胜利。乾隆祭告完祖先，却始终没有等到准噶尔人前来办理后续投降手续。

而且出乎满清意料的是，噶尔丹策零利用这段时间集结了全部兵力后，主动出击，以游击战术分兵进攻满清分布在前线的一些军事堡垒。一时间，满清的兵员、据点、牲畜、物资等损失惨重，狼狈不堪。在雍正的命令下，满清北路司令官傅尔丹奏带兵2万，于1731年驻守科布多，开始筑城。

科布多，曾经是噶尔丹的根据地之一，也是准噶尔汗国在阿勒泰地区的咽喉之地。于是，噶尔丹策零命令大策零顿多布、带着他的侄子小策零顿多布和3万将士，决定用一场决战赶走满清的北路军。准噶尔人擅长野战，这对叔侄也准备利用自己的优点，引诱满清军队进行野战。

傅尔丹很自信，因为他是满清皇室，血统高贵，而且他的部下全部是来自国内的最精锐战士：包括北京城驻防八旗兵6000，汉族车骑兵9000，以及来自宁古塔、蒙古、察哈尔的八旗兵8800。

另外，傅尔丹还有一份情报：满清巡逻兵抓住一个叫做塔苏尔海丹巴的俘虏。两军交战，拼的是你死我活，作为俘虏的命运自然是猪狗不如。塔苏尔海丹巴也是如此，他在遭受一连串的诸如老虎凳、拔指甲、灌辣椒水等酷刑后，招供了：满清对面的准噶尔军队只是先锋部队，3万大军还没有到来（历史告诉我们，这只是一个苦肉计）。

得知眼前的只是小股敌人，傅尔丹坐不住了，他要抓住这送到嘴边的功劳。他立即指挥主力军队迎战前来挑战的准噶尔骑兵，一路追击来到和通淖尔。早已准备就绪的准噶尔炮兵开炮了，炮声隆隆，弹片纷飞。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身板再硬，也怕炮弹。在炮弹面前，满清精锐瞬间变成了渣。

在激烈的战斗中，满清高级将领达福、常禄，以及副将巴塞、查弼纳、马尔萨等战死，自杀的中高级将领有丁寿、苏图、戴豪、郎永图、觉罗海兰、马尔齐等，士兵战死4000余人，被俘5000余人。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傅尔丹司令官眼疾腿快，逃回科布多城内。随后，撤退到察罕叟尔。这一战，也是准噶尔汗国在与满清历年战争中，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

准噶尔军队趁胜追击，挺进到喀尔喀腹地，连续打败迎战的多路满清军队后，到达额尔德尼召，在这里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和修整。司令官小策零顿多布下令，敌人已经撤退，兄弟们放开战马，好好休息。休息的战士中，也包括巡逻兵和侦察兵等。

此时，已经成长为满清将领之一的、拖雷的后人、策凌，为报国仇家恨，正如一只等待捕猎的豹子，期待着扑出去的那一刻。准噶尔的牧马南山，让他看准了机会，他等不及满清政府的攻击命令，就秘密调集2万人马，在8月5日的黎明时刻发动了一场偷袭。

准噶尔将士马不及鞍，有的被杀，有的掉入河中淹死，剩余残军急匆匆向东南方向溃逃。策凌带兵一路追杀，连续两天人不下马、兵不解甲，只杀得敌人鬼哭狼嚎。小策零顿多布急中生智，下令部下把抢来的财物堆积在山间小路上阻挡追兵，才避免了全军覆没。

此战后，双方各有损失，再次形成对峙，都无力发动新的进攻。而满清更因为后勤补给困难，耗钱耗粮难以计数，财政已经不堪重负，因此，雍正主动提出议和。公元1734后，双方多次进行边界谈判，但各持己见，谈判无果。

公元1735年，雍正暴死，继位的乾隆决定将谈判进行到底。直到1739年冬，谈判终于结束：以阿尔泰山，作为准噶尔部和喀尔喀游牧的界限（据吕思勉《中国史》第四篇第五节）。由此，天山北终于再次降临和平，这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和平期，共有25年。

然而，柏杨告诉我们，在不能消灭对方的情形下，长期战争会使自己血枯力竭而死，所以这时候需要和平，谈判对于双方都是明智的。但是、谈判是因为双方同等强大，和平是建立在双方都不能打败对方的基础上。一旦其中一方过度衰弱，另一方自然就会落井下石，和平也就成为泡影。1745年，准噶尔汗国爆发大瘟疫，50岁的噶尔丹策零染病去世，由此，战乱再起。

为了争夺汗位，准噶尔汗国内部战乱不断，多方实力集团互相攻打，人民饱受战火。最终，在部将、策妄阿拉布坦的外孙阿睦尔撒纳帮助下，达瓦齐继位（他也是名将大策零顿多布的孙子）。继位前，达瓦齐承诺：你帮我做汗王，我就让你全权管理伊犁以北地区，和你平分汗国。达瓦齐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一寸土地也没有。

等到达瓦齐成为汗王，拥有汗国的全部土地时候，他就舍不得放弃一寸土地了。等到阿睦尔撒纳找他兑现诺言时，他拒绝了。有了土地，他才是汗王；这些土地，都是他的心头肉哦；找他要土地，岂不是割他的心头肉！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无论是中国史还是世界史，内部动乱而导致国家灭亡是被演绎了无数次的故事，准噶尔汗国也是这样。谁也不会想到，因为一句承诺，一个强大汗国就消散了。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阿睦尔撒纳愤怒之下，带兵来抢夺达瓦齐曾经承诺给他的伊犁以北地区。达瓦齐毫不示弱，派兵迎战。利益面前无小事，为了利益，哪怕就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何况是朋友呢？再说，朋友本来就是利用的。当朋友没有了利用价值，这对昔日的好基友就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互相攻伐。鲜血，再一次浸润天山北的辽阔戈壁滩。

公元1754年，阿睦尔撒纳战败，他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带领他的部落、一共2万5000多人投诚了汗国的敌人、满清帝国，并恳求满清立即出兵讨伐达瓦齐。此前，因为躲避战乱，已经有诸多准噶尔部落逃难到满清境内，包括萨喇尔、三车凌等部落。这个情节是不是很熟悉？是啊，汉族有吴三桂作为带路党、投降和引领满清攻占中原；现在轮到准噶尔部落的阿睦尔撒纳来充当这个准噶尔的带路党了。所以说，人类都是相通的，利益和仇恨面前，不分民族、只有坏人。

来到满清的难民越来越多，难民问题在现代很难解决，在那个时候也是大难题。难民需要吃饭，需要土地生活，而政府不可能无限制的免费供养他们，所以必须要增加新的土地来安置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从哪里来，就把他们安置在哪里。为了解决难民问题，满清迫不得已、只好再次出兵，计划消灭准噶尔汗国的反动头子达瓦齐，让汗国人民重新回到自己的故乡去放牧。

公元1755年2月，满清5万大军出发了。这不是第一次，事后也证明绝不是最后一次。打了100多年仗的准噶尔人再也不愿意看见流血了，纷纷投降，献出自己的牛羊和马奶子酒，夹道欢迎满清大军。几乎如同大行军一样，满清大军轻轻松松进入汗国政治中心——伊犁。

达瓦齐带着他的亲兵部队逃到格登山，妄图负隅顽抗。5月14日夜，满清派出一队24人的侦察兵，混入格登山的达瓦齐军营。这支侦察兵的队长是阿玉锡，是准噶尔人，之前投诚满清。在阿玉锡的带领下，这支小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直捣达瓦齐的大帐篷。刹那间，喊杀声、马嘶声、枪炮声震动山谷。达瓦齐部下本无斗志，顿时兵溃如山倒，纷纷投降。这支英雄的小部队擒获大小首领20余人，俘虏6500人。

准噶尔割据势力终于被平定了，乾隆很开心，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章，镶刻在石碑上，这就是至今仍在的《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山之碑》。作为国家级重点文物，它仍旧屹立在如今的新疆昭苏县境内。

达瓦齐落荒而逃，逃到汗国辖区的天山南。一天，他路过乌什城，就带领少数随从进入城内。乌什城主霍集斯伯克见到汗王到来，设宴招待，等到达瓦齐等人喝的酩酊大醉，他一声令下将这些醉鬼、包括达瓦齐和他儿子在内的70多人捆绑起来，送交给满清大军。至此，称雄一时的准噶尔割据政权彻底覆灭了。

但达瓦齐得到了善终，他被送到北京后，得到中央政府的特赦，满清政府每年还拨款供养他，使他有了一个幸福、稳定的晚年。达瓦齐是幸运的，但是他的部落和人民却仿佛遭到诅咒，最终消失于地球上。

满清消灭达瓦齐后，决定均分准噶尔汗国为4个部分，新封阿睦尔撒纳等4个汗王分别统领。随即，主力部队撤回内地。但满清这样的安排，是和阿睦尔撒纳的野心相矛盾的，因为他想要做汗国唯一的继承人。他投诚满清，只是借刀杀人。当自己的最大对手达瓦齐势力烟消云散后，他的目标就是由他成为汗国唯一的统治者。 

阿睦尔撒纳集聚老部下，围攻驻守伊犁的500名满清政府军。满清战败，两名司令官班第和鄂容自杀。格登山之战仅仅3个月后，天山北的战火重新燃起，人民再次陷入战乱和杀戮中。

满清迅速再次调集重兵，进入天山北平叛。但狡猾的阿睦尔撒纳却充分的利用起游击战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在连续的战斗中，满清折兵损将，甚至名将兆惠都一度被围困在乌鲁木齐，幸亏援兵及时到达，才救出他和部下。从历史上来看，兆惠是一个福将，他数次被围，却总是有惊无险，明天继续讲述的《望不尽天山南》里，兆惠作为主角，再次被围困。

公元1757年，满清最后一次组织远征军，决心全歼阿睦尔撒纳：由衮扎布和兆惠分别担任正副司令官，再次向伊犁进发。然而，当满清5万大军进入准噶尔后，才惊奇的发现：他们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原来，此时的准噶尔部落出了一件大事，这就是——天花。

突然爆发的天花，加上连年内战，使得总共20多万户的准噶尔部落，有大约40%死于天花引发的瘟疫，有大约30%死于战乱中。另外，逃入沙俄和哈萨克的占到总人口的20%左右。留在准噶尔故土的，只剩下约10%。乾隆命令：必应全行剿灭，不得更留余孽；此等贼人，断不宜稍示姑息……

从此，准噶尔汗国只剩下一个历史名词，准噶尔这块土地再也没有见过准噶尔人。这块土地的新主人是，留下驻守的满族八旗兵，分布在伊犁、乌鲁木齐、塔尔巴哈台等地；以及遍布在天山北的汉族屯垦将士。数十年后，满清大诗人龚自珍写到天山北，称，数千里内再也见不到一个准噶尔人了。如今的天山北，也仅仅留下了准葛尔盆地这个地名，任由后人凭吊。

7月，阿睦尔撒纳战败后，带领8名随从逃亡到沙俄。1个多月后，他因为感染天花，病死在沙俄境内的托尔斯克。阿睦尔撒纳死了，但他留下很多传说。其中之一是，他母亲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女儿，他爸爸是丹衷，他爸爸的爸爸是控制着青藏一带的和硕特汗国的最后一任汗王、拉藏汗。

就在那次准噶尔长途奇袭拉萨的战斗中，准噶尔人杀死了拉藏汗，策妄阿拉布坦为了斩草除根，又杀死了自己的女婿、拉藏汗的儿子、丹衷。接着，策妄阿拉布坦又把怀有身孕的女儿嫁给另一位酋长。在这位酋长家里，阿睦尔撒纳呱呱降生了。当人们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坏了，因为他浑身鲜血。准噶尔人从此相信：他是为报仇而来的，他果然达到了目的——断送了准噶尔。

随着准噶尔人和准噶尔汗国的消亡，游牧民族从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只能游牧的民族了，驰骋疆场的战马和雪亮的弯刀再也无法对抗长枪大炮。黄沙一层层堆积起来，严严实实的埋藏起准噶尔人流淌在这里的鲜血。大风一次次刮过，曾经的辉煌成为落满尘灰的历史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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