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国】吾家有女已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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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国】吾家有女已长成

Original 2017-01-19 包谷原平文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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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女已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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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谷

一写下这个题目，就赶紧声明，这是一千多年以前白居易老先生的发明，我不过是借来用用的。题目虽说是借来的，可内容却实实在在是自家的。

上个世纪的某天晚上，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女婴在一个叫南坡的村子里呱呱坠地，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的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生的可怜的女儿。那一年，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托邓小平老人家的福，我终于考上某高校就读中文专业。那时，粉碎“四人帮”没几年，整个中国千孔百疮，百废待兴。虽说我是取得了吃公家饭的号牌，可咱那口子还是地地道道的人民公社的向阳花。女儿此时出生，随母上户，只能成长为人民公社的又一朵小向阳花。更何况那时家里刚分家不久，我除了有几间破房和几个盆碗瓢勺外，几乎是一无所有。我上学的费用，还是大家伙凑钱解决的。我上了学，家里没了经济来源，这时增加人口，无疑是雪上加霜。接到来信，我带几分忐忑请假回乡。女儿卧在炕头，安然入睡。我瞅了一眼，不由大惊：满脸的皮皮渣渣圪圪蛋蛋不说，那脸色，红里泛着黑，黑里透着紫。妻子看出我的诧异，淡淡地说，我成天吃的是高梁红面，喝的是玉米面糊，能生出白胖娃娃来？她可怜兮兮地跟我说，怀孕期间想吃酸的，进了城，看见一毛钱一卷的酸酸的果丹皮，香得直流口水，三番五次拿主意，最后，还是一分钱没花离开了县城。听着她的叙说，心中不是滋味，只能一个劲地安慰她，熬着吧，再熬几年，等我毕了业就好过一些了。

毕业后，我分到一所高校任职，终于能拿到四五十元的工资了，而我的女儿也渐渐长大了。庆幸得是我女儿没有长成当初我所害怕的歪瓜劣枣，可能是受了我英俊潇洒的遗传的缘故，虽不敢说出脱成一朵花，但说她模样端正、清新可爱还是毫不为过的。唯一遗憾的是那从娘胎里带来的人称健康美的黑红脸膛，后来曾用了几十瓶增白霜也未能漂白半分。脸不白倒也不怕，那时不时新讲心灵美麽，咱就下力气培养她的心灵美吧。要想达到这一目标，首要的就得从文化抓起。她老子是个大学生，那她起码得超过她老子吧，弄个硕士博士当当,让她的老爸老妈也风光风光。学文化先抓两头，一是识字，二是算数。于是，就把当年老父教我的那一套照搬了过来，不过，教学手段比当年要高了许多。我从市场上买回有关的图书资料，各式道具一应俱全。教女儿识字，从《365夜儿歌》开始，连拼音带汉字一锅烩，仅仅一年时间，女儿就把两大本儿歌基本能背下来，并且，汉字都认得，拼音也会念，她的识字水平已达到小学二年级的程度。计数呢，更是惊人，五六岁的年龄，万以内的加减都会算，而且极少出错。这种状况，连我也始料未及。我在我们村就算是早慧之人了，也充其量识字二三百，计数只能数到一百，十以内的加减法罢了。我把女儿的情况告诉我村小学当年跟我一块教书的老师，他大摇其头，根本不相信，亲自拿了一年级二学期的课本来专门测试。结果，汉字全部认得，算式全部算对。他连连夸赞，了不得，了不得。神童，神童。赶紧送科技大学少儿班培养！他的话自然是笑语不作数的，但是，当时我对女儿的超常发展的确是非常惊奇的。我有点遗憾的是我没有在意朋友之言，请一些有识之士来会诊帮忙，肯定会对女儿是大有裨益的。后来，女儿上了学，我的工作也很忙，于是，我就把女儿交给了老师，我对她的家庭教育也就日渐疏懒了。

上小学后，女儿未能续写神奇，一直维持平庸状态。所谓平庸，是对拔尖而言。其实女儿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属于上中等。怎么就昙花一现了呢？我有点不太服气，于是抽出一段时间辅导她的功课，可一来二去，不见大的提高，未能再现当年的灵气。我长叹一声，唉，由他去吧。上了初中后，女儿又露了一回脸，上初一时，恰逢全国青少年作文比赛，规模和声势挺大的。我鼓动女儿参加，她根据她生活圈子里的同学间发生的事儿写了一篇作文，我看了觉得不错，让她修改之后寄了出去，后来记不清是获了个三等奖还是优秀奖，让她在校园内名声大振，同学们都喊她小作家。

女儿中考后，是继续上高中还是去读中专？我和妻发生了严重的对立。我主张读高中，是属于理想派。这是读书人正常走的一条路，何况从女儿的幼年起，她身上就寄托了我期望成名成家的理想。再说，姐姐的二子一女都上了大学，咱的女儿却上个中专，寒碜死人了。妻子非要上中专，是属于现实派。她认为，同样花钱上三年学，上中专马上分配挣钱，而高中却又得考大学，考上考不上还是两回事。再者，儿子也上学花钱了，早了结一个是一个。妻子有重男轻女思想，觉得女孩儿家念那么多书也没用，上个中专早点出来赚钱挺好，但她却坚决主张儿子上大学。我俩争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谁，眼见得要填报志愿了，妻子拿出最后的杀手锏，社会上不是嚷嚷得很凶嘛，再过几年就不包分配了，要上中专，女儿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要不你上哪儿去找工作？妻所说一点不差，媒体已公开了这消息。现在上中专，正好是包分配的最后一年。思忖再三，我终于同意了妻的最现实的意见，让女儿上了我不愿意让上的中专，也落下一辈子的遗憾。

女儿毕业后，几经周折，终于走进了一家媒体，有了一份有头有脸的工作。平心而论，这几年，女儿的工作表现还算正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她念书时差不多，属上中等吧。这些年来，有几条新闻荣获全省最高奖的一二三等奖，并年纪轻轻就评上了中级职称。

说实话，这篇文章早在十年前女儿刚参加工作时就想写了，题目就叫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一直阴差阳错未能出笔延宕至今，所以，题目也就改成《吾家有女已长成》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苦苦思索，为甚麽我的微观教育就失败了呢?其实，家长望子成龙、盼女成凤倒也无可厚非，但如果违背规律拔苗助长，那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了。我不就是这样的蠢人吗？我把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一股脑儿地强加在女儿身上，让她超越父辈，超越家族，她小小年纪，哪能承担得了如此沉重的压力，溃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现在，女儿早已长大成人，她的女儿也已经上小学了。她没有从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中接受教训，又开始把女儿抽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这个班那个班，恨不得让小孩明天就变成居里夫人。我说她，她也不听。无奈的我只好撰写此文以告世人了。

吾家有女已长成，今后的路还很长，让她自己去走吧。吾家甥女初长成，今后的路更长，但愿她的路能让她自己一直走下去。

作者自述

包谷，原平人，自号南坡僧人。自幼喜好文学，可叹虚长年岁，老来一事无成，虽说写出一些文字，却连自己也不忍卒读。家乡文人骚客皆为我师，但愿为我粗劣文字把脉，老衲不胜感激，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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