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弈事》连载——北京围棋往事
田大善人是京城围棋圈的名人,也是船长的好友。大善人是创建了北京业余围棋联赛的元老之一。不过大善人更为人所熟知的还是他的晨诗吧,以及各种“驴肉火烧体”,船长在文章中就多次引用。
北京业余围棋联赛的一盏明灯——田大善人
大善人有三绝。
第一绝是驴肉火烧体晨诗,早已远近闻名脍炙人口。
第二绝是美食,每次饱餐之后必工工整整做笔记,然后图文并茂配上音乐,发于美篇之上,敬业精神令人感动。
第三绝则是他的文了。大善人是京城最早一批围棋爱好者之一,了解很多北京棋坛往事,而且写文章向来不装逼,不咬文嚼字,特别接地气。因此有个雅号——棋坛老舍
所以船长墙裂向大家推荐这篇文章。因为在这里面看到的不只是围棋,更多的是棋迷青春时代的剪影,街头巷尾的故事,一个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时代的回忆,也是北京围棋往事的一个留存。
还是白日梦更温馨
其实跟大家想象的不同,真正的北京人没那么贫,也没那么嚣张狂妄。反而是在表面的豁达乐观中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哀伤,在汪洋恣肆的面具下面掩盖着沉沦逃避的阴影,所以北京是丧文化的发源地,摇滚的故乡。
就像庄子秋水篇所写的,河伯只有到了大海,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很多时候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的无奈。在北京人消极懒惰的表象之后,是一种既世俗又透彻的智慧。因为北京人知道:我们努力的天花板,只是别人的下水道。
《城南弈事》又名《南城内外皆兄弟》
田大善人序言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积水潭医院出生西城的孩子,小时候经常早起围着后海或西海跑步。中学毕业后随父母迁居南城。
老北京真正意义上的南城就是出了前门,内城外边儿天桥、坛根儿、金鱼池那一代。各种文章里经常出现的陕西巷、八大胡同、龙须沟都算在内。当时的南城用现代的说法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顺中轴路再往外溜达就是永定门,那里更别提了就是城外大野地。老北京有一个话壳儿:二郎庙的狗——红了眼,说的就是现在木樨园苏家坡那一片儿,过去这里都是埋死人的地方,就连陶然亭公园原来也是乱葬岗子,石评梅、高君宇就埋在那里。
后来“南城”的概念扩大化了,八十年代从老二环附近到木樨园都算南城,我小时候在三环路上踢过足球,那时候三环路修好了还没通车,木樨园最早没有立交桥,就是一个大转盘,这个大转盘当时是北京市第一个新鲜玩意儿。至于东高地南苑那些地方虽然早就有人居住也很热闹,但是对不起,您那旮旯是农村。九十年代,和义地区还属于大兴县南郊农场,西洼地是一大片藕地。直到98年和义地区连同大泡子湿地公园才划归丰台区。
陶然亭公园
再往后,南城的范围更大了,老南城加上现在的三营门、南苑、东高地、和义这一带都可以统称南城。各位千万不要小看“南城”,刚才那些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和地理位置的简单划分。我在杂志上写文章专门介绍过老天桥,解放以后天桥的老人儿和老玩意儿都去哪里了呢?好多人不知道,大善人告诉您吧,老天桥很多艺人以及后辈儿有一大部分落在了南苑。
您现在遛早儿,甭奔别地儿,就去南苑公园。那里练什么的都有。我好长时间没去,不知道如今什么德行了,原来那里可热闹了。练散打的、撂跤的、耍中幡的和各门各派武术那叫一个花哨。其中有一位人称东哥的大汉,此人什刹海体校出来的李连杰的同学,曾获得过北京市散打冠军。
南苑东边就是西洼地,再往东就是东高地、万源路,航天部在北京选址建火箭研究院和211厂的时候,看上了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最后圈地把这里建成了火箭、卫星研发和生产的中心。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从全国抽调人才,五湖四海的高级知识分子携家带口奔赴在这里,如今这一片区域成了世界闻名的航天城。为了建设这个航天城国家陆陆续续投入了很多,辖区内工作生活设施配套齐备,学校、医院、商场、宾馆、酒楼、派出所、街道办事处一应俱全,航天人不用出本地区,吃喝拉撒睡就都解决好了,俨然就是一个半封闭的小圈子。
南苑公园
东高地有一个农贸市场,历史悠久、规模巨大、价格公道在南城一直很有名气。管市场的大头大哥是航天部的一个处级干部张贵,手下一帮小兄弟,个儿顶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东高地市场里边还有一个河南帮,为首的就是大胡子,河南帮在四营门曾经干过一场四百多人的大架,这个大胡子前几年在大兴和自己的三兄弟火拼了一场,死了俩判枪毙了一个,此事上了当时的北京新闻头条。我在东高地市场办公室工作过一段时间,跟程仔、大公鸡、嘎宝儿、老刘几个人关系不错。
这些江湖恩怨打打杀杀不是重点,提到了也就一带而过,全书主要讲述的是南城地面儿一帮围棋爱好者的真实故事。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由一个共同的爱好聚在一起,上演了一出时代的悲喜剧。
本人水平有限,不能准确把握故事情节,粗制滥造指鹿为马被山寨国所不耻,书中如有不妥或伤人隐私之处望各位读者指正,我马上改。能在您茶余饭后博莞尔一笑,大善人就·心满意足了。
老炮杯冠军 田大善人
人工智能元年12月25日
东高地航天大院
《城南弈事》第一回
张德庆祈禳避祸
猛听雨怒斩龙蛇
知者不惑仁不忧
君胡戚戚眉双愁
信步行来皆坦道
凭天判下非人谋
用之则行舍即休
此身浩荡浮虚舟
丈夫落落掀天地
岂顾束缚如穷囚
大师的语录什么时候读来都令人荡气回肠。
话说自尧造围棋以来,从上古至今已近四千多年,围棋被历朝历代很多文人墨客赋予了极高的文化地位,围棋是“古四艺”、“君子六艺”、“八雅”的组成部分。
围棋发展历史中各种典故、传奇、逸闻趣事浩如烟海。随着中日围棋擂台赛聂卫平老师的横扫,中华大地掀起了一股学围棋、下围棋的热潮。
在古老的北京城有好多人从那个年代开始玩儿围棋,一上手就是几十年,现在这些棋友大多年过半百了。北京最早供棋友们下棋的场所不多,天安门东侧劳动人民文化宫一进门西边绿树环绕的一排红房子有一个棋室。隶属文化部,负责人是付学良先生,每天这儿屋里屋外挤满了各路棋友,称得上早年间京城围棋的圣地。
付老先生如今年逾古稀,身体倍儿棒,还经常参加一些围棋活动。
后来陆陆续续四九城又诞生了一些棋所,中国棋院对外棋室、崇文区文化宫、海淀剧场棋室、东高地文化园、天地间围棋、幸福大街工人俱乐部地下棋室等等一大批对弈场所,吸引了广大棋友,其间也诞生过各种牛人,包括很多获得过世界冠军的棋手。
除了这些正经八本的棋所之外,京城还有许许多多围棋路边摊,也是一景儿,平日里聚集三五棋友有说有笑下围棋娱乐。规模比较大、人气比较足、时间比较悠久的大概有以下四个地方:一、宣武公园;二、天桥万明璐;三、石景山鲁谷;四、丰台南苑。
本书就从南苑棋摊儿说起,一路风风雨雨直到北京业余围棋俱乐部联赛开幕。跨越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南苑棋摊由当地棋友自发形成,很早就有了,后来挪到南苑派出所对面儿小卖部门口,这个小卖部老板是东北人,八十年代来北京谋生,一直在此开小卖部。此人三十多岁,喜欢下围棋,秉承了东北人一贯热情好聊的特性,在店门口路边儿辟出一块地方,放上几个棋盘,支起一个棋摊,每天来来往往聊天下棋的人络绎不绝。
这里每天聚集很多棋友交流,大家下棋的水平参差不齐,其中有几位高手,俨然成了棋摊的明星人物,大家不免捧着惯着,这些人也真不白给,下起棋来有模有样,举手投足间隐约有点儿大师范儿。偶尔高手和高手之间对局也是火星子四溅,输赢大多都是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撸完没事儿再撸,不经意间撸出来很多奇闻异事。
雪中局
撸·田大善人
大雪无情黑白冷
寒风刺骨盘挂冰
局中搅起滔天浪
夜展河洛鬼神惊
身似磐石心入定
臂如霜剑指如锋
金鸡报晓尤未觉
不期已然到天明
——选自《大善人晨诗集》
话说98年初一个周末,天寒地冻,一连阴了好几日,这天傍晚,天越来越黑了,南苑棋摊上棋友们陆陆续续都撤了,回家该做饭的做饭、该看电视的看电视、该哄孩子的哄孩子。在路边昏黄的街灯下,有两位裹着大棉袄的汉子,端坐在棋盘边,像泥塑石雕一般苦思冥想。
静静地坐在路边街灯下对弈这二位, 一位名叫张虎绰号虎子,三十出头、中等身材、圆脸大耳、慈眉善目,曾经获得过北京市公交系统象棋和围棋双料冠军,象棋一级棋士,围棋业余4段。对面儿这位是老彭,与虎子的年龄、身材都差不多,短胡须、大嘴岔、脸上头上有几道刀疤,面目狰狞凶恶。这两个人是棋摊儿的常客,虎子是公交车司机,早班下班没事儿就跑棋摊儿来玩儿,老彭是附近歌厅看场子的大哥,平时带几个小兄弟夜场干活儿,白天闲着的时候多。虎子和老彭棋力差不多,经常在一起切磋,有时候一玩儿就溜溜儿一天。
虎子喜欢中国流每局必是中国流开局,老彭偏好三连星。两人因为中国流和三连星哪个开局更好始终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今天这哥儿俩较上劲儿了,从中午就开始下棋,到了晚上棋摊儿上的人都走光了,还在死磕呢。两个人都是出奇的慢,一步棋沉思半天方才落子。夜深了,天上飘飘洒洒下起了雪花儿,这雪越下越大。虎子和老彭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下棋,俩人似乎比着看谁更能扛,不一会儿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这是第三盘棋,前边哥俩一比一打平。只见棋盘上两条黑白巨龙扭杀在一起,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双方都是绞尽脑汁闪展腾挪,这二位平时下棋就慢,这时候更谨慎了,半天才落下一颗子。远远看去雪夜里街灯下如两个泥塑一般,身上披满了雪花.
待续。。。
附:田大善人列传
田氏大善人者,京师南城人士。祖上八旗勋贵,国朝后家道中落,遂躬耕南城,后辟为九门提督从事。
大善人原本京城恶少年,所好者醇酒妇人而已。昔年征夷大将军卫平扬威东瀛,大善人闻之,谓然叹曰:大丈夫当如是也!
自此悬梁刺股苦心孤弈,妇女无所幸,财物无所取,痴迷不可自拔。大善人尝睥睨于和义农场,众人稍有不从,立执云子,踞玄铁棋盘嗔目叱咤曰:“身是大善人,可来共决死!”
大善人能诗善文,喜美食好美酒,每日必食驴火一枚。性情所致则击筑高歌,响遏行云。大善人见神州围棋陆沉,京城围棋瓦裂,则痛心疾首。遂于人工智能元年,纠结党羽,赤膊上阵,创建北京围棋业余联赛。
大善人赞
京城大泽,爰有善人。
躬耕草莽,雪隐孤村。
嗜棋好酒,能写能文。
高歌一曲,响遏行云。
首创联赛,高下在心。
功成人去,身退名存。
诗称驴火,其利断金。
雪泥鸿爪,春梦无痕。
南城弈事,酸辣苦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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