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德到巴赫穆特

朱乙夫油画  血地 1200mm1150mm

1943年，日本第十一军在鄂西会战之后发动常德会战。日军计划十万人参战，其中攻城30000人，打援70000万。守方余程万部57师8529人。兵力是三个团：169团，团长柴意新；170团，团长孙进贤；171团，团长杜鼎。外加军直属炮兵团一个营，团长金定洲。

1943年11月3日,日本人开始在常德城区投下细菌弹。11月12日，在戴九峰县长，常德警察和57师官兵的帮助下，常德城基本上成了一座空城。老百姓就剩下零星的三百人，城破后躲到了一个教堂里。这些人后来全部被日军杀害。

11月18日，日军第六十八、第一百一十六、第三师团分别从东、西、南三方发动进攻，惨烈的常德保卫战打响。战至11月26日下午，余程万统计兵力时发现，参战时的八千多人，此时只剩下3000多人了，营连排指挥官伤亡达95%以上，勤杂兵也牺牲殆尽，重武器被敌人击毁90%，弹药消耗了大半。

战至11月27日，常德仍然牢牢掌握在57师官兵手中。日本天皇听说第11军三万多人攻8000多人守卫的常德却久攻不下，极为恼怒，下令第三师团主力两天内攻占常德，否则，全体官兵自杀。日寇皇命难违，我军岿然不动。日寇进退两难。第三师团山本三男师团长向其官兵训话时涕泗交流。

11月27日，为向天皇交差，横山勇想出一条“妙计”，他命令第116师团岩永汪师团长将常德包围圈撤开一面，放第57师突围，他好尽快宣布攻克常德，向大本营交差。岩永汪立刻撤开攻击效果最差的常德南面的攻城部队，并派人喊话，示意余程万率部下渡江突围。他们保证不偷袭。余程 万不予理睬。突围的缺口开放了两天时间，日军喊话几乎是苦苦哀求，可是第57师仍然死战不退。日军恼羞成怒，困兽犹斗。横山勇用两个师团同时冲锋攻城，第57师苦苦抵抗。

11月28日，日军攻进了常德城。整个常德只有一座建筑没有倒塌。那就是一座悬挂着西班牙国旗的教堂。这个教堂的神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西班牙人。他的中文名字叫王德纯。常德城内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撤退的三百多人就躲藏在教堂内。日军想闯进去，王德纯手拿西班牙国旗挡在门口。日军用枪托砸倒他后，闯进去把里面的300多个老百姓全部枪杀了。对此，王德纯战后的回忆录中有详细记载。

11月29日，常德城区已成一片焦土。余程万明白，由于日军疯狂阻击，援军和弹药都没有希望了。他决意全师战死常德。在给战区孙连仲长官致电时说：“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职率副师长，指挥官，师附，政治部主任，参谋主任等固守中央银行，各团长划分区域，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第七十四军万岁，蒋委员长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而在常德外围，援军们在艰难地向常德推进。为了救援常德，中国军队有三个师长战死。彭士量。（1904年—1943年11月15日），湖南省浏阳人，黄埔军校四期。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七十三军暂五师中将师长。11月15日在常德西北的石门战死。许国璋（1897年—1943年11月21日），四川成都人。国民革命军第44军第150师师长，黄埔军校五期。常德之战许国璋奉命率150师8000人驰援常德。在常德的门户陬市镇兵败自杀。孙明瑾（1905年-1943年12月1日），江苏宿迁宿城区人。黄埔军校五期。国民革命军第十军预十师师长。常德会战时奉命增援常德。12月1日在德山战死。预十师全军覆没。

11月30日，常德全城已经布满了日军，57师只剩下五座互相隔绝的据点，守卫着最后大约4平方公里的城区。57师还有约300多人在战斗。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留下几具尸体。已经被打残的57师仍然如此强悍，小鬼子的心都寒了。

12月2日深夜，战至此时，57师残部已经不足200人。余程万眼见粮尽弹绝，援军久盼不来，决定自己率一部分人掩护，让柴意新，孙进贤、杜鼎三位团长率残部百余人，作为57师的种子，从笔架城下河，乘船突围，去迎接援军。但柴意新团长说来的援军至少都是师级以上将军，请余师长出城联络比较合适，他主动要求留下掩护。于是，最终决定柴意新率169团剩下的51人留城牵制敌人。余程万率孙进贤、杜鼎及104名残兵，乘夜色，从169团始终未失的西门突围而去。12月3日凌晨，率部和日寇拼杀的柴意新团长不幸中弹牺牲，余部51人也陆续全部阵亡。五十七师坚守16昼夜的常德孤城，此时沦入敌手。

常德城保卫战，57师以8529人迎战日军直接攻城的3万余人，在武器弹药均不如敌方的情况下，坚守孤城达16昼夜，八千将士英勇牺牲，毙伤日军达一万余人，其中联队长以上高级军官4人，大队长5人，中队长4人。

其实，直到中国军队12月9日收复常德，日本人从来没有真正占领常德这座城市。57师残存的零星部队，隐藏在各个角落里打冷枪。专门猎杀落单的日军。日本人占领常德的这一个星期内，常德的枪声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当余程万率先头部队杀回常德时，从常德的残垣断壁后，互相搀扶着陆续走出了300多名57师官兵，他们有的手上拿着空枪，有的手上拿着大刀，有的手上拿着削尖了的毛竹。他们从来没有停止战斗过。常德从来没有屈服过。英雄的57师！英雄的常德！英雄的中国人民！

常德保卫战已经过去了将近80年，当年为了民族的独立，为了民族的尊严，为了领土的完整而牺牲的将士们仍然沉睡在常德那沉重的泥土下。他们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呐喊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他们被炮火撕裂的血肉早已经和祖国母亲融为一体。我们无法感受他们当时的痛苦与绝望。但是，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有父母亲，他们也有兄弟姐妹，他们中有一些已经为人父母，他们中有一些甚至还是孩子 。但是，当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略者闯进我们的家园时，他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尸山血海的战场并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没有 劝说政府割让领土，他们没有劝说政府选择投降，他们没有劝说政府选择退让。他们是真正的爱国者，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们的骨头是硬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回顾我们曾经的绝望是为了让我们理解乌克兰人民现在的绝望，回顾我们曾经的牺牲是让我们理解乌克兰人民正在面临的牺牲。正如我们在日本侵略者面前别无选择一样，乌克兰人民在俄罗斯的入侵面前，同样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就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巴赫穆特就是乌克兰的常德。俄罗斯从2022年8月份开始围攻巴赫穆特直到 2023年5月21日俄罗斯国防部宣布巴赫穆特战役结束。时间长达292天。这292天，对于乌克兰人民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是牺牲。正如我们在抗战时期所希望的那样，他们希望得到其他国家的理解，他们希望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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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乌克兰人民而言，巴赫穆特战役就是一场噩梦，无数优秀的乌克兰儿女在此为国捐躯。他们中有一些人本来是医生，诗人，运动员，农民，钢琴家，老师，电影明星，歌手。但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不得不走上了炮火连天的战场并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按照瓦格纳方面提供的数据，乌克兰在巴赫穆特阵亡57000人，负伤85000人，另有超过8000名西方志愿者伤亡，总损失超过14万人。尽管瓦格纳的话水分一向比较多，但是，苦战292天，乌克兰人民一定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2023年5月25日，俄乌开始交换战俘，106名在巴赫穆特战役中被俘的乌克兰军人被释放，他们中有8名军官，98名战士，最小的21岁，最大的已经59岁。还有一些乌克兰军人则是被抬回来的，甚至还有装在棺椁中抬回来的。这是多么悲壮的场面啊！他们是乌克兰人民的骄傲！他们是乌克兰人民的英雄！

在乌克兰我们还能看到很多和抗日战争经典战役类似的战役。比如，他们的马里乌波尔亚速钢铁厂就如同我们的四行仓库。他们的巴赫穆特就如同我们的常德、衡阳。他们的基辅保卫战就如同我们的南京保卫战。还有他们的布查镇，抗战时期，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制造了无数个布查镇 。同样的牺牲，不同的时间。同样的苦难，不同的民族。对于乌克兰人民所面临的苦难，我们更应该感同身受！

由于信息不对称，我们并不知道乌克兰人民到底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到底出现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到底有过多少壮烈的牺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抗日战争时，中国军民有多恨日本鬼子及其帮凶，乌克兰人民就有多恨俄罗斯人及其帮凶。正如我们当年不明白居然还有国家支持小日本侵略中国一样。乌克兰人一定不明白，一个人到底要坏到 什么程度才会支持一个国家悍然入侵另外一个国家并对他们无辜的平民举起屠刀？

人应该根据对和错选择立场，而不是根据立场决定对和错。如果根据立场决定对和错，那么这个世界上将没有对和错。因为，符合你利益的就是对的，不符合你利益的就是错的。有很多人干坏事都 是打着立场的旗号。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你的朋友，而可能是你更加危险的敌人。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爱国并不妨碍我们说人话。千万不要活成我们曾经痛恨的那种人。（2023年6月11日晚   刘乙半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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