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李斯特”丨青年钢琴演奏家孙颖迪访谈丨“我中了古典音乐的毒”丨“钢琴专业的竞争相当激烈,不要把音乐当作功成名就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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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颖迪演绎李斯特《死之舞》
青年钢琴演奏家孙颖迪丨“我中了古典音乐的毒”
他以色彩缤纷和优雅的演奏而著称;完美无瑕的准确度,清晰而闪烁的演奏以及对作品的深度理解,使其成为现代中国钢琴界新的领军人。
他曾经在荷兰乌德勒支举行的第七届弗朗茨・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上夺得第一名,成为第一位染指此项桂冠的华人钢琴家。
他在国际钢琴界被公认是“惟一一个能够完美无瑕地完成李斯特可怕的八度跳跃,并始终保持张力直到作品结束的钢琴家!”
他就是孙颖迪
走在上海的淮海路上,依旧可以嗅到昔日霞飞路的浪漫气息。半个多世纪前,浪漫的法兰西人将独特的艺术气质带到上海的法租界。那些美轮美奂的洋房至今吸引着路人驻足,上了年纪的梧桐树在风中幽怨地呜叫;不远处,音乐学院的艺术家们用自己的再创造复活着逝去的时代精神。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洋房的外墙上早已攀满了斑驳的爬山虎。走有昔日宁静的马路上,载重卡车呼啸而过,引擎轰鸣盖过了梧桐树的低吟。洋房的旧主人早已不知去向,这些房子变成了高级家具的卖场,令人汗颜的标价刺激着眼球,也冲击着浓郁的怀旧气氛;12月5日,当记者去音乐学院约见青年钏琴家孙颖迪时,淮海路的人行道正在翻修管道,泥泞、污水和刺耳的机器轰鸣仿佛在嘲笑多愁善感的怀旧情绪。
“古典音乐就是半截入土的东西,”坐在我对面的孙颖迪如是说,“像我们这些搞古典音乐的人大都中毒很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些人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迷人气质。
2005年4月16日,第七届弗朗茨・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在荷兰的乌德勒支拉开了帷幕。每三年才举办一次的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被业界冠名为“最艰难的钢琴比赛”,此前中国选手在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的最好成绩,是李云迪于1999年取得的第三名。而这次,来自中国上海的人男孩儿――孙颖迪凭借自已对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的独特诠释,力挫群雄,摘取了第一名的桂冠。那一年,孙颖迪25岁。他成为了上海10万琴童的象征,成为了10万琴童的骄傲。国际媒体亲切地称其为“钢琴王子”。
W=《环球生活》 孙=孙颖迪
W:你是怎么开始学琴的呢?
孙:我父亲自小就喜欢音乐,因为过去那段特殊的年代,没仃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而我母亲觉得弹钢琴对孩子的智力开发,以及气质、修养的培养都有好处,所以带我去上海音乐幼儿园报了名。
W:你算是科班出身了?
孙:是的。那个时代,是非常讲究“科班”这个身份的,一直到现在,古典音乐圈的科班垄断下,才有冰山一角被打破了。
W:在你的音乐生涯中,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孙:1985年,家境并不富裕的父母狠下心花1000多元钱给我买了一架钢琴。要知道,那时普通工人的月收入还只有几块钱。琴搬回来,放在我家那只有8平方米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巨大。其实的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W:最终你还是成功了,成为了媒体眼中“钢琴王子”。
孙:其实我曾经不止一次跟媒体申明“请不要叫我王子”。好像在音乐界里,一个演奏家如果年轻一些,获过一些大奖之后就容易被叫“王子”,我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适合我。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从来没有享受过王子般的优越感,更小喜欢被簇拥的感觉。对于媒体给我的这个称号,我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
他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中的获奖对于孙颖迪来说,无疑是一个转折,如今已经跻身世界一流青年钢琴演奏家行列的孙颖迪,面对眼前的成功,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现在我只是上台演奏的机会更多了些而已”。
W:郎朗是贝多芬作品的代表,李云迪是肖邦,你则被誉为是李斯特作品最传神的演绎者,但你似乎一直都非常低调?
孙:这大概是一个心态的问题吧。并不是我的条件比别人好多少,也并不是说我真的比别人无所谓,而是在于我可能是真正意义是在精神上放逐过的一个人,我有一种舍得的精神,这种舍得并不是说我今天舍得花多少银子,舍得浪费多少人生,不是。我所崇尚的足“竹林七贤”的精神,只做好自己本身的事情,和一样热爱音乐、懂音乐的人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
w:如果一定要你把自己跟郎朗、李云迪做比较呢?
孙:我们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我始终认为,作为古典音乐演奏者,无论是哪种类型的演奏,都应当忠实于是创作作者最根本的创作意图,适度的理性控制在一定程度上恰恰是做到了忠实于创作者的意图。我推崇理性的表达方式,很不赞成把古典音乐作为演奏家宣泄个人情感的方式,因为那样只会降低古典音乐的品质。我始终坚持演奏不用情感,“作品”才是第一位的。
W:除了钢琴,还喜欢什么演奏方式?
孙:爵士乐。
W:爵士乐与钢琴,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孙:古典音乐家其实就足一个被劈开的人。因为古典音乐原本就不是属于现代人范畴内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可能表里如一。如果一个人特别表里如一的话,他从小是一个古典音乐家;如果我表里如一的话,我今天就小会穿成这样了,我肯定是那种行为特别古怪的人。其实,爵士乐跟古典乐是最好的搭配,因为爵士乐是特别澎湃、特别释放的,但古典音乐是把人捆住,所以我们说搞古典音乐的人都是自虐狂。
W:音乐是不是你的全部?
孙:我可以用我老师的原话来回答你,他说:“我这三个学生,老大把音乐当成他的事业,很负责,懂得处心心积虑地去谋划它:老三则把音乐当成他的生命,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懂:只有老二――孙颖迪是把音乐当成了他的情人,需要的时候就拿过去。”音乐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我要对古典音乐负责,但古典音乐不会对我负责,就是它能给我什么,who knows?
“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
除了音乐,孙颖迪还会打《星际争霸》、会听周杰伦的歌,也会在开心网上被人卖来卖去并乐不思蜀。
W:平时怎么打发闲暇时光?
孙:喝茶吧,除了钢琴,中国茶也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套句俗话: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我每天早上必泡一套铁观音,晚上吃完饭,换成普洱,朝提神晚静心。要把普洱茶泡出味道,至少要一个小时,我可以用这个时间看看书,或者沉思,借此带走白天演出奔波的浮躁。
W:怎么会喜欢喝茶呢?
孙:首先,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我们应该传承下去;其次,茶是美容的,喝了特别好。其实,我会迷恋茶文化,跟我小学练琴的“魔鬼经历”不无关系。那时候我在上海音乐学院附小念书,必须同时兼顾文化课和钢琴两项,别的小朋友做完功课可以去睡觉,但我还要腾出双倍时间把钢琴课留下的练习曲攻下来,于是我爸爸就自作主张地把他喝的浓茶给我提神熬夜,这一喝就养成了习惯。2001年的时候,我去厦门比赛。那边天气很湿热,朋友就送我铁观音消暑,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极品茶,开水一泡,忽然就被那香气迷惑了。离开厦门的时候,我带了整套功夫茶的茶具回家,从此就开始了我漫长的茶道生涯,哈哈。
W:会跟朋友一块喝茶吗?
孙:跟朋友一块喝茶的时候也有。但是我的一个痛苦就在于很多朋友都不跟我住在同一个城市,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又或者他们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又去另外的城市演出了。这种时空的错位,让我非常难受。
“感觉自己被放逐到了天涯海角”
在我们这个时代,古典音乐家是一群自我放逐的人。在谋求内心安宁的努力中,孙颖迪在自我和意识之间支起一道灵巧的屏风。在采访中,他反复强调一种“自然的”生活状态,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刻意追求。这让我不禁想到:如果孙颖迪不坐在钢琴前,会是什么模样?
W:如果不做音乐,你会做什么?
孙:会做两件事情,我都想好了。第一件事情是摄影,因为我喜欢旅游,所以只要我还没有老到步履蹒跚的程度,我就会找一切机会去旅行,用镜头去记录下世间万物。第二件事情是,我想成立一个书院,就像最早的白鹿书院一样,当然,这个书院不是完全用来念书的,在这里,导演、摄影师、文艺家等聚集一堂,大家畅所欲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记录下来,以馈后人。书院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只是现在还不能透露,我怕被盗,哈哈。但我可以跟你提示一下,跟陶渊明有关。
W:在你的旅行经历中,有没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可以跟我们分享?
孙:那一年我应邀去法国的拉斐酒庄做钢琴演奏,因为夏天法国人都去度假了。只有一个看门的人。我头一天到了,他就带我去看演出的地方。地窖里的光线很暗,走到梯子的底部,能够看见一个铁闸门,放眼望去,里面全是酒。看门的人告诉我,这里面有些酒的主人都早已过世,但酒还存放在这里面。最恐怖的事情后来发生了,我在那里练琴,看门的人把门锁上后就离开了。要知道我练的曲子,第一支是“水妖”,第二支是“绞刑架”,第三支是“幻影”,弹到后来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就想还是别练了,赶紧出去吧,我想打电话给那个看门的人,却发现根本没信号,我就只有坐在橡木桶上,独自过完了我人生中最漫长的2个半小时。
W:最喜欢的国家是?
孙:南非吧。南非有个好望角,那里有个灯塔,登上塔顶,面对一望无垠的大洋,你就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流放的人,被放逐到了真正的天涯海角。中国海南岛有两块石头;“天涯”、“海角”,那只是象征性的,跟好望角的天涯海角是不一样的。通常我们看到海,会觉得很开阔,因为海面是很美的东西,但其实真正的大洋,就什么都没有了,《诗经》里面讲“望穿秋水”,就有一点儿那样的感觉。【编者注:望穿秋水应该不是《诗经》里的】
“古典音乐不是星光大道”
外表英俊,穿着时尚的孙颖迪,给自己的评价是:传统,崇尚自然,不经事,幸运,单纯,乐观。可是从他的故事里,我能读出这个上海男子成功背后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钢琴专业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六十,像郎朗、李云迪那样的人凤毛麟角,很多我认识的人都生活得很艰辛。”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孙颖迪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一些盲目学习音乐的人的忠告,“没有才能,不要轻易坚持,可以学习乐器培养情操,但不要把音乐看成投资,当作功成名就的捷径。”
在谈到“80后”钢琴家的成功时,孙颖迪评价说必须看到他们的长处,他们是非常聪明,有才气的一代人,能够迅速找到适合大众口味的音乐。但是古典音乐毕竟不是星光大道,每一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音乐家的成功之处是在于做出了有特色的自我音乐,商业演出和艺术探究永远是矛盾的双方,把握尺度,做好自己才能走得更稳健。
“不要给音乐太多的附加值,音乐是很脆弱的。”孙颖迪最后说。他在半截入土的古典音乐里自得其乐,也许这句话是他对此最诚恳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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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颖迪演绎拉赫玛尼诺夫《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孙颖迪“文人舞刀”弹“贝四”
第一次面对面听孙颖迪演奏,在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闭幕式音乐会上。
这场压轴音乐会,曲目不多,分量很重,且有两个亮点,指挥大家郑明勋和被媒体称之为“原色李斯特”的孙颖迪。音乐会上半场,是法国作曲家福雷的前奏曲和贝多芬“第四钢协”,下半场是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钢琴新秀孙颖迪现在正当红,自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折桂后,他就被媒体追逐包围。这次,与名团名指挥合作,自然很引人眼球。
福雷的前奏曲《佩利亚斯和梅丽桑德》结束之后,失望之情便在孙颖迪演奏的“贝四”中漫延。或许对这首乐曲过于喜欢、听过各种名家版本的唱片,无意间,对孙颖迪的现场演奏充满着期待。
说到《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爱乐者首先想到的是德彪西的歌剧。但很多人或许不知道,法国作家莫里斯·梅德林克(Maurice Maeterlinck)的原作剧本竟然催生了另三部器乐佳作。它们分别是法国作曲家弗雷和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的同名作品《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组曲》以及新维也纳乐派代表人物阿诺德·勋伯格的交响音诗《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加布里埃尔·福雷(Faure Gabriel 1845~1924年)是法国著名作曲家和管风琴演奏家,在法国音乐历史上,福雷是跨越19世纪和20世纪的桥梁·由于福列在19世纪法国艺术歌曲乃至整个欧洲艺术歌曲发展中的地位和贡献,被后人誉为“法国的舒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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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颖迪演奏“舒曼A小调钢琴协奏曲”
这首以纤细而深刻的歌唱性见长的钢琴协奏曲,在孙颖迪的演奏下,仿佛成了基因变异的“大闸蟹”,食之索然无味。第一乐章中庸的快板中,听不到抒情性,也不见华彩乐段的出现,表现平平;第二乐章中,极力想寻找希腊神话中的奥菲斯用音乐驯服那些魔鬼时的激情,可听到了差强人意的懦弱;在活泼的回旋曲的第三乐章,同样,听不到异常丰富的色彩变化。贝多芬的激情、力量以及存在于一切之中的独立性,在孙颖迪的指间下,变成了“文人舞刀”、书生气很重的平庸演绎。音乐还在继续,而我的脑海中,却闪现出傅聪先生常常用来批评那些琴声中没有音乐的人的那句妙语:“太恐怖了,他一个音都没弹错!”中场休息时,一位非常熟悉的作曲家对我说:“他的琴声中,缺的就是音乐!”
批评是善意的,丝毫无贬低之意。应该说,孙颖迪有才气,或许,他弹奏李斯特的作品,是他的强项,但并不等于他适合弹奏贝多芬的作品,就像《新民晚报》作者许锡铭批评郎朗“诗曲须有诗人弹”那样。就钢琴家而言,个性是最重要的。
孙颖迪跟吕思清、秦立巍组成的美杰三重奏
孙颖迪还非常年轻,恐怕现在还难以称“家”,就像他自己所说,“我很不喜欢别人用‘钢琴王子’来称呼我,不管是新一代还是老一代,我只是个琴者,不习惯被这样冠名。”这是他难能可贵之处,得大奖后,还保持着一份清醒。
演奏钢琴要成家,很难,难就难在从“匠”到“艺”的跨越。只有技巧,没把自己放进去的,称之为钢琴匠;能让思想感情说话、唱歌、哭泣的,称为钢琴家;把生命的气息吹入作品燃之以火,把泥土塑造的形象变成有生命的人,才能称之为艺术家。
非常希望下次音乐会上,孙颖迪的琴声能打动所有人!(施雪钧 )
孙颖迪谈“古典也时尚”
流传至今的古典音乐,其中有不少都曾是风靡一时的流行音乐。就像现今早有人迫不及待的把蔡琴、李宗盛也划入经典音乐领域那样。当社会精英们与平民百姓们都意识到该去听某个人写的歌剧或看某个人的演出时,被特指的某个人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时代文化生活里一个标志性的时尚人物——人人以没看过“他”或“她”为耻。
一些人,把自己偶然听/曾经听/间歇性听/从来一直都听/从来也没听明白也不求听明白但就是喜欢听古典音乐的经历拿来说事儿,当作自己脚下的填充物,仿佛就此自己在道德上、知识上、品味上、乃至经济上就上了一个台阶,比别人高了一截——这好像也成为了苍白空洞的都市生活里的一种时尚。
古典音乐家理应拥有卓尔不群的品味。高端的品味才能引领真正的时尚,真正的时尚一定包含优质的品味。只有这样,当前的时尚才有可能成为日后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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