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 山东兰陵：空手讨债反被抓 持枪打人未处理
文：阚布董 | 来源：辩护人Defender
▍文 阚布董
事发催债
2016年7月4日下午5时许，青岛人杨帆等一行19人，从青岛胶南市开四辆车到达临沂市兰陵县兰陵大酒店。此行目的，是替青岛人杨某某向兰陵人金总追债。按照杨帆此行的打算，如果对方拒绝还钱，就在金总所在的宝华集团门口拉横幅，造声势，逼迫他还钱。
第二天，2016年7月5日上午7:30，杨帆一行19人开四辆车到达宝华集团。其中，三辆车开进集团院内，另一辆停在集团大门外。
杨帆带着两名同行到达集团办公楼，在集团办公楼大门口碰到一名保安。杨帆上前询问，金总起床没有？保安看了看楼上，说，应该还没起。杨帆说，我上去找他。保安没阻拦，杨帆一行三人乘电梯到达五楼。他们在五楼没找到人，然后又到达六楼。在六楼杨帆看到一个人进入一个房间，杨帆等人过去敲门，问金总在不在家。里面有个女的回答，不在家，你们有什么事？杨帆说，我们是青岛的，过来找金总谈债务问题。女的回答，他不在家，你给他打电话吧。杨帆三人下楼。
在一楼大厅，杨帆等人碰到一名大约50岁左右的穿着警服的人。这人问什么事情，杨帆说找金总谈债务问题。那人说，金总马上到，你们先到一楼会议室去等吧。杨帆让陈某某到院里车上等待，带着殷某到一楼会议室，在椅子上坐下等待。
遭遇暴力
大约10分钟以后，金总带着两个人到了会议室。他进门后就掏出一把手枪，打了杨帆一耳光，问杨帆：谁让你们过来闹事的？杨帆回答，我们没有闹事，我是青岛的，我过来是因为你欠杨某某债务问题。金总就说，你等着，我跟杨某某打电话。说着就走到会议室门口。大约两三分钟后，金总进来说，钱我也不可能还，找谁来都没用，青岛的跑这来不好用。和杨帆同行的殷某是靠近会议室门口坐着的，金总用枪把把殷某的头打破了。杨帆向上去阻拦，还没走到门口时，会议室冲进十多个人，其中一个人拿手枪，一个拿散弹枪（长枪）。其余的人拿着鎬把。这些人进门后就把杨帆和殷某打倒在地。
杨帆拿出手机想拍摄，记录下这一切。对方过来把手机抢走、摔碎又跺了几脚。金总带着四五个人看着杨帆和殷某，其余的人冲到院里。金总说：把所有的人全都抓回来，砸断腿，出了事我负责。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杨帆和殷某被带到另一小屋，看到里面有被对方抓到的七个一起来的人，他们或坐或躺的在地上，身上都有伤，手机也全被收走。杨帆问他们伤情怎么样？他们说是被鎬把打的。杨帆问，你们没还手吧？他们说，没有骂，也没有还手。杨帆等人在此间待了大约一个小时，被几个人看着不让离开。
警方出现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来了二十多个人，到了关押杨帆等人的房间门口。其中有一个人穿白衬衣的人讲他们是兰陵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他们把杨帆等九人带到院子里，上了一辆考斯特车。
之后，杨帆等人被带到兰陵县医院体检。体检后，他们被带到兰陵县公安局办案中心，被关到一个房间里。大约一个小时后，杨帆被提到讯问室询问。杨帆把情况如实告知，警方做了笔录。
在警方询问杨帆过程中，过来一个穿白衬衣的人，身高大约一米七几，穿深色裤子。旁边人介绍说这是他们局长。这个被称“局长”的人过来问杨帆，过来要什么钱？杨帆如实告知，过来替杨某某向金总追债。“局长”说杨帆不说实话，让人把杨帆双手拷在后面，带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房间。
杨帆被带到此房间后，看到里面坐着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跟杨帆说，到兰陵来要钱，不知道全国两个地方没解放，一个是台湾，一个是兰陵？杨帆说不知道。对方说，要钱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什么钱都能要的。那人让杨帆坐在地上，双手仍铐在后面。对方把杨帆双手往上抬，一人站在其大腿上，另一人使劲抬双脚。这样折磨了几分钟后，几个人轮番对杨帆拳打脚踢。打了十分钟左右，把杨帆带到之前一起关押的房间，双手仍一直拷在后面。
两三个小时以后，他们又把杨帆带出来，又带到那个没有监控的房间，拳打脚踢，“开飞机”。之后又被带回之前房间。期间，又有与两个杨帆的一起来的人被抓进这个房间。
刑事拘留
杨帆这些人中午未被允许吃饭。
下午五六点钟，杨帆之外的十个人被送到兰陵县看守所刑事拘留。杨帆则被关到一间讯问室，不给吃晚饭，在审讯椅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7月6日）早上，警方发给杨帆一个馒头。下午警方做笔录，晚上七点左右将杨帆送到看守所。在看守所入所体检时，警察问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杨帆说是公安和别人打的。他做了简单记录，在体检表上标明。
据杨帆后来了解，7月5日大约7:45左右，宝华集团院子里开进三四辆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这些人拿着长枪、鎬把，一下车就对杨帆带来的一行人殴打。这十几个人逃跑时发现，集团大门被关上，这些人从小门跑出来。
他们跑到公司旁边一个村庄，过了大约半小时以后，对方十几个人开着四辆车追来，拿着砍刀，铁棍，下车就打。被打的人最终跑散了。后被抓回刑事拘留。
其中两个被打者，打110报警，110让他们原地等待。他们在原地等待时，过来三辆没挂牌的路虎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把这他们两人带走，随后被刑事拘留。
至此，杨帆一行一共被拘留13人。其间，他们被追打过程中多人多次打110报警。
取保候审
后来，警方又异地抓捕了一个不在现场的人，使本案刑拘人数达到14人。2016年8月6日，这些催债者被取保候审获释。
取保候审决定书显示，“羁押期限届满，案件尚未办结”。从法律上讲，这意味着这起“寻衅滋事案”仍未了结，警方仍在侦办中。
事实确是如此。
警方一面将上述14人释放，一面却又将与所谓“寻衅滋事案”毫无关联的丁某上网通缉；一面将7月5日扣押的现场四辆汽车于8月6日解除扣押，一面却又将与所谓“寻衅滋事案“”毫无关联的丁某的私人汽车扣押至今。
谁在滋事
进入金华集团办公楼的三名催债者，均赤手空拳，手无寸铁，结果反被对方纠集人员围攻。被打者均未还手，且均被对方打伤。和杨帆一同到达宝华集团的其余人员，只是将车停在宝华集团院中，并未下车。他们同样是赤手空拳，手无寸铁，却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持鎬把、铁棍追打，多人受伤。当时宝华集团大门被关闭，一些侥幸从小门逃出的人也被对方开车持棍追打。部分逃出宝华集团的人报警后，被110告知在原地待命，后却被以寻衅滋事刑事拘留。
赤手空拳催债被群殴，却被兰陵警方以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而打人的金总及其指使的多名打人者却逍遥法外。究竟是谁在寻衅滋事？
更为严重的是，部分人员违法持枪行为也未见任何处理。警方真的不知道？
以案说法
根据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不得非法越权干预经济纠纷案件处理的通知》（〔89〕公（治）字30号，1989.3.15），《公安部关于严禁公安机关插手经济纠纷违法抓人的通知》（1992.4.25）等相关规定精神，“凡属债务、合同等经济纠纷，公安机关绝对不得介入。”最高检负责人也在年初的会议上强调，要围绕执法司法人员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的突出问题，重点强化对涉及非公有制企业的案件该立不立、不该立乱立、使用非法手段插手经济纠纷，适用强制措施、查封扣押冻结财物不当等问题的监督。兰陵警方对于杨帆等人寻衅滋事一案的立案和侦办，不仅有悖于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刑诉原则，而且给公众以很大的想象空间。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乱抓？
《刑事诉讼法》第161条规定，在侦查过程中，发现不应对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责任的，应当撤销案件；《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183条规定，经过侦查，发现没有犯罪事实的，应当撤销案件；第184条规定，公安机关决定撤销案件或者对犯罪嫌疑人终止侦查时，应当立即解除其强制措施；对查封、扣押的财物及其孳息、文件或者冻结的财产，除按照法律规定和有关规定另行处理的以外，应当解除查封、扣押、冻结。
鉴于此，兰陵警方应当立即撤销案件，立即解除取保候审强制措施，立即解除不当扣押手续，立即解除网上通缉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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