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发展私有资本医疗改革：老板笑咪咪，国家、病人哭兮兮

　　莆田系医生自揭医院吸金术：他们是在逼良为娼

　　陈朝文

　　邱健钦，主任医师职称，在某三甲公立医院工作二十多年，任整形美容科主任7、8年。因美容、整形几乎不能医保报销，公立医院又不能做假，所以经济效益很差，安慰性每月150元奖金。经不住同学劝说，2011年5月，辞了职，作为厦门市引进的高级人才到私有资本的新开元医院，任院长助理兼整形美容科主任。四年后，他与妻子被这家医院开除。

　　2016年5月初，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他披露了新开元医院的种种乱象：(对于部分重要事实，记者进行了独立调查核实)。

　　他说，这个医院，“咨询师千方百计把顾客哄过来，内科医生拼命开药，外科医生拼命做手术。眼科中心有几个科，主刀医生不过三五个，年业绩可以做到一个亿。”“你做的是抽脂，病历上可能写的是急性阑尾炎;做双眼皮，病历上可能写‘麦粒肿’手术。它做得很像，就像一个人真的来看病了。”“面临卫生部门校验时，三名医生于同一天从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变更至新开元医院，两个月后，又于同一天变更回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笔者评论：天呐!一个科一年创收一个亿!加大说，这个科有80张病床，那一张病床年平均收入就是125万，每个月收入就是10、4万，每天收入是3500元左右，实际还不只这个数的收入，因为一个科的病床，不可能365天，天天是住满了的。也就是说，不算大手术的眼科病人，平均每天都要支付医疗费3、4000元。这究竟是救死扶伤，还是在抢钱?

　　拿公立医院的医疗费用来对比一下。我有一个亲戚，不小心，摔倒了，锁骨骨折等外伤，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切开钢板固定住院6天，一年后，取钢板又住院10天，总共费用17000元，平均每天千元，其中钢板就花了5、6000元，扣除这一笔材料费，每天几百元。

　　据我所知，眼科绝对没有骨科的医疗费用大。但对比的结果是，私有资本眼科的医疗费用却是公立医院骨科的3、4倍。所以老板笑眯眯，但病人、国家就哭兮兮了。

　　医院私人老板是怎么“创造”出这么高的收入的呢?

　　“我们正规医生做一个双眼皮五十块。人家那么臭的医生，做一下一两千块”。

　　这样说的依据是，这家二级医院，就那么四个是正牌的本科毕业的医生;并没有几个临床中高级医生，其他要么是退休返聘的，要么是“挂证”的。(因为政府对开办医疗机构有各类职称医生人数的要求，但民营医院凑不够人数，就花钱租用其他医院医生的医师证，并让其从原来所在医院变更注册到自己的医院，以通过卫生部门的验收。但该医生只是“挂”在这里，本人仍在原单位上班，只是在卫生局校验时过来应付一下)我们整形外科就两个正式医生，还分整形1和整形2。

　　他们很“节约”：我刚来的时候，新开元医院开业没多久。用的是公家的地方，公家的房子，很便宜租下来的。第一天上班时我就傻了。真的是乱七八糟。急救车、氧气袋没有，甚至连治疗盘也都没有。治疗盘是我们外科医生必备的，里面有敷料、镊子还有肾上腺素，防备病人发生过敏性休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抢救设施，一个门诊部都得有。

　　我在公立医院当了七八年科主任，公立医院对医院安全要求非常严格，有15项核心制度。可是在新开元，当时可以说一项也没有。

　　老板是把做“百年老店”一直挂在嘴上，可一开会，就是强调业绩。实际上除了业绩，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考核。科主任、营销人员的业绩压力都很大，常常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

　　新开元刚开业时，有个医生迫于业绩压力，把朋友的小孩介绍到医院，让韩国医生做美容手术，结果手术失败，美容变成了毁容。到现在事情还没了结。

　　个人收入与业绩直接挂钩，提成在5%-8%之间。完成的越多提成比例越高。普通医生和咨询师也是这样。

　　这样一种机制，就把人性的恶充分调动起来了，他们简直就是逼良为娼。于是咨询师就努力忽悠，千方百计把顾客哄过来，口头禅就是“你有病，得治，得花钱”。内科医生拼命开药，外科医生拼命做手术。病源是最重要的。无论是院内院外，介绍病人都有返点，一般是医疗费总额的15%至30%之间，在莆系中这不算高。

　　据央视报道，厦门的彭女士在厦门天使妇产医院结扎时出现意外，最终死亡。节目中曝光了一份该医院的“计生介绍提成标准”。其中结扎手术的收费标准是2500元，经办人可得到200元的提成，“计生办”能获得医疗收入的10%。值得一提的是，庞女士正是经镇计生办介绍跨地区去天使妇产医院做的结扎。

　　公立医院，一直讲应该重视技术。他们说没关系，只要是医生，能做、敢做、会做就行。有医疗纠纷不要紧，专门有个客服部处理这个，会跟你磨的。莆系对付医疗纠纷是有一套的，最后无非是赔钱。如果事情太大，他就卖掉，张三卖给李四，李四来了，你再找他一点理由都没有了，顾客就不了了之了。之后说不定张三又回来了。

　　“套保”与“博饼”

　　具体怎么做?美容是刷不了医保的。就按三千块的医保套餐给你刷。双眼皮也好，玻尿酸，到时候给你置换。比如是1000块钱的美容手术。它就套成200多的体检，加一个小肿物切除，换药几次，就一千块了。三千块的话就有另外一种算法。医保还没开通，各种套餐就设计好了。比如你做的是抽脂，病历上可能写的是急性阑尾炎。做双眼皮，病历上可能写“麦粒肿”手术。它做得很像，就像一个人真的来看病了。

　　因为自己的医保卡不够刷，医院也鼓励顾客借卡来刷。

　　这张写的是“隆鼻补交”。什么意思?就是一次不能套刷太多医保，所以要分批套刷。后面再套时就是“补交”。比如隆鼻需要一万块，一次只能刷三千多。那也就是(刷)三四次。为了方便，顾客的医保卡经常就放在医院，一个咨询师最多时口袋里有二十几张卡。

　　这位做隆鼻术的患者实为新开元医院的一名职工，林小洁是其化名。括弧里的三个名字是用来“套保”的医保卡卡主。

　　医院往往也会“吃”那些刷医保卡的顾客，这样医保就更吃亏。比如有的手术明明现金3000就够了，用医保的话可能要6000多。

　　新开元医院因为小，“套保”的总额可能不会很大，眼科中心更厉害。所以国家投入的钱就这样被套走了。

　　套刷医保这么严重，我不相信有关部门一点不知道。实际上也有人举报过，也来查过，但好像没太大影响。因为老板有“关系”。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把莆系的特点发挥到极致了。

　　每年过年过节，只要跟医院有一丝关系的部门，他都要安排人去打点，去“博饼”(收买)，继续大力发展这样的私有资本医疗，就证明社会政治即上层建筑已经被这些人左右，他们是政协委员、人民代表，能左右社会政治;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能左右国家政治。

　　(整理 南方周末记者 柴会群 口述 邱健钦)

　　2016/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