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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在大堤上的村庄:抗洪第一道防线,每年都与洪水打交道

剥洋葱 剥洋葱people 2020-08-31


作为江洲镇抗洪的第一道防线,良种场村民对洪水并不陌生,他们每年都与不同水位的洪水打交道。


村民和空军在修筑子堤。新京报记者陶冉摄


文 | 新京报记者 肖薇薇

编辑 | 胡杰 校对 | 李立军


本文约3151字,阅读全文约需6分


洪水几乎是在一夜间涌到了村民眼前。

 

江洲镇良种场村,坐落在江西省九江市江心岛北侧大堤线上的村庄,四面环水。狭长的堤坝路两侧坐落着两到三层的房屋。

 

作为江洲镇抗洪的第一道防线,良种场村民对洪水并不陌生,他们每年都与不同水位的洪水打交道。

 

7月12日18时,长江九江站水位达到22.81米,超江新洲警戒水位3.31米。

 

58岁的黄海荣经历了1998年洪水,“每家当时都是几间瓦房,全村大部分房子都塌了。”

 

但22年后,良种场安然无恙。目前,全村仅大堤外侧房屋地下层进水,1500亩农田内涝几乎全部排出。

 

54岁的良种场退休场长杨振启说:“在良种场,每家每户防洪经验都很足。”

百余村民昼夜守护2898米堤防线

 

7月初,黄海荣带着11岁的孙女和6岁的孙子回村居住,她按往年汛期防洪的时间回来。每天清晨一打开门,便要站在走廊看看长江的水位。

 

连下了几场暴雨,长江水变了颜色,一晚上工夫,水位往上进了一大截,快接近堤坝外围底部,“这个水涨得太快了,吓人了”。

 

良种场退休场长杨振启一看洪水和堤坝的位置,就能估摸出大致水位,看这上涨的速度,他叮嘱村民要留意,“今年怕是有大洪水”。

 

除了把地下室的杂物挪到了一楼,黄海荣赶忙给在九江市区的儿子打电话,让他接走孩子,“我得留下守着堤坝,怕小孩子看到这么大水吓哭。”


7月5日零时,洪水涨到了江新洲警戒线19.5米,堤坝外侧的房屋底层泡在洪水里。良种场支部书记汪滔和村干部一一电话通知村民,“今年汛期到来了,每家每户至少需要安排一个人回村参与汛期防洪。”

 

良种场有143户人家,五百多名村民,常年留在村里居住的不到十分之一。而在汛期,24小时两班倒的防洪执勤,需要大量的人手。

 

村干部和在家的村民先排上班,抗洪必须的防雨布、砂石和蛇皮袋堆放在村支部。江洲堤上,每隔几百米有一处防洪哨所,是一幢红瓦白墙的小屋,飘着一面红旗,里面放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村干部汛期都守在防洪哨所。


7月15日,良种场的一间防洪哨所。新京报 肖薇薇 摄

 

村民们隔日便从务工的九江市、南昌市和广东省、浙江省、山东省等地赶回来,一到家就马上加入防汛执勤队伍。

 

大堤内侧拉起电线,长串的灯泡把大堤照亮。从外地赶回村的100多位村民被分成5个组,昼夜执勤守护沿村2898米的堤防线。

 

在九江市区工作的25岁小伙子王寻(化名)一接到电话就上岛了,这是他第一次参与防洪,往年是家里长辈的任务,今年他接了过来。

 

巡逻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同行的邻居大叔放下一桶碎石“瓜子片”,一边给堤坝内侧除草,一边教他,“找有没有冒水花的地方,看仔细点,有就在水花这里挖开一点,迅速丢一把瓜子片埋进去塞住。”

 

到7月10日,洪水涨势依然很快,每天涨幅超过0.4米,长江九江站水位已达22.03米,再涨下去可能有漫堤的风险。

 

7月12日,江西九江江洲镇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出通知,除青壮年以外,其他居民需要在7月13日之前完成分批撤离。

 

村里的几位老人想留下来一起抗洪,“20多年没见这么大洪水。”汪滔劝说了几轮,每个防洪哨所都有足够的人手排班巡逻,老人们才愿意撤离到九江市区。

 

雨还在下,前来支援的武警官兵和村民在江洲大堤上加筑子堤,用沙袋装泥沙,堆到双侧没有建房屋的堤坝处,铺上防雨布,这是最先需要加高的位置。


扛沙袋筑子堤的村民。受访者供图

 

“这么多官兵过来,我们安心很多。”装沙袋时,黄海荣看着年轻的武警官兵,时不时念叨一句,“稍微少装点沙,休息一下,太重了搬几袋就累得受不了。”

房子盖高,盖结实

 

良种场村民对洪水并不陌生,他们每年都与不同水位的洪水打交道。江洲镇的汛期在梅雨季节,长江每年都涨水,但平时的洪水少有漫过大堤。


2017退休前,每年汛期,杨振启都在大堤上巡视,晚上便睡在防洪哨所。最初洪水警报以三闪灯光为信号,看到信号灯时也拉三次灯,信号从一家传到下一家。

 

今年以前,良种场经历了1995年、1998年大洪水的袭击,很多村民关于洪水的记忆都在这段堤上。当时,良种场的村民多是从江洲镇其他村迁出,买下地基建两三间平房,江岸还没有种上成片的杨树,离江是百米沙滩。

 

黄海荣记得,1998年洪水发生时,先是一点点漫上沙滩,村干部组织大家用袋子装上泥土往堤上堆子堤,几位村民坐船去江洲镇拉砂石,砂石还没卸下船,听到大喊声,“破堤了,快往高处跑。”

 

江洲镇地势外高内低,洪水冲垮了江洲镇一侧的堤坝,打着大浪冲进来,先淹没了低洼处的农田,沙土地里的棉花才长到膝盖高,很快淹没在洪水中。村民们趟水把床、柜子和粮食搬上堤面,再抱上一个瓷罐,一家紧挨着一家。

 

几个小时后,村里一长串红砖瓦房,在洪水中只能冒出个屋檐,房子在洪水中浸泡、摇晃,最后慢慢倒塌。

 

政府紧急启动抢险措施,把老人和孩子被送到九江安置。

 

将近一个月,洪水才完全退去,村民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出簸箕去挑土,一担一担沙土往家门前的堤上堆,堤堆高了,才觉得“睡觉安心了一点。”

 

再修房子时,大家商量着建在了大堤两侧,一楼抬高,距离堤面至少1米,大门前都搭配一小段楼梯,地下室当棉花仓库,秋收后就出售,避开了汛期。

 

十几年间,沿着堤线,慢慢起了一幢幢楼房。黄海荣说,除了把家里的房子盖高,盖结实,年轻一代长大,一般都会去九江市或其他城市买下一套房子,等洪水再次侵袭时,家里的老幼能有个避险的地点。


7月15日,房屋墙壁上的印记记录了洪水水位。新京报 肖薇薇 摄

过去22年,大堤不断被加固

 

距离上一次大洪水过去22年,镇上组织了多次修堤,环岛长达37公里的江洲大堤被不断加固。

 

堤面加宽到三米多,加高到接近水位以上24米,修上了水泥路面,堤防内侧修成了梯形斜坡,坡底筑上矮矮的二坝台,与农田中间挖出沟渠,起到护堤和排出积水的作用。

 

长江洪水下去得慢,岛内低洼平原积水排不出去,晴雨交加,农作物就“淹死”了。修堤挖土形成的小水库,正好承接农田排出的一部分积水。

 

每年的汛期,村民最重视的事情便是防洪。排班的几天,外出打工的村民一定会赶回来,留在村里的人丢下棉花地里的活儿,一丝儿都不敢松懈。

 

良种场的防洪哨所设在村民家中,两间哨所之间的村民分成一组,负责这一段大堤的防护。村民两人一班,隔一个小时,走动巡视,得注意地势稍低堤线的水位,也要细细查看堤坝是否出现缺口。


大堤沿线巡逻、排查洪水渗漏的村民。新京报韩沁珂摄

 

为了防止出现洪水冲毁堤坝的险情,良种场分设了15个防洪哨所,哨所墙上挂着江洲镇与所属村的责任干部,汛期他们需要实时关注洪水情况,发布信息,通知到每一户村民,“一点都不能出错”。

 

不同的水位对应着不同的巡查频次。水位一到警戒线,村民巡查每2小时一次,等水位到达21.5米,堤上巡查不能间断。“每年汛期,都要以可能出现大洪水的心态对待防洪,不能松懈。”杨振启说,“在良种场,每家每户防洪经验都很足。”

 

“我们这一辈不害怕,每年都习惯了,跟着村里防洪指示,洪水漫过不来。”黄海荣说。

 

“守堤就是守家”

 

7月12日凌晨两点,长江九江站水位已达到22.67米,超江新洲警戒水位3.17米,逼近1998年的最高历史水位23.03米,相差0.36米。

 

黄海荣和村民们又去背了一轮沙袋,手电筒照向江面,看不清水位是否在上涨,“担心,哪里敢去睡觉。”


夜间在大堤巡逻的村民。受访者供图

 

农田边缘的抽水机一直开着,受降雨影响,一两天排水都效果不大,一位村民把屋后菜地里的西瓜和番茄全摘了,怕洪水漫过来,瓜果烂在地里。

 

7月12日18时,长江中下游洪水洪峰通过汉口至九江江段,长江九江站水位达到22.79米,随后水位开始缓缓回落。

 

7月15日14时,长江九江站水位22.48米,较前日14时回落0.15米。良种场段大堤上,村干部正组织村民排查渗漏。堤坝沿线已经用防水布包住外侧,上下两侧用绳子绑在木桩和石头上固定住,水浪打过来拍在防水布上,泥沙不会被冲走。

 

 “我们是江洲镇的第一道防线,村里每户都有人回来了,大家都在积极抗洪。”汪滔坐在堤坝边上,面前是花生地和玉米地,农田内涝正被排出,视线中是一大片盈盈的绿色。

 

 “我们的房子就建在堤上,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不能有任何一段堤线出问题。”黄海荣说,洪水什么时候退下去,返乡的村民才会离开,“没有人会不积极,守堤就是守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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