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征文 | 薛亚聪:雨后的“诗地” —— 广州市第七十五中学中学生诗歌创作实践分享

雨后的“诗地”

—— 广州市第七十五中学中学生诗歌创作实践分享

作者：薛亚聪，华南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广州市第七十五中学语文教师。 

教孩子们写诗完全是一次无意之举。2017年9月，我进入广州市第七十五中学，成为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初一课本有一篇课文叫《雨的四季》，课堂结束时，我分享了一首自己创作诗歌——《我拒绝，雨》，并介绍了自己写作这首诗的背景，以及标题的由来（模仿了海子的诗作《我渴望，雨》）。大概当时孩子们都以为写诗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没有想到眼前的语文老师是一位不仅能够教学，还会创作诗歌的老师，因此反应十分热烈。看到他们个个兴趣满满的样子，我灵机一动，布置了当天的家庭作业——写作一首和雨有关的诗歌，但那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诗歌可以从模仿开始

第二天，课代表拿来厚厚一沓原稿纸。看到孩子们的诗句，我几乎是大吃一惊，我从未讲过诗歌写作的技巧，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一切或许源于他们自觉地学会了模仿。比如下面陈志信的《我讨厌雨》和吴智枫的《雨，请你走开》，从标题和形式来看，都是对我的诗歌《我拒绝，雨》的模仿，我的原诗如下：

我拒绝，雨

就像拒绝一次雨天的旅行

我们拉着一只箱子

里面塞满了无法避雨的纸

我拒绝，雨

就像拒绝鱼窒息在冰箱里

就像拒绝一间24度的房子

和那朵水莲花裙子

我拒绝，雨

就像拒绝一次雨中的告别

我把房卡留在房间里

我们和雨伞一起盛放在天空里

我拒绝，雨

就像拒绝一切的雨季

我想要停

它所告诉我应该要去

陈志信写作的是《我讨厌，雨》：

我讨厌，雨

就像讨厌鞋子里有水

我讨厌，雨

就像讨厌去上补习班

我讨厌，雨

就像讨厌有写不完的作业

我讨厌，雨

就像讨厌雨天出门没带伞

智枫的《雨，请你走开》也是一首让人看了会心一笑的诗歌：

雨，请你走开

你每次来看我

我只能隔着窗呆呆地看着你

雨，请你走开

看着你的我已经泄气

看着你的我只能在室内

看着你的我只能无奈地看着你

我心想着：

今天去不了打球了

也去不了买东西了

所以

雨，请你走开

请你再别来看我

小孩子善于模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这对于引导他们创作诗歌非常有效。虽然创作的技巧或许会由于理论性难以传达，但是给他们一首范作，他们会自然地感知到其中所蕴含的诗的因子，并将其提取出来，融入自己的创作。

因为真诚，所以动人

《毛诗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是用来表达人的思想感情的，因为真诚，往往才动人。在分享《我拒绝，雨》时，想到他们可能难解，所以我向同学们讲述了这首诗的创作历程：2015年5月，当时我和朱莹师姐随导师凌逾老师一起去香港参加作家也斯的学术研讨会，一连三天，暴雨倾盆，离开时更是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我和师姐拎着皮箱，在雨中告别香港，离开总是惆怅的，又想到年与时驰，时不我与，于是有感而发。或许这段话启发了同学们，他们的创作大多注重抒发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所以志信的语文成绩虽然并不好，但是由于他诗心的诚恳，“我讨厌，雨/就像讨厌去上补习班”，朴素直白的话语，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小诗人”。而智枫的诗采用拟人修辞，小诗人把春雨到来写作前来看“我”，但这样的看望却并不能让他开心，因为他只能在室内呆呆地看他，却无法去操场打球，无法去超市买喜欢的零食。我手写我口，一位初一孩子的诗作，写得多么可爱又有趣呀！

还有一首蓝梓欣的诗作《哎呀！这雨……》，梓欣是一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姑娘，她的诗歌也充满了少女的娇俏与清新：

哎呀！这雨真美呀！

天空中飘散的细雨，

仿佛是许多花瓣，

散落在人间各地。

哎呀，这雨真烦啊！

脚下坑洼的水泥地，

仿佛下一秒就消失，

眼前的大路变宽敞。

哎呀，这雨真好听！

每滴雨都化作音符，

仿佛在五线谱上跳舞，

成首“夜的交响曲”。

哎呀，这雨真让人又爱又恨啊！

每节小诗前的“哎呀”仿佛自带音效，那是少女喜爱的惊呼，也是她懊恼的叹息，读这首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她有时在欣赏雨的美丽，有时又因为不得不在雨中出行而叹息连连，可是下一次她就忘了上一次的抱怨，又开始聆听雨的歌唱。她听到的雨声多么与众不同啊！古有诗人听到的是“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是“雨打芭蕉字字愁”，是“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但是在现代“小诗人”梓欣心中，雨声却仿佛化作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舞，一颗冰心在玉壶，这首夜的交响曲一定是极美妙动听的！

一颗诗心是天然

佳渲是我的语文课代表，那次作业，她创作了一首《雨的赞歌》：

     是春，

你与大地共同苏醒

唤醒沉睡的小草

召唤勤快的蚯蚓

带领歌唱的鸟儿

是夏

你与微风送来清凉

成长在翠绿的大树

舞蹈在美丽的荷花

绽放在七月的尾巴

是秋

你如同端庄的少女

倾听果实摇着的铃铛

抚过麦田成熟的脸庞

陪伴劳累的孩子入梦

是冬

你是安静的少女

化妆之后造访大地

旋转在无叶的枝下

停在清冷的风中

雨

依然在下

和前面分享的诗作相比，这首诗似乎在对文字的处理上更有技巧，词语的搭配更纤巧别致，如“成长在翠绿的大树/舞蹈在美丽的荷花/绽放在七月的尾巴”，句式的呈现也更为精心，如“唤醒沉睡的小草/召唤勤快的蚯蚓/带领歌唱的鸟儿”，前面三节都采用排比句式，铺排渲染，展现不同季节雨的特点。佳渲的语感很好，所以她写起诗歌，遣词造句，自然又灵巧。

雅文的创作同样如此，她写作的是《夏雨》：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在追寻她的脚步

穿过田野

淌过小河

她从天上踮着小脚

飞到我的脸颊边

轻轻一吻

带着狂野的气息

她被风儿轻轻吹动

飘到我的发丝上

晶莹剔透

一串透明的宝石

她帮夏天撇开热帘

我望着窗外丝儿

滴答声响

唱出欢快的歌曲

或许孩子是和万物通灵的，所以她们会比成年人更容易用拟人手法来创作。在这首诗里，雅文写作自己追随夏雨的过程，她时而俏皮地“飞到我的脸颊/轻轻一吻”（后面那句“带着狂野的气息”和“轻轻一吻”前后逻辑不当，所以可以改为“俏皮一吻”），时而温柔地“被风儿轻轻吹动/飘到我的发丝上”，时而通情达理地“帮夏天撇开热帘”，在孩子心中，夏雨是多么的可爱又多变呀！

如果说前面分享的诗歌海带有着我引导的痕迹，佳渲和雅文的创作却更像是自身文学素养滋润下的果实，成熟，饱满，清香，一颗诗心是天然，无需我刻意教导，仅需一个创作的契机。

后来，我将他们的诗作整理了出来，分享到了我的微信朋友圈，收到了不少朋友的赞赏，大概我们都没有想到原来初一的孩子可以创作出这样优秀的诗歌。有一位朋友评论道：写得好棒啊！有的端庄，有的莞尔，都好有想象力！也有一位朋友说：童真！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呀！为什么要让孩子们写诗？或许他们的回复给了我答案：因为孩子们其实无需被代言，因为他们有一颗属于自己的诗心，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天然的诗人！后来，我为七班同学写了一首诗《给柒柒》，而我知道，带领他们进行诗歌创作，我还会继续：

我愿意

你是星

是火

是春天的早晨

是四月里还不打算绽放的花朵

我愿意

你是鲨鱼

是李白

是无数的表情包

是隐藏在黑夜中的萤火

我愿意

你是树

是草

是辽阔的夜空

是草原上奔腾的野马

我愿意

你是你自己的

我愿意

你是你自己的

图片源于网络

总编：凌逾

责编：邓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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