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助理生存状态观察：钱少、活多、离家远
又临毕业季，许多毕业生站在了择业的十字路口。收到北京君合律所的律师助理录用通知的时候，毕业生周明（化名）说：“我的律师之路正式开启了。”
已经在北京某家律师事务所里工作了一年的律师助理李婷婷则自己总结工作为“钱少、活多、离家远”。
在很多香港律政电视剧里面，以及现实生活中，我们都能看到大律师们口若悬河、西装笔挺地立于法庭之上，潇洒自如地陈词和应变。但是，在律所有这样一群人往往被我们忽视：他们是刚投入律师行业的律所新人，律师身边的“小跟班”，在律所里“身兼多职”，是案件背后默默付出的人，同时薪水低廉、疲于生存。然而，律师助理是成为执业律师的必经之路，也是刚进入律师行业的法科生迈出法律人生的“第一步”。
律师助理的生存状况如何？他们的职业门槛在哪里？他们有着怎样的去向和未来？
在不同规模、不同地域的律所里，律师助理这一人群的生存状态的差异化还是相当明显的。在君合担任律师助理2个月后，周明感叹道：“理想那么丰满，现实却如此骨感”。据他介绍，除了每日承担着助手、秘书、翻译等种种烦琐的工作，有时甚至还要充当司机、保姆等多重角色。周明自己总结道：“工作量大，压力大，收入少。”
“每次在开庭前，我都要帮助整理很多案卷。”周明说：“你别看这项工作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工作量却很大：为律师整理案卷，并按顺序为证据编号。对重要的文件要作特殊的标记，并告知律师这些特殊符号的意义。以一单小型收购业务为例，要根据律师列出的文件清单开展尽职调查，并制作文件摘录，标出有疑问并需要进一步落实的文件。要协助律师制作出尽职调查报告，并提出收购的几种可以操作的方案；要协助律师考虑报价和反报价。要协助律师参与实质性的谈判并指出谈判要点。要协助律师起草收购文件。在完成收购后，要协助律师参与收购后的企业整合。”说到这些林林总总的工作，周明感叹道：“除了不能在法庭上发言，我几乎什么都做了。”
从北京一线城市的律所，再看内地省会城市合肥。安徽合肥江淮律所的张健从事律师助理工作还不到一年。谈起自己的工作，他还是干劲满满，像报菜名似地报上一堆：“撰写起诉书、答辩状、财产保全申请书、管辖异议申请书、证据清单、质证意见、代理词、补充代理意见、法律意见书、结案报告、谈话记录、当事人声明书、律师函等等，更细致的工作还有逐字逐句地校对和修改。每次起草这些文件时，我还要负责查阅一些法律法规，还有相关行业文件。”“去法院立案，取送各种文件和文书，几乎所有外出跑腿的活，都非律师助理莫属。”
除了大量的文书工作，联系客户，接待当事人，外出调查都是律师助理工作中不可缺少的。四川卓安律师事务所的廖倩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在仅有的一年半实习生涯+半年执业生涯中，律师这个职业带给我最深刻的体会却是脚痛、头晕、肚子饿。”
关于工作之余的个人时间，他们都表示几乎没有，要么跟工作混为一谈，也记不太清楚了，要么就是都用来休息了。“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也就没有时间再去拓展自己的业余生活了，周末能睡个饱觉就很满足了。”周明说。
进大律所是几乎所有律师助理的梦想，实现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律师助理是件难干的差事，尤其是在知名律所对律师助理综合素质的要求更高。查阅北京数家律所的招聘启事后会发现，北京律师行业口碑和综合实力较好的律所，在招聘和选拔律师助理时开出的条件都非常高。
首要条件是学历。大部分律所招聘都要求研究生及以上学历，一些顶尖律所则会优先选择名校毕业，北京因为高校众多，可选择范围要大一些，“但竞争要更激烈，面试时全是北大、清华、人大、中国政法的，还有好多海归留学生，甚至不乏哈佛、耶鲁这类的全球名校毕业生。”周明说。
有刚刚进入上海律所工作的律师助理说：“上海律师业内传闻，知名律所基本上在上海只招收三个学校的学生：华东政法学院、复旦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并且通常欢迎你有其他行业背景的毕业生，包括金融业、税务、知识产权等。”
另一个只可意会的要求是，本科最好也是法学。如今在京都所好不容易成为律所公共助理的徐伟，就曾因本科不是法学专业而在找工作时四处碰壁。“2个月内我吃了很多闭门羹，如果非要说有多少闭门羹的话，我想如果存储起来，应该能过冬了吧？”徐伟自嘲地说。
在学历相等的条件下，想要成为知名律所的助理更多的还要拼“附加条件”，譬如司法考试和英语。一位资深律师说：“如果目标是大所甚至所谓的红圈所，比如金杜、方达、君合等，四六级就无关紧要了，因为人家的要求会更高，一般英文要求是托福640分，雅思7.5似也可以，六级非优秀的，简历都不收。其他大所的要求基本如此。其他中等所或小所，诉讼的一般是六级起步，专八优先；非讼的基本要求专八。”也就是说，只有英语专业八级者，或会日语、俄语等小语种，才能在奔向律师助理的路上取得一点优势。
也有一些具有独特专业要求的律师事务所，如以专利为主的律师事务所，多要求不仅要有法学背景，也要有工科背景。否则，难以承担律师助理的工作。
杀过千军万马的律师助理们，却并不都能过上高级写字楼中的理想生活。薪水，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大问题。
律师助理吴倩（化名）默默吐槽：“每天都为生活开支感到头痛，以前在学校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没有经济来源的困扰，做什么事都显得得心应手。无论是司法考试，学校的辩论赛，还是谈恋爱。但是目前境况是：生活和工作处处掣肘。每天起来，在房租、生活费、交通费、水电网费、工作外的健身成本，谈个恋爱，甚至于时间成本的压力下，心情都不好。这一年来，月月都要靠父母补贴度日。”
吴倩说：“有些助理本身家庭条件不好的，干了不长时间就离开了。因为助理的收入比公务员还低，但律师助理的生活成本却比公务员要高很多，没有额外的福利，租房和伙食等开销都要自己负担。”
据了解，不同规模的律师事务所给助理的待遇也存在差异。通常北上广的一流律所的助理起薪在5000~7000元左右，二流律所大概是4000~5000元，一些小律所的助理甚至只能拿到城市最低工资。也有例外，在北京上海的仅有的几家“红圈所”，有的入行新人可以拿到两万元月薪，然而这通常意味着更多的付出和工作压力，加班至凌晨几乎是工作常态。
显然，绝大多数人的收入与高成本的生活是不成比例的，除去租房、吃饭、坐车之外，已经所剩无几。而一般律师助理的实习期，从开始助理工作到拿到律师执业证的红本子，也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一位匿名的知乎用户于2017年1月22日在《深圳律师助理的生存状况是怎样的？》提问下做出了这样的回答：“我2014年毕业后来到深圳一家小律所，老板主要做诉讼，业务量基本维持在一年百宗，另外有接近十家常年顾问单位。试用期三个月2500元工资，社保自己交。转正后也不到3000，工作期间几次加薪，2016年年底离职前我的月薪是4000，这时我已经工作两年了，社保一直是自己交的。4000月薪是目前深圳律师助理的基本水平，一般律所给你交社保的情况下收入会好一点。规模较大的本地律所在4500、5000左右（本科应届毕业生），非诉会高一点、研究生会高一点、有工作经验会高一点。拿证之前，基本上每个月都得垫上两三千才能活下来，到现在花了快10万了。每个月交完社保和房租，只剩下一千多，勉强活下来是可以，但生活质量可想而知。如果你能拿到4K~5K的月薪，解决温饱没有问题。”
关于律所的福利，据了解，不少律所基本上是没有福利的。劳动合同法实施之前，比较正规的律所会给律师助理上三险一金，但没有年休假，没有加班费，其他补助基本上是没有的。试用期一般是3个月，涨工资幅度不会很大。好心的合伙人年底会给1至2个月工资数额的奖金，多数的助理还没有这样幸运。
当然也有人并不纠结于眼前的收入，而是看得很远。“待遇是次要的，只能决定你短期的生活质量。眼光放长远一点，好的业务、团队，将会决定你的未来。”张健说。
安徽合肥江淮律所主任刘建福说：“我身边的助理每段时间都会换一批，一些是自己走的，一些是能力不达标的。有时候一年都能来七八个助理。真的是铁打的律所，流水的助理。”
频繁更换助理，在刘建福看来有着多重原因：“经过一段时间的实习，有的是去更好的律所做助理了，有的是辞职去参加司法考试了，有的想去公司法务部工作的，有的则是干不下去想转行的，也有少数出色的助理成为工薪制律师，可以独立办案。”
关于未来，这显然是个沉重的话题。
“我不会一辈子做助理，可是刚开始时不给合伙人做助理，能做什么呢？即便是拿了执业证，也不能保证有稳定的案源，可能还是要替别人打工。”周明叙述着他眼中的这个行业：“老板总是跟我们说，每年这个行业都会进来很多新人，但是每年也有很多年轻的律师从这个行业流失。很多律师执业生涯就因为一个当事人的投诉宣告结束了，所以他平时都会训练律师和客户关系维护的意识，强化这方面的训练。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觉得律师不可能都这么脆弱，但是处理过几次投诉，见到当事人投诉的场景之后我就明白了，律师行业名誉很重要，如果出现类似事情又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很多年轻律师、律师助理是抗不过去的。”
对有些律师助理来说，未来去公司法务部门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公司法务部并不像律所那样，有很多的诉讼案件，大部分是部门合同审核、员工培训和提供非诉法律意见。甚至有的大公司的法律事务是外包的，法务部属于行政和公共事务部门，工作量相对少一点，待遇福利较正规。“可能是担心进一步掉头发，也可能是心累了想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吧？当然，做律师助理时学到的技能使我处理事务倍感轻松，变得从不担心问题反而期待着探索未知的世界。”做了这样选择的朱诗睿说。
张健经常给人一种干劲满满的感觉。“我跟的律师，个人业务能力非常强，能够在接触当事人的第一时间观察到当事人一些不真实的陈述，这是很多年亲力亲为处理案件的结果。”他说跟着主任学习的过程中，自己学到了很多，对未来独立办案充满了期待。谈到以后的打算，这个说话略腼腆的小伙子举了个不大恰当的比方，说自己会“一条道走到黑”，他有个朴素的愿望：“在律师这个行业上，要做就做到最好。”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律师助理都提到了一条共同路径：律师助理——专职律师——高级合伙人（主任），这大概是所有律师的职业圣经了，这就是他们满心期待的未来。
文章转载自：方圆律政
本文责编：徐梦堃
本期编辑：陆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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