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两次上院线，“禁片导演”娄烨变“过审小王子”？

提到娄烨，就会想到他电影里的现实主义，令人眩晕的手持镜头始终对准社会的边缘人物。他对社会现实的残酷揭露以及片中暗含的政治隐喻，使他被叫做“游走在审查边缘的斗士”。

9月4日，《兰心大剧院》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作为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又是国际女星“巩皇”巩俐主演的电影，这部片注定备受瞩目。

这部电影与娄烨此前电影最大的不同在于这部电影的故事采取了戏中戏的结构。而巩俐饰演的于堇身兼大明星和间谍两个身份，片中的其他角色也带有多幅面孔，这些人物身份的多面性也让故事创作加大难度。

一、口碑两极分化的《兰心大剧院》

目前烂番茄新鲜度50%，六条评论里有三条好评，三条差评，不出意料，娄导的作品又是一如既往的口碑分化。

《南华晨报》影评人James Mottram：这部影片让观众目不转睛、不断猜测和感到惊讶，一直保持到最终大战展开。

《好莱坞报道者》影评人Boyd van Hoeij：这部忧郁的黑白作品总是能够激发大家的好奇，即使精彩的部分只是断断续续的。

《Inde Wire》影评人David Ehrlich：影片忙乱、难以容忍的前半段一直在推销着于堇（巩俐饰）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别样意义的观点，但是行为驱动的后半段又将这个观点变成了于堇对于她自己来说都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综艺》影评人Jessica Kiang：似乎是在应对角色数量太多的情况，这份由马英力创作的剧本略过了人物刻画——每个角色除了不靠谱外，让人看不到任何性格特征。

另外，国内部分观众对此片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

西天黄：还是那个娄公子，动荡的大时代下人物的小挣扎，每个人物都很动人，而且这回把大时代也描摹得十分迷人。开场长镜头定调，结尾长镜头又神来一笔surreal了一下，非常可以。

周笙行：娄公子的片应该属于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会唾弃那种。

这不是你的钱袋子：就意料之中，很娄烨。

是狼尚书啊：盲猜豆瓣4分左右，巩俐也救不了娄烨的装逼拖沓病，当然硬说这是逼格文艺也可以。

移民利比亚：实话实说，娄烨最近的几部作品确实是过了他的黄金时代。

墨瞳电影：一般这种电影我都属于打低分的那种。我不是死忠粉，也看不出讽刺暗喻的门道。

导演在电影节上已经宣布该片国内定档12月7日，能否得到国内观众的认可，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部电影启用了包括巩俐、赵又廷、小田切让、帕斯卡尔·格雷戈里以及汤姆·拉斯齐哈，实力派黄湘丽，以及演技广受好评的王传君和张颂文，这庞大的明星阵容是导演商业化转变的表现。

当然，这也并非导演的首次转型，从今年4月上映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就可以看到。由井柏然、马思纯组成的演员阵容，悬疑犯罪的题材类型以及强烈的故事情节设置中都能看到这种转变倾向。

如果我们剖开这些表象，会发现影片的核心依然是导演非常个人化的风格表达。

二、娄烨电影风格

导演娄烨2003年拍摄的《颐和园》因涉及1989年6月的敏感事件和部分大尺度镜头，未通过审查。而他又未经批准带此片参加当年的戛纳电影节，被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处罚“五年内禁止拍片”。

实际上，包括娄烨在内的第六代导演都成长于社会改革开放的变革时期，旧体制和观念在这时候逐渐消失，各种新潮思想观念都在这时候产生。这就决定了他们对传统旧事物的怀疑和审视的立场，因此他们的典型特征就是“叛逆与反思”。

第六代导演的创作题材选取，都是关注当下都市边缘人物，包括盲人、同性恋、妓女这些社会角色，也会在故事创作中融入自己的经历，因此很多电影都带有这群导演的自传色彩。

同样地，在拍摄手法上，通过大量的长镜头和手持镜头强调画面的真实，因此有很强烈的纪实风格。

同为第六代导演的贾樟柯，就是全景长镜头的爱好者，这样的拍摄手法有一种客观直白的感觉，而娄烨更喜欢通过中近景的手持镜头来诠释真实。这种手持镜头营造出迷乱不安的失衡感，中近景与特写镜头把人物情绪放大，昏暗的光线对人物轮廓的模糊形成一种暧昧的感觉。

娄烨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电影导演的独特存在，在于他作品中自由的气息。他的电影关乎历史时代，摄影机的焦点始终精准地捕捉混乱背景中具体的个人，尤其是那些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个体。

所以，无论他拍摄哪个时代，在谁身上发生的故事，我们都能找到与自身相关的共鸣与普世意义。

郭晓冬出演《颐和园》时，有一场公园戏，郭晓冬向娄烨要当天的剧本，到了现场，娄烨给郭晓冬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周伟在行走。包括在《兰心大剧院》的采访中，巩俐也说导演给了演员很多空间去表现。

娄烨用这样的方式让演员用真实的情绪去诠释人物，也让他的电影创作拥有着极大的自由。

娄烨的作品中《推拿》是比较特别的电影，这是一部拍给盲人“看”的电影，那些突兀的画外音是为他们准备的。影片的摄影也十分出色，通过一些过度虚焦的画面打造的盲人视角。娄烨电影里的故事总是会把环境与背景模糊掉，着重关注个体的人，以及他们的爱与欲望。

他通过视角、画面构图和后期剪辑来塑造人物、表达情绪。客观而言，这个故事的情节存在缺陷与牵强，但以人为中心的表达方式直接建立了一个可信而情感真实的世界。对场景、人物情绪变化细节的放大化展现让人切实感触到这个残缺的世界。

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元素，就是娄烨电影中使用的配乐。从《春风沉醉的夜晚》有印度配乐大师裴曼，而《推拿》则请到冰岛著名作曲家演奏家，并且片尾曲用了民谣歌手尧十三的《他妈的》，他对音乐有十分独特的理解。但这部《兰心大剧院》中创新性地全片不使用配乐。

从处女作《危情少女》到《苏州河》，《颐和园》渐渐被人们所熟知，再到作品《推拿》使其所引发的讨论度不断升温。

到如今的《兰心大剧院》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娄烨的作品中对男女爱情的深刻剖析，对人生命运飘忽不定的探讨，以及对社会普通人，尤其是底层和边缘人群的关注，使得他成为一种独特的电影文化。

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细致入微的心理刻画和用电影画面来表现直观的感性印象是他最鲜明的电影印记，通过大量特写镜头拉进观众与电影中人物的距离，容易产生共情。

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电影里依旧是摇晃的镜头，潮湿昏暗的景象和故事情节的压抑。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小师妹特别兴奋地跑去影院看了，结果看完之后脊背发凉又头晕恶心，像是刚玩完过山车一般。

这部片通过复杂调度和运镜，并且巧妙运用了一些历史资料和伪新闻画面等纪录片素材来还原历史，展现大时代下这群人物的动荡与转变。他所拍的故事就如同他告诉我们的一样，通过电影帮助我们记住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时代。

实际上，《兰心大剧院》有很多娄烨之前的作品《紫蝴蝶》的影子，影片的编剧马英力曾说想通过这个故事探讨大时代和历史的难以撼动，而从中揭示出的历史对人物情感的压抑，以及个人命运的悲剧，探讨个体力量的苍白无意义的主题与《紫蝴蝶》也十分相似。

无论是巩俐塑造的于堇，还是章子怡饰演的丁慧，她们都是被裹挟在时代洪流中的女性，但最终都能做出忠于自己情感的选择。

三、对娄烨的美学赏析

娄烨的电影对很多喜爱他的影迷来说是珍贵而私密的个人化情感，他们从他电影里的故事里找到共鸣，看清世界。

我们可以通过以下的一组图感受娄烨电影里的女性形象以及这些镜头里暧昧而又茫然的情绪。

就像一位影迷所说，他偏爱的是“娄烨那标签式晃动晕眩，虚幻微妙，又带着明显情绪化的镜头，直到细腻而传神的触动。那种敏感的触动可以是时代与人物之间的命运多舛，爱恨交织，也可以一瞥物欲横流之中的一丝破碎之光。”

而娄烨的作品是具有社会意义的。但如今的现实是，无论是被禁的《颐和园》，或为了过审被剪得面目全非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些被“阉割”后的作品已经没能把最初的真实的想法传递给大众。

娄烨在《梦的背后》末尾说：“在长达半个世纪以来的审查制度里，大多数观众只能做二流观众，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他们应该看到的东西。”

娄烨把电影作为他宣泄的出口，也通过电影来表达他对边缘人的关怀。包括娄烨在内的第六代导演们，镜头语言比以往更加写实，具有纪实美学特征，并能关注社会问题、关注个体百姓的情感与冷暖，帮助他们发声并表达内心。

他们把人物的命运与现实生活紧紧连在一起，因此，观众应该对这位导演抱以更为慷慨的期待，从他的作品细致感受那些渺小人物的个人化情感。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