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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佰》:一场士为知己者死的大冒险

电影派 2020-02-19

The following article comes from 就是个人意见 Author 走走小姐

终于传来《八佰》定档的消息,7月5号。

 


这是一部令人翘首以待的电影,是管虎埋在心里数十年的作品。我在去年冬天走进他的院子,见到了一群人,我们只谈论了一个主题——他们在过去几年间完成的那场士为知己者死的大冒险。


打开看《八佰》是怎样炼成的


他们讲了那部至今神秘电影的背后:


讲他们从卖螃蟹的鱼塘开始盖房、打在房顶上的三百多个洞、全剧组的电线连起来五十多公里长;讲从一万五千多名群演中选群演、几百武生从冬练到夏;也讲《八佰》十年,数次启动放下,资源所限,演员跑了,南方雨季一来再来,场景工地的土松了又松……


我还记得他们告诉我:这个行业让人活在一个激动和下一个激动里,它充满了极致的光彩和黯淡,它没有春秋只有冬夏。

 

给我这些答案的是这个行业的一线创作者,是观众不熟知的一群人,但却是观众喜爱的明星、演员、导演熟知并敬重的一群人。


这其中有《指环王》的视效总监Tim、炙手可热的一线摄影指导曹郁、荣获过金马奖的美术指导林木和声音指导富康、久居幕后神秘低调的制片大佬朱文玖,一屋子的人都因为管虎的《八佰》而来。


这篇文章和《八佰》的主创聊了他们漫长的创作过程,也如同参与进了一场盛事,是他们把一切没有变成具体,造出一个过去的世界。深刻凶狠、热情疯狂、淋漓尽致,听他们讲的故事会让你再一次感受到理想的纯净,创作本身的迷人,并让我不得不和他们站在一起,去感受行为就是意义本身的动人。



     01

 朱文玖:永远记得年轻时吹过的牛逼

 

朱文玖:《八佰》制片人

影视行业最资深的制片人之一,具有丰富的制片经验和行业人脉,作为制片人制作超过一千集以上的电视剧和数部高票房口碑电影,如:《斗牛》、《杀生》、《老炮儿》等作品。

 

在管虎工作室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朱文玖,他利利索索的走进屋里,说“你还真写出不一样的老虎来了” 管虎:一个中国观众最生分的著名导演 脸上是笑,那种被察觉被表扬的笑。玖哥制作的电视剧电影之多,拉下来表格一看可能伴随着一代人成年那么长。

 

他干净、精瘦、利落,说起话来简短直接,气口儿三秒,极其敏捷,他年轻时候像是前辈赞叹“是个精干的小伙子!”那种人。机敏和迅捷是职业滋养出来的气质,油腻中年盛行的环境下玖哥清爽的像一支剃须刀。

 

 故事从这块“地”开始

 

第一次见到他,在苏州搭建的《八佰》四行仓库现场,玖哥的四方平头一半白,苍苍之下的脸却显得分外年轻。他走在一群人的前面,介绍眼前的“苏州河”就是当年卖螃蟹的几个大坑挖出来的。

 


“群众演员多,有时候我得用这艘船把他们从这头儿运到河对岸去。要上到房顶上,那边还得用吊车,整车把人往上运输。”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朝上看,河对岸的阳光从上空洒下来,他微微眯起眼睛继续朝前走。


十多年前《八佰》就在导演管虎和整个团队心中酝酿,迟迟未启都因为没有能够完成拍摄的可能。直到朱文玖和负责华谊实景的刘总在《老炮儿》的庆功宴上遇见,玖哥带着试探问他“你有地吗”?才给《八佰》找到了天时地利的契机,那是2016年的事儿了。



随后来到苏州,一帮人围着一片空地、几块鱼塘打转,看渔民丰收卖蟹。最终他们如愿,把四行仓库、苏州河还原到这里,开始一步一步搭场景。《八佰》因为无地可施沉寂了数年,突然有了一片自由地,让他们开河挖渠建造出一个世界来,那真是一场大型激动。

 

“我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从我一个制片角度来讲是必须要安全生产,我们这个戏我是不允许有人出事儿的。”

 

南方多雨,苏州的土被称为“弹簧土”,“这种土质松啊,为了在一年内搭出来,我必须使用钢结构,按照国家规定住宅(需求)是每平方米承重200公斤。但是对于我们这个戏来讲,又打又炸又上伸缩炮,(还有)重装备机器及部分人群,我要求所有的工程设计必须达到每平米能承重400公斤的程度。必须保证所有工作人员的安全。

 

朱文玖已经习惯了一段话里所有的逻辑都是“我必须如何如何”,他不仅如此要求自己的团队、合作方,更如此要求自己。


施工难度大,再赶上南方雨季来,原本一片喜悦的《八佰》剧组开机只能随着工期顺延,等走了一个个原本敲定好的演员,但从玖哥的脸上几乎看不见被围困过的痕迹。他的五官坚毅的像岩石之类的硬物,在南方的雨里,被反复冲刷不断打磨,拖着整个剧组的希冀和焦虑进行着他“安全生产”的第一步。

 

 

但场景仅仅是个开端,对拍摄来说的难度可能比开河挖渠更为复杂,因为《八佰》是一个以四行仓库作为主场景的戏。“仓库长50米,宽40,是一个2000平米的底,这光没法打。”


光没办法打意味着一切都无法开始,“摄影、灯光就提出一个要求,要在房顶上挖300多个洞。我必须保证光能切实的打下去,所以在房顶300多个洞里搭架子,每一个架子吊了一个灯,光有了亮度够了,使之灯光踏实。”

 

导演组和摄影组如果是一个剧组的头脑的话,制片组就是心脏,他们是保证头脑正常运转的前提。玖哥说起来这三百多个洞仍旧心有余悸,“你不能想象,我们的楼是场景性质,也就是说其实是‘危楼’,这上面还有三百多个洞。万一要是有人不注意在上面走动,万一不小心抽根烟,万一脚底打滑摔下来……”然后他剧烈的摇头“我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毋庸置疑地。

 

 

所以朱文玖的团队有一个专门的“防火防盗小组”。每天晚上大队收工之后,他们还要晚两个小时,四个人把所有地方走一遍,把每一层走一遍,保证不能着火,清走遗留人员,“不能有人员伤亡的悲剧产生,不能给整个生产造成巨大的阻碍。


整个采访中他的思路和表达一样,清晰、准确、流畅。只有我在问起遇见什么跨不过去的难题的时候,他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椅背上,但只几秒就抬起手扫了扫头发,视线回到我的脸上,“可能是几次科研任务”。

 

 “它是一个科研任务”

 

“有场戏的照明,光我们叫‘底子光’,要用吊车打,还要下雪,而且还不能出影子。它是一个‘科研任务’,你知道吗?它完全是!

 

 

他只有三天时间来完成镜头要求,“所有人一起开会,怎么搞才能三天把这种科研完成?我没记错的话,最后是11台吊车加七台曲臂车完成的。”是工程组、摄影组、灯光组、风雨雪雾的现场特效组,烟火组,加上CG组(特效)共同来完成一个画面。

 

讲的轻描淡写,并不粉饰或者夸张,打心眼里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剧组研发“照明弹”


于是他们才能真去做个建筑工人挖河,真找军工厂借来“照明弹”依葫芦画瓢(为完成灯光照明需要,朱文玖带领整个团队借来“照明弹”研发相仿,灯光组研发模拟‘照明’,完成拍摄灯光需要),技术研发如常的当作普通工作的一项,做好它完成它,为电影造梦的大业添砖加瓦。

 

朱文玖引领的是一个常驻人员三位数,群演三位数,志愿者达到8000人次的大型剧组,我问他制片组多少人,他回我:“十六人”,他就带着这十六个人坚持了八个月

 

电影行业的一线作业都是硬碰硬的,他深谙这个道理,跟我说“老虎有一个规定,我们这一群主创不允许生病,常年这么熬过来的,你一个人倒下就没法弄了。”所以筹备期间开始,他们会定点跑步打卡。我们常听某个演员为一个角色进行几个月的健身、体能训练,但你很少见一个组的主创人员全都进行体能储备。

 

玖哥还提到一个词——“心灵准备”

 

除了事无巨细的保证庞杂的剧组运转,他更明白“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所有的情感需要管理。既要管理,还得当心灵导师,谁跟谁谈不谈恋爱,谁跟谁发生矛盾了,我必须防患于未然,时刻注意这些人在长期高压工作中产生的心理问题,我们得健康甚至愉悦地完成工作”。

 

相比四月,这次见他我觉得更清爽、更干脆,讲到再大的艰难,也举重若轻地渡过,各种滋味被他讲起来居然带着不可思议的细腻。玖哥像一颗北方脆柿,有种奇特脆熟得甜。

 

02

 曹郁:看见第一眼就爱上了 

 


曹郁:《八佰》摄影指导

国内一线摄影师,揽获众多国内外摄影大奖,代表作品:《南京!南京》、《可可西里》、《妖猫传》、《无问西东》等。

 

见曹郁那天我堵在“大山子”那儿,车怎么也调不了头。路上想起来《妖猫传》一片暖调、富丽堂皇的盛唐,《无问西东》大银幕胶片都出自曹郁之手。微信里不断被催促,我心里也不免焦急和紧张起来,最后车艰难地开到了文创园的深处。我进门,曹郁已经和一屋子人聊得兴奋,房间里像暖气已经到来,热气扑面。

 


 全球限量的珍贵机器 

 

 

“你一见它就爱上它了,然后就一直爱到死,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就是从一而终,没有什么特殊时刻,它不需要,它每个时刻都很完美。”

 

曹郁坐在我对面,提起来他这次拍摄《八佰》的机器,立刻陷入一种激动,这种激动延续在他和我谈话的一两个小时里,在谈他和这部机器之间的爱情。话说着,他突然停下来,“对不起,我得脱了外套,燥的慌。”


棉袄一脱,才发现曹老师挺瘦的,胖是圆脸儿给人平添的错觉。他又坐定在对面看着我,眼神是那种单眼皮的眼睛能射出来的全部赤诚,无处保留的,一片直接的诚实,像个儿童。

 

上千次技术测验 


“作为摄影师,要完成拍摄任务,所以选择摄影机很重要。”《八佰》因为讲的是两岸的故事,常需要从一个窗户能看到对面的一切。机器从黑暗的室内摇向亮白室外,在视觉呈现上得清晰无比、从容不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曹郁面临的困难是机器要能拍到对岸去,能达到“纵深长”的要求,但完不成这个过渡,“也就是我们说的‘动态范围’太小了,惨黑惨白都不行。”为此曹郁不断的进行技术测试,兜转寻觅不得知音。

 

重复的机器测试


一筹莫展的时候,玖哥说试试“艾丽莎六五”。

 

“我太激动了!它是最高标准的,最清晰的,颜色过渡最丰富的,也是颗粒最鲜明的,它的那种透视也最适合拍这种大场景。我简单的说,你肯定看过一个电影叫《阿拉伯的劳伦斯》,是一个65毫米胶片拍出来的电影,它的基因其实就是从这儿来的,所以它现在叫‘艾丽莎六五’。”



让曹郁激动万分的“艾丽莎六五”据说全球只有60台,整个机器是半手工制作,在中国,甚至于整个亚洲就只有这两台,一周的租金高达30万。在曹郁看来,《八佰》遇见它也像是场灵魂匹配的约会。



但曹郁非常清楚不因为这个机器少而贵所以显得它难得,难得的是这个机器和剧作的要求高度统一,就像你用最合适的画笔颜料匹配到了画布一样:它因为统一才出现了最好的质感。

 

曹郁讲话,不饮自醉。你很吃惊他满溢而出的热烈和童真,他是真的骄傲、真的死磕、真的沉醉和真的高兴。

 

“我们一开始就拍的非常棒,我们好极了!”

“拍战斗的时候,我们觉得太难了,因为每次爆破里外都要配合,但是完成了!”

“拍南岸也特别难,哪去找那一千多牛逼的群众演员?还得每个人都不穿帮?然后竟然完成了,简直太棒了!”

“难度最大的是‘冲桥’,照明弹是真的照明弹或我们电子的那种调光台,还要下着雪,前所未有的复杂!”

 


对,每一句话的结尾都像是叹号,他讲每一件事儿都神采飞扬。虽然表达的是完成这些挑战他的激动很快就消退了,但他的得意和陶醉太真实可爱了,是孩童时期全心全意爱上一件事物的样子,有一股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喜悦和惊奇。



 研发2000多盏灯的记忆口诀

 


《八佰》拍摄现场最多的时候有2000多盏灯需要现场控制,曹郁的灯光组为此给各个灯光编码进入电脑程序。



每天灯光布置不同,这个小组成员要快速编码并贴好顺序,研发一套方便记忆的口诀,让曹郁在短时间内快速记忆,以此来保证每天复杂的拍摄用光。曹郁爱听古典乐,时常在开工前听着音乐进入工作状态。他在现场像DJ一样进行着灯光控制。

 

“他们有人跟你投诉吗?说我经常现场急了砸东西之类。”

“但他们多了不起啊,都编出来记忆口诀了。”

“对,所以我们团队特棒,这是创作的乐趣,就是每个人都特棒。”

 

理解他的骄傲、死磕、沉醉和高兴,是因为这是一个把所有的任性和追求都力争实现的团队。每一个人都在付出体力和智力上的极限,然后不断的扩大、加深、寻求新的突破,活在一个和又一个激动里。

 

在保全平静的现代社会里,电影人擅长不仅为难别人,更加为难自己,是和自己的审美不停地死磕,是进行每一次无所畏惧的表达,曹郁完完全全的活在这种气韵中。

 

我觉得他很幸福。



03

 林木:一切都围绕真实可信去构建

 


林木:《八佰》美术指导

参与过北京申奥宣传片、上海申博宣传片、中国国家形象片的制作。2012凭借《杀生》获第49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美术和最佳造型两项提名,并拿下最佳美术设计奖。作品包括《杀生》《火锅英雄》《鬼吹灯之九层妖塔》等。

 

曹郁起身的时候,林木进来了。两个人一见面亲切热闹,像俩高中生考完试在门口对出来了一致的答案,兴高采烈地告别回家。

 

和曹郁分开,一个人坐着的林木回归了他本来的样子。非常像自己的名字,他一个人沉静如同一片树林。你很难相信一个管虎导演合作了十几年的、金马奖资深美术指导,在和我讲话的过程里从头到尾得谨慎、认真,甚至居然带着一丝小小得紧张和脸红,有着幕后工作人员沉静的气质。




那个让玖哥几次落泪的场景搭建,就是在这个不善言辞的人手里一点一点建构起来的。

 

 

“重建一个1937年的苏州河两岸,听起来是一个十分大的命题”。

 

四行仓库至今还都在苏州河边上,林木不止一次去考察过它。但这里现在的样貌,包括周边都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只是一座从建筑上来看非常普通的仓储一体的大楼,几乎没有就地改造的可行性。“整体建筑布局都不太有利于电影讲故事的调度。所以从我一开始介入,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去营造这个空间。”

 

 

三十年代的上海对我们来说没有体认,但有情感向往。它是王家卫《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23套旗袍和留声机里周璇婉转的情歌悠长;王安忆《长恨歌》中弄堂里的“上海小姐”王琦瑶,长眉微挑,红唇半扬。“不做这部戏,很难了解那时候的上海是什么模样”。

 

林木讲的就是号称“十里洋场”、“东方巴黎”的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彼时它是威震八方的亚洲和远东第一大都市。

 

战后的四行仓库 


就是这样的时代背景,在上海的老闸北苏州河边,英法租界的对岸是日本战略轰炸的一个重点区域。一边是全世界最风情万种的大都会,一边是全世界最残酷无情的大杀戮,“它的环境特点,造就了戏剧性的基础。”

 

“重新营造一个社会,就像要经营一个社区。”《八佰》的拍摄场景之所以让所见之人都连连感慨,因为整个项目工程有自己独立的水电供应和道路交通,他们完全是在描摹一个社会,描摹那个时代的上海。

 

林木搭建场景现场

 

林木的工作不是搬挪和复刻,他不去讲你很难知道一个美术要做的不仅是建筑、施工,难度更大的是营造一个时代氛围以及营造人物的内心。

 


电影故事里形形色色的人,是我们回忆中上海风情的一部分,因为这些人让当时的上海拥有了三教九流的复杂。除了原住民,还有贵族、中产、外国人、流入的难民,当然还有两岸的中日士兵。

 


“这些面孔其实都需要去刻画,从我们造型的角度出发,就是尽量让每个人都成立,成为一个社会的分工也好,或者建立一个人物小传也好。尽量能做到这么细,让每个人参与进来,都知道我是干嘛的,我为什么今天在街上走,我要去哪儿。”

 

美术是第一批进入剧组的主创,林木和导演、制片一起到一片渔民的螃蟹丰收地,在这里挖河建桥,高楼拔地,不止要满足建筑美感,符合剧情发展,还要满足拍摄需求,光怎么打,电线怎么埋,连拍摄哪一场戏导演的监视器位置都精确在某一处。

 


如此庞杂而细致的工作就让林木几乎漫不经心地表达出来。他还沉浸在营造丰富人物的思考中,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项难度多么大的工作一样。


                           

04


 蒂姆·克劳斯比:万事要做到真实

 


 

Tim:《八佰》视效总监

具有丰富战争和特效制作经验的蒂姆·克劳斯比,代表作《指环王》系列,《八佰》是他第一次深度参与中国电影的拍摄。

 

“一开始说《八佰》这个项目的拍摄时间是五个月,但实际是我在2016年11月正式进组,到现在大概是两年多的时间了。”

 

Tim因为《八佰》的拍摄周期延长,现在已经对中国非常熟悉了,聊天中还在跟我探讨他爱吃的柠檬水煮鱼,他让我有种对中国电影工业制作上的期待,大制作不再只是西方影视工业的专长。

 


 看不出“特效”的“特效”


 

“前期筹备开始我就要非常仔细的去研读每一个镜头,做出非常严密的计划,有时候甚至需要从A到D准备不止四个计划”。

 

Tim在《八佰》的工作听起来非常别致,他是做“特效”工作的,比如他过去的作品《指环王》,完全是“特效”大展身手的作品。但《八佰》对特效的要求是“看不出一丝特效”,还要在他们那台能拍摄一千米内事物的昂贵摄影机的镜头下,让观众看不出一丝破绽。所以曹郁在讲述摄影机多么完美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告诉我,因为它是最清晰的机器给其他部门的工作难度升级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我们在李安尝试《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时候有一个体会,超清的视觉呈现会把所有的细节放大再放大。而如今《八佰》的拍摄全程用到了ALEXA IMAX 65mm这款全球限量的拍摄机器,它让化妆、造型、道具几番重来,还属于量上的重复。但对视觉特效来说是一种更大的挑战,除了要做到“不着痕迹”,还需要和已有的实景没有出入。


那是一种对电影呈现保持同一种呼吸的要求,就是所谓的“和实景无缝衔接”。

 


 坚持绘制“故事版”


 

听起来只是一个简短表达——“无缝衔接”。要看到一个呈现太简单了,这个大时代人人要看眼前结果,没有时间和精神关注如何呈现。Tim说他很惊讶:“《八佰》是一个史诗量的电影,它的体量是非常庞大的,但这个剧组居然完成了从头到尾‘故事版’的绘制”。

 

“故事版”是特效工作很重要的前期部分,因为剧本是文字性的,Tim的工作是要把它转换成绘画,这是一种创造性视觉化的过程,导演能够迅速从视觉上核实是否是他要表达出的内容。这是非常细致到位的工作方法,他说很多剧组在一开始能做到,但很少有能从头到尾坚持下来的。

 

“每一场战争都不应该发生,但‘战争’之所以成为‘战争’就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我想我不会再有机会参与一个如此紧凑、残酷又温暖的电影了。”《八佰》的故事让一个西方人理解了中国人当初在为什么抗争。

 

“Tiger他很清楚他要什么,他要讲的故事是什么,所以对我的工作提出最具体的要求就是‘万事真实’。如果电影出来了观众注意到了视效,那说明我的工作没有做好”。



05

 富康:关机之后才意味着开始

 



富康:《八佰》声音指导

凭借影片《推拿》摘得第51届“金马奖最佳音效”;《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入围第55届“金马奖最佳音效”。作品有《西施眼》、《可可西里》、《春风沉醉的夜晚》、《闯入者》等。

 

见富康那天,屋子里的小姑娘有些小小得兴奋,我走进去一看,派头十足。桌前放着咖啡,一手抽着雪茄,一手拿着我的采访提纲在仔仔细细地看。整个屋子静悄悄,他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等采访开始。

 

我想这种北人南风的派头,是怎么被容纳进《八佰》的呢。

 

富康说和曹郁、林木包括管虎导演都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自己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是他们的小学弟。陪着这部电影的制作,富康感慨“大家反正都老了,老了挺多”。

 

从当年管虎的《西施眼》开始,他们就开始合作。后来听闻管虎写一部戏,好几年了没见动静,直到《八佰》出来给他看剧本,他看后第二天就答应下来:“因为这个战争片不是传统的战争片,它讲的是人,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

 


《八佰》是一部人员众多的大戏。对声音制作来说显见得难度是旁枝末节太多了,但富康还是一副饶有兴致,他说:“这种好处就是保证‘情感的真实性’。它不是找一两百人用技术做出来的声音,一百人就是一百人,一千人就是一千人,声音的质感是不一样的”。

 

针对整个剧组“真实”的要求,开机前围读剧本的时候,富康就知道这部电影里角色众多,是一个杂牌军,来自于五湖四海。为了保持人物特性、声音特性,他的方案是后期前置:“第一,我把所有带籍贯口音的对白先录制,做好声音参考;第二,这个戏里有很多的客观性音乐,比如有昆曲、歌剧。在拍摄之前先把这些制作出来,在拍摄的时候,音乐节奏就可以掌控了,能最大程度的满足剧作和拍摄。”

 

声音实际上是一部电影气息连贯的一种保证,在这之前我没有好好的想过声音的问题。我问富康老师什么样的电影声音是好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他说“就是完全不让你出戏”


电影是视听艺术,声音其实承担了一部作品的呼吸,如果声音跳动戏剧的气息就会不畅,声音是另一种命脉

 

“实际上就我来说,关机才意味着开始,对我来说是又一次开机。我后面的工作分几类,人物的对白,还有很多的战斗元素,以及特殊声效。”我问他会觉得漫长吗?前期已经跟了两年了,后面可预见的还有挺长时间。他停下来讲“这是我的专业,我的工作,我应该来解决问题”。

 

富康身上那种神奇的沉静氛围和林木、曹郁一样,他们都有一种“心有所属”的幸福,他坐在那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爱什么、做什么,依靠什么成为自己。



后来说到他的学长管虎也从年轻气盛走到今天,“他一直没变,虽然没那么暴躁了,但他没变”。和一帮学长走到中年,完成一部共同理想,《八佰》的苦全是顷刻之间就能回味的幸福。



06

 梁静:从女演员到出品人、制片人

 


 

梁静:《八佰》出品人&总制片人之一

中国内地演员、出品人、制片人。出演众多优质影视剧,扮演过各种不同风格、不同性格的角色——《杀生》《厨子戏子痞子》、《老炮儿》、《极致追击》,拿下包括金马奖在内的、多个含金量极高的表演奖项。

 

我们在屋里等梁静开完会,几分钟后她身着一身白,带着一顶呢帽走进屋里,看到有机器在,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补个妆吧,好久没有面对镜头了”。她仍旧是一个女演员的职业操守和做派,时刻维持最好的精神面貌,你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几个度。

 

梁静身上有这些年生活在北京的气质,她极其洒脱和大气,洒脱在她做了小半生女演员到了中年后直接告诉我“没什么好戏接,也没什么好角色。”大气在她像个真正的江湖老板娘,看见有才华和梦想的人流露出来得欣喜和愿意掏心掏肺得真诚。

 


 放得下、拿得起



 

“你得让一件事情有始有终,不能让所有跟着你一起完成梦想的人有被迫停止的感觉,这会影响到那些跟你一样热爱艺术的人的热情。你会不由自主得愿意去完成,支持所有人去完成它。”

 

几年前,梁静说要和管虎谈谈。于是两个人一起出门跑步,在路上,梁静主要表达了一个意思:“都不小了,咱们也换个活法”。她觉得管虎还有想表达的东西,身边还有一群心怀希望的年轻人,她打算重新去做个学生。管虎听了一路,停下来说“行,那就试试吧。”

 

“当我决定要尝试幕后工作的时候,没进过公司,不知道管理,不知道该怎么弄。是在商学院学习的过程中,我从零开始,没想到自己创业的第一个项目是这么巨大。”

 


这部冠着梁静出品人、总制片人之一的《八佰》是她真正意义上制作的第一部电影作品。从早期筹备期间开始,她就一箱一箱往家里运书,到后期项目启动她干脆去商学院学习如何制作一部电影。放得下、拿得起,性情爽烈,勇敢直接。


听得人感慨,她得多爱自己的丈夫才会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干脆,得多爱电影才会就算不做演员也用别的方式去不离开它。

 


她说因为《八佰》周期够长,让她完成了从女演员到出品人、制片人的转变,给了她时间去学习如何制作一部电影;也看着管虎从一个导演变成一个监工、一个设计师,“天天在沙盘上研究我们要什么角度?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也在一遍遍的打磨剧本。”

 


 这是我们共同的劳动

 


梁静说自己这几年几乎让自己换了一套思考系统来对待电影和自己的生活。


剧组常驻人员多达1500人,每天都有各种繁琐需要落实。连续四十多天的夜戏、八个多月的昼夜不停,她像管理一个公司一样,拍十天休一天的时候,聚餐娱乐来调剂大家的心情和精神状态:“要保证所有人都能有归属,我们所有人是在共同参与创造一部作品,不是谁来服务谁,这是我们共同的劳动”。

 


《八佰》拍摄中间跨了一个年,这支庞大的剧组要放年假,梁静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安享团圆,年后再回到《八佰》的“家”。“得让大家高兴来,打心眼儿里愿意来。”

 

他们有很多群演,组里会给这些有戏的演员提前讲第二天的戏,来预习第二天的拍摄。“对剧组来说,我们得保证每一次拍摄的质量,对这些参与的工作人员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集体的创作。他们都可高兴了,说没有这样过,好像被当作‘真正’的演员对待了”。她又是爽朗的笑,眼中有光,脸上的酒窝浅浅地高兴。

 


 主动即自由


 

梁静很开朗,这种开朗是很感染人的,能把一切复杂的阴郁都化解了。所以她在苏州剧组时,把一切都当成主动进入,提前想到它,提前解决它。

 

刚开机的时候,拍摄基地的搭建很困难。工地搭起来之后,该铺什么水泥,什么钢架都是问题。“搭完了以后不合适又要拆了。时间一再往后拖,拖到了雨季,我们铺上去的那些真石漆又不能淋雨,直到最后演员都跑完了,我们选择重来。”

 

还是笑吟吟地,兴高采烈地,能量很足地告诉我“我们选择重来”。你问她这种能量从哪儿来的,她会三句不离自己的丈夫,说“可能是从老虎这里受得影响,他身上很大一个优点是不诉苦。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他就可能喝口酒,或者洗澡的时候就站着发呆,但最终他都扛过去。”

 

梁静也是幸福的,但她的幸福基于她能明白“慎静以处忧患”的心,对自我对爱人,对她的工作和整个团队。

 

 

07

 电影是一种全面的劳作

 



对管虎和他的兄弟爱人来讲,《八佰》是一个共同的理想。


几乎所有人都说到我们陪伴彼此走到如今,所有人都提及管虎的严肃和为人的单纯。曹郁说他有他们狮子座的明朗;玖哥说他一直简单,只是这些年“长大”以后的管虎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记重锤,永远有力量,但变得更厚重了。


管虎导演的创作环境令人羡慕,我想没有什么比和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爱人实现一个理想更幸福的体验了。前方的兄弟和他站在一起:没有就创造,就开河洼沟,建地置业,动用军工厂学习;后方的爱人华灯熄灭,回归校园让理想更安稳地着陆。


酣畅淋漓。


学电影是很浪漫的,听故事也是很轻松的,但我在临近走出校园的时候越发知道这是一个坚硬的行业。它被太多的泡沫包围,名利、欲望、金钱、争夺、残酷甚至落败无声,以至于它很难用它本来的面目来到世界上,但它的内核始终藏在层层泡沫内,泡沫越厚它就越坚硬。

 

爱伦堡说过:“石头就在那,我不仅要让人看见它,还要让人感觉它。”

 

和单纯的写作或者绘画等等都不同,电影是一种全面的劳作。它是一种“变成”,把你的所思变成字、变成画、变成具体、变成一种“真的”,变成一种“真的假如”。这个变的过程是事事要做的亲力亲为,是全面深入的智力和体力劳作,这种劳作是“与物相比,言辞最轻”,是“艺术是智慧在实践中所具有的美德”。

 

我不知道还没谋面的《八佰》长成了什么样,但我看见了眼前的这些《八佰》的同历者长成了什么样。他们试图在影视业的寒冬遍植青草,哪怕“新绿烧成沙土,也有人在焦黑中栽下”。

 

每个参与者收获的是一种作为“人”本身的满足,它天然的摒弃了一种下坠的、无力的、负面的复杂,有种明朗的、向上的、有序的简单:从各个方向指向一种事物进程的圆满。

 

于是你仿佛感到心里最直接的关于理想的欲望晃荡起来了,你清晰地感到“它是一种活的、激动的东西在来回忽闪”。成为一个在专业上“心有所属”的人,专注、敬业、灵活而纯真,和爱人朋友共赴乌托邦——这是令人羡慕的、向往的大型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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