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花友群的花言草语第10期分享，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群内的博物大咖刘华杰老师。
刘老师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也是国内非常知名的博物学文化倡导者。刘老师2018年加入北京花友群，是资深群友。
2018年7月27日，花友们相约刘华杰老师的讲座，并邀请刘老师入群
关于此次分享，刘老师说，长期对群贡献了了，接受此次分享，为群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这当然是玩笑话，是刘老师对公众博物和科学传播的大爱之心，成就了花友群这期极为珍贵的线上分享。
美丽的夏威夷群岛是热门的旅游目的地，也是考察地壳变动、适应辐射演化、生物多样性变迁的理想地点。本次分享将粗略介绍夏威夷自然概况、特色植物、本土种与外来种的竞争，为自然爱好者快速熟悉陌生环境、准确识别当地物种以及尝试博物学生存提供一种参考。
《夏威夷植物一瞥：<檀岛花事>分享》部分PPT欣赏：
答：是一个人。那边露营很安全，最危险的动物可能就是野猪，野猪某种意义上还是怕人的。那个地方没有蛇，昆虫相对少。在野外扎营只要离村子和居民区远一点，就非常非常安全。2.作为一个普通的博物爱好者，非专业人士，该如何在这条路上正确地走下去？感觉有很多书要看，很多东西要学。答：没有什么正确不正确。要按照自己的心思，按照自己的意愿。如果说有什么要提醒的，就是不要着急，慢慢来，比如说总想着有那么多书要读，有那么多物种要辨识。“我怎么认识100种鸟，100种植物？”那没必要。比如认植物，一个星期认一种，一年你就认50多种，那就是很快很快的速度，不要着急。没有人考我们，我们做博物是给自己做的，是自己玩儿的，不是想教育别人。这个博物跟自然教育有一点差别，我到时还会专门讲这个事情。自然教育总想去教育别人，要么教育小孩儿，要么教育什么人。我们是教育我们自己，自己找乐。小孩也好，成年人也好，特别是成年人，成年人更应当博物。要自娱自乐，要发现世界的美好。所以我唯一的建议就是：慢慢来。3.对于外来植物，美国那边政府方面有哪些举措？您刚才提到民间的热心人士会去拔除。在我们国家有没有类似的民间组织？普通人如何参与外来物种的控制？答：政府方面不太了解。不过美国海关管得很严。外来物种基本都是从海关进来，或者说得更直白点，是随着货物邮件或者人从旅行带进来的。但实际上这个东西防不胜防，只能是减缓它的速度，控制它的规模，想杜绝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政府这方面使不上劲儿。比如说来了一些入侵种，在海洋各地方有一些，你去喷药，其实怎么着都是使不上劲儿，我们有那么多入侵物种，你不可能去喷大量的杀虫剂或者是除草剂。民间组织在这方面确实有相当作用。因为外来植物和老百姓是有关系的，政府一再提醒，不要随便带入外来物种。你养一些花，如果用完了以后你不想养了，那么你把它灭活。但灭活是很难的。除非用加热。热带植物特别容易活，这是一个大的问题。普通人经过一定的培训，对外来种认得非常准了，可以拔除，但是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因为你单独拔除这个东西，其他人看了以后以为你搞破坏，他们不知道你在做好事，还以为你在破坏生态，实际上你是在去限制入侵种。建议几个人一起去做这个事情，向公众进行解释。其实我们特别需要这方面的工作。比如我甚至在设想，每一个乡镇，让普通百姓都了解哪些是本土种，哪个是入侵种。比如说在城市生活的民众，最应当做的一件事情是了解自己的疆土，了解自己的环境状况，物种状况。对于农村的普通老百姓，实际上他对家乡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虽然叫不出来学名，但本土名他还是知道的，进来一个东西，他是很敏感的。如果我们在乡村进行适当的培训，让普通百姓，农民去监视外来入侵，或者他知道了以后马上报告，这也是很有帮助的。这方面依靠科学家是不行的，科学家人数太少。另外科学家没把它当作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还得靠普通百姓。4.请问您如何平衡博物和工作？我会觉得博物很有趣，花了很多时间，也收获了很多快乐，但在学业上就慢了一些。答：对于很多人，博物和工作两者未必是一回事。你未必喜欢你的工作，但没办法，为了糊口，这是一个现实。如果很喜欢自己的工作，那当然太好了。我的工作和这个兴趣爱好原来也没什么关系，但后来一点点把它结合起来。大家也可以去找这个结合点，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总之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也要玩好。光做本职工作，那这辈子可能有点太亏了。现在很多人离退休了以后没有什么爱好。大家在一起，就是跳个广场舞或者干什么，很单一。不是说跳广场舞不好，但是所有人都去跳广场舞了，就有问题了。如果分散一下我们的爱好，有10种、20种、100种，是不是更好呢？这也是一个多样性的问题。5.面包树的果实是什么味道？不烤可以吃吗？怎么知道需要烤多久？。答：关于“能好怎”，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很多人瞧不起，说我们不外乎就关心“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其实这是很重要的，我们的祖先主要也就关心这个。只要不违反生态，改善我们的生活，我就喜欢吃，这也很好。从吃开始非常非常重要，从餐桌开始。面包树也是这样。实际上我了解面包树的情况也非常有限，我没吃过生的。但我见过唐人街卖很小的没有成熟的面包果。，一破了皮以后一大堆就像乳白那个胶子淌出来，据说那个东西也能炒菜吃。但我吃的那个是成熟的。成熟了以后要烤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先烤40分钟都没咋了，那再烤，烤了70分钟之后我拿筷子扎进去。发现烤透了，所以才知道要烤70分钟。在那个炉子上烤70分钟，换一个炉子可能就不是70分钟。总之它不是反复成熟的一个实验，只是我个人这么记录。它的味道确实很好，不是特别甜，微甜，有香味儿，真的跟那个奶油面包，吐司很像，关键它有弹性，软软的。所以夏威夷的先民把面包树带到那儿去，种在房前屋后，是非常聪明的。可惜现在这个东西不是重要的水果，也不是重要的粮食，仅仅是作为一个观赏植物，很少人去吃了。面包树在版纳的植物园，海南的植物园也都有栽培，但我去看过都没有结果。总体来说，可能是温度低，各方面条件可能不够。另外，面包树和猴面包树是两种东西，差远了。猴面包树是锦葵科的，面包树是桑科的，它俩完全八竿子子打不着的。答：月见草要看对哪儿，对北方来说，可能就是入侵种，因为月见草属的很多都是从日本传来的。但是这个传来的比较早了，大概一二百年了，根是肉质的，在东北老百姓采来拿它喂猪，种子用来榨油，所以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它是入侵种，但是没有造成太大的生态问题。而且开花特别漂亮，花的味道很香。所以这个外来植物很复杂。有的非常好，有的很糟糕，有的开始很好，后来很糟糕。比如火炬树，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它很好，科学家纷纷引进，后来才发现它有问题。7.您是北大的哲学教授，又是博物学家，请问您是如何走上博物之路的？我从小生在农村，喜欢大自然，工作以后没有时间，退休后就特别喜欢去认花草，但是现在感觉有点疲惫。您有没有这个时期？这个时期该如何度过？答：实际上每个人小时候都是一个博物家，每个人小时候都对自然好奇。但是因为后面马上进幼儿园了，念小学了，要念中学了，一年年的考试，考试，大家就把这个爱好忘了。我小时候是接触了很多野性的东西，因为我们家在山里头住，在吉林省长白山的一个山沟里，想找小朋友找不到。我们那时候又没有幼儿园，不可能为我们一家办一个幼儿园，那不可能。只能是跟大自然玩儿，这个有特殊性。实际上我这个并没有什么太特别，很多人都是一样。我只是在读完博士以后，把小时候的爱好又拾起来。很多人就没有拾起来，所以又丢了这么一个机会。我觉得我把小时候这个爱好又捡回来了，现在觉得挺好玩儿的。工作我也没耽误，但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来。但是玩呢，越玩越高兴，越玩越有意思。大概就这么一个情况。如果有疲惫的话，我的建议是赶紧换别的。比如说你对植物有点儿疲倦了，那你看昆虫，你干吗还要接着看植物呢？你可能看一看昆虫，发现植物和昆虫之间传粉关系构成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你可能回来又喜欢植物了，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大自然中有无数东西值得你去看，如果你虫子也不喜欢，植物也不喜欢，你可以看岩石，看地貌，看岩石的构成，看构造褶皱什么的，等等。你去看星星也行，观星，拍照。或者你去观察河流，或者钓鱼也可以。太多的爱好，我只是觉得自己时间太不够，给我100倍的时间我也能找到这种爱好，绝对不会疲倦，只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如果你感觉到自己有点疲倦，说明你不喜欢它，不喜欢就换，博物不要难为自己！因为我们的工作已经是比较难为我们了，为了混口饭吃，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做，不愿意说的话也要说，如果我们做一个业余爱好，我们还要这样，还要绷着脸，完全没有必要。你喜欢什么就看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的经济上还过得去，这就可以了。博物是小康社会人们开启个人小幸福的一个渠道。也可以访问大自然，获得我们想要的一些感受。8.现在越来越多的城市孩子对大自然的好奇心没我们那么重，不是那么喜欢大自然，我们应该如何激发他们对大自然的兴趣？答：城里也是有野性的，不是说城里就没有大自然，大自然它是跟人造的镶嵌在一起，只是不够野而已。北京城里也能够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说在一个规划很好的草坪中，也能看到野生的一些物种。如果孩子实在不喜欢大自然，那也不要强迫，他不喜欢就不喜欢。有的人他确实不喜欢，但这个比例不会太高。如何激发兴趣：因人而异。有的人，可以欲擒故纵，比如说不跟他讲自然怎么好，你带他去玩一趟，去旅游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就会感兴趣，你买那些书也不一定要给他看，放在一边，他自己拿起来，喜欢看了就看。你让他看，小孩有逆反情绪，他可能就反而不看。但是家长带着孩子去旅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途径。旅行过程中家长不需要说什么东西，只是看，他会看到就会自学。旅行的过程是一个很好的教育，对大人是，对小孩儿也是。答：夏威夷属于热带，哪个季节去都可以，什么时候去夏威夷都差不多。可能在1月份12月份的时候风大一点。其他时候风也不小，相应的有个好处就是白天特别热，晒得要死，但是晚上特别凉快，晚上在屋子里不需要用空调。一个热带的地方不需要用空调，这就是那个海岛气候的一个特点。答：中国有好多生物多样性热点，比如说青藏高原、云南、东北的长白山、新疆的若干地方，都是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在全球都是数得上的。中国的地理地貌有多样性，我们国土比较辽阔，一个小的国家就很难有这么多样。我们有森林，沙漠，高山，喀斯特地貌，热带雨林……什么都有，我们这个非常厉害，所以你不出国也可以感受得很好，因为中国就足够你看的。如果你有机会出国一下也可以，比如说你去肯尼亚看看植物也可以。如果你出不了国，那你在国内多看看，也足够了，我觉得不出国也很好。不是说我们今天说夏威夷就一定要出国，不是这样，首先还是要在本地本国好好看看。11.日常博物旅行的装备有哪些？行前需要做哪些准备？博物旅行需要注意什么？答：首先要有定位设备。我们不是专业级的，要拿相机。如果一台相机不够，要两台相机，充电器也要准备俩，一套可能出问题。这是最基本的。尽量不要用手机拍，虽然我们手机拍得也挺好，但是还是用单反拍的比较好。行前要规划一下，调研一下，去看看书，下载一些材料看看。其他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注意安全。因为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命最重要。到山上要注意安全，到了没有人的地方，特别是一个人走的话，登了高山要原路返回。我们爱好者都有一个习惯，就是不愿意走回头路，上山走一条路，那下山一定要另外走一条路。我也有这个习惯，这个是不好的习惯。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原路退回。这是我给大家的一个提醒，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很重要！答：现在是4月初了，马上到4月下旬，在中国有一个观赏花非常好的地方，就是东北，到东北看春花。这是在全世界可能都是很特别的，因为在中国其他地方你看不到东北这种春花。灌木、乔木都没有长出叶子，但地表的地被植物很多，银莲花什么的，值得去看看。东北物价很便宜，机票也很便宜。不要去长白山保护区了，保护区山顶上海拔比较高，五一的时候雪还没化。要到那些海拔低一点的，比如说吉林省的通化白山、抚松，都可以。要坐飞机去，飞机票的价钱跟高铁差不多。如果你没必要就慢慢走，要想快去，最好去租一辆车，没车也没关系。到那儿去看什么呢？每一个森林，路边上一个林地都可以去看。不要去公园，也不要去保护区。随便找一个山，进去就可以看，里面就是东北的特色植物，到处都是。东北的细辛很多，特别是银莲花极为丰富，一脚踩下去可能就踩了十几种二十几种。百合一片一片的，但是百合还没有开花，刚长出来。春天要去东北的话，4月25号到5月10号，大概就这个窗口。正好有个五一假期。13.博物旅行的书籍如何选择？去东北可以配合您著的《青山草木》，其他的著作还有哪些，能否推荐一下？答：我自己的书没必要推荐，大家喜欢去什么地方去找相关的图书就可以了，并不是说我的每本书都你都需要去看。你要去青藏高原，你就找与青藏高原相关的地理书，地质书，花草的书去看一看。我们的科学家应当更多地提供一些参考书，这也是科学家的一个职责。如果科学家实在不愿意做，我们爱好者可以做。爱好者有的先走，有的后走，先走的就给后者的做点贡献。比如我写《青山草木》，我写《檀岛花事》，也有这方面的小小的作用，我先去看了一圈儿，做了一个记录，供大家参考，后人可以写得更好。这样我们全体华人，读汉语的人都会有关于世界任何一个地点的相关读物，这是提高我们整个华语圈文化储备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比如我现在想读南非的，想读北美的，想读钓鱼岛的，可能找不到，这就是个问题。不是我没有钱，我有钱买不到书。比如说你现在想读俄罗斯的植物书，没人翻译，学俄语的人很少。你想知道哈萨克斯坦有什么野花？你能找得到吗？一本你也找不到！西班牙语的，葡萄牙语的，拉丁美洲的，拉丁美洲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你能找到几本拉丁美洲的书？这都是个问题。我们做这个文化传播做得不够。在这方面应该向日本人学习。日本把大量的外面的作品都翻译成他本国语言出版。我们中国人现在遍布世界，世界各地方都有华人，主要是做生意，去旅游购物。去观察自然景观的，博物的还少，但将来会一点点多起来。大家如果有这个意识，这个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14.作为北京花友群的资深群友，您在群里感觉如何？对北京花友群的发展有什么建议？答：在北京花友群感觉很好，群主乐乐非常优秀，精通植物，愿意奉献。经常会组织一些活动，很不容易。北京花友群是一个很好的民间自治组织，中国最缺这样的组织，这个组织不是政治组织，而是能够带领大家观察自然、保护生态、自娱自乐的这么一个组织。这个很重要，我们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要有另外的一些天地，或者说私人领域和半私人领域，把个人的爱好在这里充分发挥。这个组织一定能够对本地的生态监测、建议等，做出自己的贡献。我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比如说我们花友群有很多成员了，大家可以适当地分分工，比如说大家不要都去看一种花，哪一种植物特别好，比如说北京那个铁线莲好，那是相当于北京的市花，我们所有人都关注这一种花，那是一个极大的浪费。我们去看一眼可以，但是要稍微有点儿分工。比如说分分科，我们有十个大科，几个大科，我们稍微分分工。这样我们若干年以后会有一个很好的积累，不会做浪费的工作。乐乐可以给下面这些特别积极的积极分子分分工，比如说你就关心报春花科的，木兰科的，或者是堇菜科的，或者桔梗科的，这样稍稍微分分工，因为博物不能分得太厉害，但是一点不分工也不行。这样我们会积累得更快一点，更好一点。15.感觉博物学更多在爱好层面，您在学术层面有没有研究？学术研究的方向和基本方法有哪些？答：关于博物，我刚才说的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主要是一阶。一阶博物就是自己亲自去操作，就像你吃东西一样，你不是让别人代你吃，像谈恋爱一样，你要亲自去谈，这都是一阶的东西。二阶就是学术了。比如我在北大带学生，我的学生跟我去看花，看再多花他也拿不到学位。但是他去研究达尔文怎么看花怎么研究花，研究华莱士怎么考察植物，考察动物，怎么研究昆虫，这个他就能拿学位，这就是学问，这就是二阶博物，就可以正儿八经地拿学位。我这里没有说二阶。我们的爱好者主要是做一阶，但是适当地关注二阶有助于改进自己，以及爱好。从古希腊到现在，从中国的老子到现在，都有什么人去进行过博物？他们都怎么玩的？如果你知道，肯定对自己会有帮助。你说我不关心，就是玩儿，那也可以，要求不一样。二阶博物，可能跟科学史、文明史、认识论等等这些就关联到一起了。我招的研究生，首先一条就是爱好，爱好自然，爱好博物。你不喜欢你就做别的，你不喜欢干来读这个东西？你就直接赚钱就好了，是吧？或者在家休息也就是了。16.最近被堇菜科的植物搞得头晕了，好难。不光堇菜，其他菊科什么的对我们这种初阶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头大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答：菊科那个，夏威夷有木本的。你能想象到有木本的吗？但是夏威夷确实有木本的。分不清是很正常的，因为不但你分不清，专业的科学家有时候也分不清，有些东西你就别较真。比如说一些特别相近的种你就不要太分，差不多就行了。为什么呢？你要安慰自己，我不是想在这上面发论文。一般情况下，你就饶过自己吧，看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