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退学，他就想好怎么死了
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徒手攀岩》，这周五就要在国内上映了。
片子记录了Alex Honnold无保护单人徒手攀登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酋长岩的全过程。
什么叫无保护单人徒手攀岩？
就是不用任何绳索、安全带或者任何攀岩器材，全凭四肢力量爬到顶。
在徒手攀岩的过程中，不存在失败一说，任何一次微小的失误都会直接导致跌落死亡。
这项运动的死亡率高达50%。
在徒手攀岩的维基百科页面上，有一串长长的死亡名单。
维基百科上一连串的死亡名单，都是攀岩大师
攀岩大师Tommy Caldwell有一句话，“每个把无保护单人攀岩作为生活重要部分的人，现在都死了。”
还有酋长岩。
导演金国威跟团队第一次提到想拍摄Alex徒手攀爬酋长岩时，大家都吓坏了，有人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人们直摇头，认为Alex疯了，导演也肯定是疯了。
本片导演：金国威夫妇
酋长岩是全世界裸露在地表外最大的花岗岩，高916米，比世界上最高的人工建筑还要高。
它是攀岩者心中的宇宙中心，几乎垂直于地面，表面非常光滑，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棱角缝隙，就像在爬玻璃。
酋长岩上的一条攀岩路线
在Alex之前，还有两个人公开表示过想徒手攀上酋长岩。一位是Mike Reardon，2007年在爱尔兰海边悬崖攀岩时被水冲走，死了。
另一位是Dean Potter，Alex的前辈，2015年在约塞美蒂定点跳伞出了事故，也死了。
而Alex打算无保护单人徒手攀岩征服它。导演金国威想拍。
Alex在接近垂直的岩壁向上爬
简直是在玩儿命，我知道了以上这些之后也这么想。我看到有媒体说，在百度搜索“Alex Honnold”之后，最高频的关联问题是：Alex Honnold死了没？
被网友惦记着死了没的男人
就在纪录片的拍摄过程中，另一位攀岩界的传奇人物Ueli Steck在攀登珠峰时从1000米高空坠下死亡。得知消息后Alex有点震惊，他说，“我知道我们都在做着疯狂的事，但我总觉得他是会活下来的。”
整个团队与Alex一起准备了两年，但都到了Alex准备正式挑战的前一天，金国威还处在极度焦虑之中，他和团队连夜商量，万一意外发生怎么办？
金国威几乎在随时做着准备：这次，可能会记录好友跌落死亡的全过程。
为什么？Alex是不是不怕死？
他是不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才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Alex说，他对死亡的恐惧和其他人是一样的。他怕死，也正因为怕死，所以每一次徒手攀岩前他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直到“我很确定我不会因此丧命”。
外人看来是极致的冒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脚下的每一步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Alex从不依赖运气。
2008年，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冒险”无保护单人攀登，目标是约塞米蒂的“半圆顶”，600多米高的岩壁。
“半圆顶”half dome
那时Alex已经有十年的攀岩训练，他还不太清楚如何为无保护单人攀岩做准备，就干脆没做准备，打算直接探险。
快登顶前遇到一块非常光滑的花岗岩平板，上面没有裂缝或凸起，只有一些细小的波纹。他一下吓坏了，本想试探着想转移重心但迟迟无法动弹，害怕得开始发抖。
这次攀登，Alex侥幸成功登顶。他在当晚的登山日记中画了个皱眉的表情，写了一句话，“我能做得更好吗？”
Alex对每次攀岩都会做笔记
自那以后，每一次徒手攀岩前，Alex都会花费很长时间仔细训练，把近一千米的攀登分解成无数个动作来反复练习，不断拓展自己的舒适区，成千上万次的模拟每个移动，直到闭上眼睛也能在头脑中完整再现出整个攀登过程。
哪怕最后结果是成功的，他也不会放过过程中的一点点侥幸。登顶后会立刻复盘全程，为自己没有做好十足准备的一步而感到惭愧。
在这样的前提下，Alex才会说，他在岩壁上没有恐惧。前几天，阿里影业协助推广、细蓝线影业和经纬中国作为战略合作加入的片子《徒手攀岩》在中国首映，有人问Alex如果恐惧程度从1到10划分，干这事时他的恐惧程度是多少，他的回答是，2。
他根本不需要被理解
这些对自我绝对的掌控，对完美的超高追求，以及达成自我标准后无尽的喜悦，除了自己，谁都无法真正理解。
在一支介绍亚利克斯徒手攀岩的片子里，弹幕密密麻麻地在刷：这不就是作死吗？
哪怕在攀岩圈内部，徒手攀岩这种方式也饱受争议。有人认为他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拿自己的生命去追求快感，完全不为家人考虑，是自私，自大，不负责任。
最亲近的人也不理解他。片中亚历克斯有个女朋友，Sanni。两人朝夕相处，Sanni知道Alex为攀岩做的所有准备，还是担心Alex的计划太过冒险。她希望Alex能顾及她的感受，Alex耸耸肩，继续自己的日常训练。
电影上映后的采访中，他坦率地表达，在拍这部纪录片的时候，Sanni和自己才认识了几个月，徒手攀岩是他一生的梦想，肯定比这段关系重要。
面对这样的伴侣，Sanni又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也有一大票人不理解。
必须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本身就太难了。现实生活中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去徒手攀岩，但每一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理解，也都曾纠结是否要向别人的看法妥协。
我们去年拍的《燃点》里有一个草根创业者，安传东。他出身农村，连续创业失败，发不出工资，交不起水电费。投资人否定他，员工怼他，家人劝他，但他还要创业。
没有人理解他，拼上一切去做一件不断失败的事情，值得吗？
如果说创业和攀岩太大了，那么，我给你看看生活中我们每天都在遭遇的不理解。我问过大家这个问题，他们是这样回答的：
一个摄像说：我坚持要做导演，导演说我没文化，我觉得我不甘心这辈子就当摄影师了；
一个拿音乐当爱好的人，学吉他不被理解，后来因为手指太短放弃了；
一个体制内的女孩说，是9月1日当天辞掉了编制。是裸辞，现在很慌；
还有一个正在熬夜的男孩说，每天，他不被理解的事就是熬夜。
这么看，我们被理解的时间其实比不被理解远远要少。因为没人跟你共享大脑，不被理解反而是正常的。
并且，嚷嚷着想要被理解的你，其实也根本无法理解别人。
我的同事三三，总抱怨妈妈不理解自己，每次通电话不是问她什么时候找对象，就是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北京。她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想看看人生更多的可能性呢？
反过来，她妈妈也觉得三三不理解自己。回家乡工作，和家人在一起，既不用吃外面不健康的外卖，又不会被房东欺负。在大城市奋斗太辛苦，我只是希望女儿拥有更轻松快乐的人生，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类似的事经常发生，对你无比重要的事情，在别人心中什么都不是。
面对不理解，Alex的方式是，坚持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不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
他只会耸耸肩，继续去做。直到把这件事做成。在通往牛逼的路上，有时根本不需要理解。
在完成最难的一个路段之后，Alex才在镜头前笑了笑
理解是人与人之间共处的唯一解法吗？
看完电影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Alex和Sanni的不同，直到影片最后，Sanni也没能理解Alex，但她尊重他的选择。Alex攀岩那天，Sanni离开了现场，给他空间专注于当下，不受任何干扰，完成自己认定的挑战。
不少人评论说他们是两种人，无法相互理解就不应该在一起。
理解与被理解当然是种幸运，人们能从理解中获取力量，得到抚慰。但是，理解是人与人之间共处的唯一解法吗？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导演金国威公开感谢Sanni，说，如果没有你，这部电影会很无聊。
如果没有Sanni，Alex的生活中也不会拥有一些平凡普通的快乐，那种有人给你剪头发、做早餐的快乐。
攀岩前，Sanni给Alex剪头发
我们不应放弃理解他人的努力。但在达成理解之前，对对方多宽容一点，彼此尊重且祝福，也很好。
在那次电影上映后的采访中，Alex最后说：
世界很大，放得下不同的梦想，不同的人生。
仰望星空的人，不应该被嘲笑。认真过好平凡生活的人，同样不应该被嘲笑。
文：七喜
监制：Pi 黑木洙
封面来自《徒手攀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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