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湖边草

上个礼拜，我去了一趟松雅湖。松雅湖离我住的地方，也就五六里路的样子吧。因为经常感觉莫名其妙的烦闷和压抑，所以要不时出去透气，远近倒不论。几年前，经过大众传媒学院，穿过特立公园，我意外的来到一大片开阔的水面，浩浩淼淼，岸边还是黄泥土，湖中遍布水草，高高低低，或疏或密，野鸭频繁出没，有些嚣张。岸边有些人，三三两两，很休闲的模样，更多的是钓鱼的人，年纪大些的眼盯水面，纹丝不动，网兜里有几尾小鲫鱼拱动，也有些十来岁的小孩，显得十分燥动，不时从水里拔起小钓杆走来走去换地方，牛蹄眼大的小水桶里也总有一两只寸把长的小杂鱼。面朝水面，左边是大片的荒草滩，有人仰面朝天躺着，有人放风筝，右边是一片人工林，园林工人还在挖坑栽树，连泥带树，都要起重机起吊，人工林外，有铁皮围档，有宣传栏，就知道了这叫松雅湖，计划投资若干若干个亿，假以时日，将成为长沙市民们的一个高大上的休闲去处。绕过围档，是个小山包，挖土机已将山挖去半边，另一边的绿色延至湖滩，湖滩有大小石块，有些汽车不知从哪里寻隙开到湖滩上，轮胎上沾满黄泥，小孩子用片石在水面上打水漂，穿高跟鞋的女人张开双臂，弯腰在石头间移动，夸张的喊着自己的男人，湖岸顺小山拐弯，已无人声喧哗，浅滩由岸伸入湖中，似乎可涉步而至，水鸟两两成对，唧唧啾啾出没水草之间，衔草筑巢，并不怕人，再看脚下，泥土稀松，无处下脚，或许水鸟早就明白，人们纵有千般想法，也不能走到湖中心去。松雅湖的山、水、路，花、草、鸟，那时基本还处于一种自然的野生状态，不曾有太多的人工痕迹。后来去得也多，有时一人去独享清静，有时两个去体会悠闲。那时他还没被我气走，有时两人吵架不说话了，我说，嗯，我去松雅湖了。他就屁颠的跟了来。有两次他去市场里买了鱼，我以为他要做汤给我喝呢，却用塑料袋带水装在包里，偷偷的背着我在湖边僻静处放生，我笑，他就显出一些尴尬，然后说他运气总是不好。我心里说，你只是热心善良，只是总轻易相信别人，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社会还如何去混？但我不说，说了他他又会生闷气闷成一个葫芦，然后再被我骂得狗血淋头。如果骂得厉害了，不管多晚，他必定会跑回单位去睡觉，事后问他，他就暧昧的说，床头打架床尾和，你那么坏，哼，不会那么便宜你。这个坏人，这件事倒琢磨得挺透。唉，也是我欺负他过头了，其实他人挺聪明。上礼拜去松雅湖，大约是在东岸下的车，对面的西岸，已是房产遍地高楼林立繁华如市，不看也罢。天有细雨，冷，少有行人。下坡，是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大约是自行车道吧，柏油路与湖面间，是大片的野生杂草灌木，各色野花，星星点点，绵延至远处，又有些壮观，春未草长，蓬勃茁壮，小鸟在天上飞着，忽然一头扎入草丛，另一些又从灌木间窜上天空。湖水浅漫草丛，不知有鱼没有，湖水绿中带黄，清澈自然，微风徐来，水波不兴，湖面开阔，却也空旷，水草已被完全清理，没见野鸭子，有些寂廖。能看见远处几栋高楼，小如积木。沿湖走了三四里，过桥，有一片沙滩，有棕榈树，光看这个角落，有几分热带海滩的味道，有小孩玩沙子，更有女人推着婴儿车在旁微笑观看。与沙滩隔路相对，是一大片如地毯般的人工草地，随地形起伏，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去年我骑单车过这里，还是一片杂草，到处是那种憨憨的黄牛，悠然吃草，用树枝撩拔小牛，小牛就哞哞的叫，似乎有些烦燥，有些生气，然后躲到老牛肚子底下，老牛柔和的眼光看看我，又用鼻子拱拱小牛，似乎说，傻瓜，逗你玩呢。有时黄牛队伍上了柏油路，昂首阔步，浩浩荡荡，旁若无人。那时湖中水草甚多，野鸭子甚多。往前一两里，有一小岛，岛上已然飞檐画栋，楼台亭阁。记得原来的小岛，仿佛被人遗忘，除了几株有些气势的大树，就是杂乱的高约人许的茅草，无路可通，与之相对的，有一条淹没在浅水芦苇中的泥巴小径，隐约弯延，高处可落脚，我跳跃前行，终为深水所止，小水沟发散至湖边形成河口，宽约二丈，河口边孤零零一歪脖子柳树，柳丝倒垂，一只小破船拴于树干，有点不是渡口，倒也生出些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味道，略作停顿，忽然乌云密布，天昏地暗，雷声隐隐从远处传来，我又惊恐又兴奋……如今，这些都不见了。没有了。呈现出来的是规矩，整齐，高大上。路边的宣传牌反复提示，不准放牧，不准钓鱼，不准游泳，不准捡鸟蛋！如今的松雅湖，确有一些精致高贵的美，但于我来说，我更喜欢她原来的质朴野性。万物竞择应是上帝的旨意，参差多态才是自然的真谛。质朴原始最好，自然之美，岂是人工所能巧夺。大面的雕饰总是有些画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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