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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史】5,幺老爷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陈俊杰 九维凤凰 2019-11-25

中国传统文化的真正精髓,是家园文化,家族史。

那是我们心灵之根。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死,一次次从废墟上站起来的力量源泉;是无论游子走多远,都要落叶归根的情怀和归属。

遗憾的是,家族史、家园文化,正在这个土地上消亡。现在还有多少人家有族谱,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的来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锡家陈氏,我纷霏的追忆》是陈俊杰写的家族史回忆小说,我们抢救家园文化的开篇。如果你喜欢,欢迎勾搭作者,与他交流。

作者微信号(wxid_vlrlvmh3xx6c22)。

重要提示:本公号一三五出刊、《家族史》暂定每周三刊出。



锡家陈氏,我纷霏的追忆

作者:陈俊杰

5:五儿之殇


第二年春天,陈俊良刚满七岁就被带到邓先生那里,跪拜先生,奉上束修,再给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像行跪拜礼,便成了邓家学堂最小的一位学生。邓先生先教读《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三字经》读起来朗朗上口里面还有历史知识典故,号称“二十史,全在兹”。老师可以一边教认字一边讲历史知识人物典故。俊良听得入神,背得很快,一天学一二十句没有问题。 上午老师讲完还要写字。那时没有钢笔铅笔什么的,学生都用毛笔。一般早晨到,大家就开始一边磨墨一边书。老师到了,就轮流到老师那里背书,背过关的回到座位等候,背不好的就要受处罚——轻则被训,重则遭竹片打手心打屁股。下午,老师会教些算术之类的东西。 《三字经》是传统的发蒙书,孩子上学必背。有的孩子背书不行,一两年时间也背不好,陈德璋算不错的,用了差不多一年就能够顺畅背出没想到俊良更快,不到三个月居然就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连《二十史》也听了不少偶尔还给同学讲解历史人物典故……这让那些先来读书的同学都心生羡慕 邓先生自然对这个最小的学生青眼有加。常常琢磨:教书十多年陈德璋算好的学生了,没想到他侄子陈俊良更聪慧陈家门前房后的风水,会不会应证他身上? 不久后,陈德璋到满井小学读书去了。俊良继续在邓先生手下读《论语》、《大学》、《中庸》、《孟子》、《诗经》、《尚书》、《左传》等 民国二十六年春凤又生了小五子。多子多福时代,春凤这么能生儿子,可属于旺家的命相,很多人都羡慕她。唯有老爷不太高兴。他琢磨着家里又不是大户人家,就那十几亩田地,孙子多了将来每个人分的田地就少了,日子咋过好?……对一辈子扑在土地上的老爷来说,他只有存量思维,土地有多大,他的思维就有多大。他还不懂得增量思维——人是具备创造力的,可以脱离土地创造更多的财富…… 老爷对未来的担忧,导致春凤生子的待遇都下降了。生下五儿三天,春凤便出来干家务了,烧锅做饭,宰草喂猪;刚满月便上山干农活德明心痛春凤,买回两副心肺给春凤坐月子吃。老爷似乎还有些不悦。 五儿放在家中由奶奶照看,四儿被放在沙坑任其耍沙玩土。这沙坑是地边排水用的沟和坑,里面往往积有土和沙,秋天无水了便要把土和沙挖起来挑到地里较高的地方去垫土,这也是保持土壤的一个办法。 过了两年春凤又生了小六儿,这次不仅老爷不高兴,连喜欢孙子的奶奶也脸色不好看了。可怜这个小六儿身子弱,不久便夭折了。 也难怪老人担忧,农业是靠天吃饭的领域,农村生活其实非常艰难,大部分人家能勉强糊口就不错了。所谓粗茶淡饭是有钱人家的谦词,一般人家哪有什么茶有点细粮加点粗粮再加点瓜菜,能让一家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吃肉是很奢侈的事,叫做“打牙祭”那时农村还有不少无田无地的农民只能给地主打长工或者租地主的地来种。遇到好一点的地主,只收租四分,剩下六分粮食归佃户本人;遇到狠一点的地主,可能会收租六分。计算下:一个佃户能种六亩地,每亩能产四百斤,除去交租自己剩下的粮食就一千多斤了,还要交农业税,这能养活几口人? 德明家有十几亩田地,不交租只交税,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相当好的日子即便这样,家里的几只鸡下了蛋,也要拿到街上去卖,换几个钱买盐买针头麻线等日用品。除了过年,平时家里也吃不上几回肉、蛋等奢侈品。 父亲德明爱琢磨,有空会去田里抓鱼给大家解馋。那样的时候简直就是过节。煎鱼时一家老小围着灶台,小一点的鱼在锅头被煎得金黄,香气扑鼻,馋得大家咽口水。春凤会把煎好的小鱼先分给老爷奶奶小五儿小四和俊良,他们便叭嗒着嘴享受美味了。剩下大一点的,手巧的她用芹菜韭菜加上酸姜泡海椒等,和着豆瓣烹制成几大钵农家鱼,一家人能着红苕干饭享受好几顿这样的美餐。
春凤一般不忘给隔壁的四奶奶蔡大娘送上一碗农家鱼。四奶奶是长辈,看到德明收拾鱼时就会对春凤说:“三嫂,一会儿给我们点鱼佐料……”春凤自然不会只送佐料,会连带她一碗鱼。
小五儿四岁时,就显出了一般幼儿所没有的聪慧大哥念书,四儿五儿都在旁边跟着念,五儿总比哥哥先记着那些三盘清、七盘清的算盘游戏他也会玩。四儿玩罢他接着玩,四儿玩七盘清他玩三盘清,四儿玩三盘清他玩七盘清,居然难得一错。加减法的心算他学的很快,而且总是准确无误。 最讨喜的是,五儿的嘴巴甜,见着叔爷叔奶叔伯婶娘总是甜甜地打招呼,而且按照礼数恭敬有加……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不仅德明春凤爱小五儿,锡家沟的亲戚们都喜欢这小子。一日幺老爷陈先生从满井赶街回来见小五儿在黄柳树下耍,便说:“小五儿过来!”“幺老爷赶街回来了?”五儿欢快地跳过去。 “来,把你妈要买的东西拿回去,盐一斤一千五百元,糖一斤一千二百元,线一坨二百元,针五根一百元,一共多少钱?”“幺老爷,一共三千元。”“你妈给了我五千元还剩多少钱?”“还剩两千元。”“好,把东西和钱拿回去,不要搞掉了。”陈先生看着小五儿进了家门,心里赞叹:“这小孙子太聪明了。” 五儿把东西和钱拿回家口齿伶俐童声清脆地复述道:“三爷保保,幺老爷给我们买的东西,盐一斤一千五百元,糖一斤一千二百元,线一坨二百元,针五根一百元,共用三千元,保保给了五千元,还剩二千元。”说罢把东西和钱交到三爷手上。 旁边爷爷奶奶三爷保保都忍不住欣赏地看着他笑。老爷也忍不住说:“这个小五儿真比我还算得快呢!”小五儿笑眯眯的说完,转身又要出门玩,保保叫住小五儿把包糖的纸打开用刀切下三小块给:“去,给大哥四哥点。”吃糖可是难得的嘉奖,五儿兴奋地接过糖一蹦一跳地出了门今天的人可能难以理解:几块红糖也奖赏?那个时代红糖在农民眼中属于贵重物,难得买一回。能吃到糖的孩子很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一天,五儿突然病了,四儿也病了,隔壁大爷的淑先,四爷的仲明,德修大爷的淑英也病了,连一些大人也病了……他们都流鼻涕打喷嚏咳嗽发烧——这在现在看来可能是流行感冒,不算什么大问题中医有办法治感冒,熬点中药发散风寒,几天后大多数患者都好了。 但是五儿却不见好转,咳嗽不止,虽然幺老爷尽心尽力诊病了不少仍不凑效。今天看来,五儿应该是得了肺炎,需要吃抗生素消炎——但那时中国农村那里有炎症的概念?一家人变得忧心忡忡,连当初不欢迎五儿来临的老爷也心痛,专门了好些偏方来给五儿吃,可是都没效。
保保见五儿咳得难受心如刀绞,就把他抱着、背着摇晃,希望减轻他的痛苦那天,五儿趴在保保背上。保保突然发现没有听见他咳了,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把他放下来。结果五儿头歪在一边一动不动,眼睛还眯着保保赶紧拍了五儿的脸,五儿没反应,眼也闭上了。“天啊!五儿五儿……”春凤晕倒在床边。 奶奶听到春凤的哭喊声,见五儿一动不动,春凤也在床边,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喊:“子中子中,快把你老汉喊回来,快快快!”。德明回来撬开春凤紧咬着的牙,灌进一些糖,春凤终于醒过来,放声大哭:“我的儿子、我的五儿……”一家人都在流泪,子中子先也哇哇大哭,只有老爷和三爷铁青着脸让自己哭出 幺老爷闻讯赶紧跑来,用手摸了摸五儿的手,又在五儿的鼻眼探了探:“哎,我这个幺老爷只能医病不能医命。老三,快拿去埋了,这可能是惹人的。”“不能埋,我的五儿没有死!”保保红着眼护着五儿。
“还是听幺老爷的。”奶奶过来强行拉开了春凤,德明流着泪抱着五儿上了山。等德明回来,春凤已哭不出声,嘶哑着问他:“你把五儿抱到哪里去了,抱回来!抱回来!” 第二天早晨德明被春凤醒:“你说,你把五儿抱到哪里去了?”“后山!”德明看着泪眼模糊的春凤,低着头说春凤脸没洗,头也没梳,披头散发的出了门往后山跑去。德明和子中也跟着跑了出来,春凤来到后山见到一小堆土包,腿一软就跪在土堆前,一边哭喊一边用手刨土:“五儿 ,你没死,跟回家吧…… 
几十年后大哥俊良还对七弟说:“你五哥太聪明了,我赶不上,你也不如!” 悲伤气氛一直笼罩着全家,弥漫在锡家沟。不少陈氏宗亲对五儿之死表示惋惜同情 好在年收成不错,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田里的谷子接满沉甸甸的谷穗,满沟都是金灿灿的一片连一片;地里的包谷也少见的好,棉花杆上也挂满了桃子般大的棉铃……一派丰收的景象。德明家向来是种粮的好手,五亩大田的稻谷明显比别人家的高出一头,引来人们羡慕的光。德明曾数过几支谷穗,几乎每穗都在三百粒以上,估算起来,亩产六百斤,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好收成。丰收的景象缓和伤之气,一家老小的脸上也有了光彩。 打谷子,陈氏宗亲的传统是互相帮忙:家族男子汉全出动,谁家的谷子先黄透了,就先打谁家的。打谷子前,这家人一定要为大家准备白米干饭要买肉打牙祭第二天开镰打谷中午吃饭前,有个“敬天敬地敬祖先”的仪式:把新米干饭刀头肉摆在供桌上,焚香敲罄,叩头作揖,然后全家和打谷子的人才能一起进餐吃饭。这新米煮的干饭,清香扑鼻、滋润无比。有过这种经验的人都很难忘怀。一位天津人就这样说过:他们那里一家人煮饭,全村人都闻得到香。 轮到德明家打谷子时,米饭刚蒸上,小四儿就在那里不停的念叨:“饭好香,饭好香!”保保于是留下一点刚过心的饭捏成一坨拿给四儿,四儿咬了一口,忍不住说:“好香哦,好香哦!”“别说了,不要噎着,今年年成好,说不定能多吃几回呢!” 果不出所料,德明家五亩田打了三十挑谷子,晒干风净差不多有三千斤,加两个榜田共收了四千斤谷子……陈氏宗亲及尹姓人家都说要换德明家的种谷,这实在是非常长脸的事。
不过,那些年的税收加重了。因为日本鬼子来了,蒋委员长进了川,民国政府也搬到了重庆。据说还搬来了无数的工厂学校,涌来了不计其数的达官贵人和难民,所以四川人口大增,负担也加重了。为了支持抗战,四川人家都要抽丁上前线还要为前线筹备军粮草料,征去的粮食几乎收成的一半
来自国家的苦难,四川人用他们艰苦的劳作沉默地承受着。德明一家交完征粮,就开始仔细计划今后的生活,努力避免来年不要闹饥荒。(未完待读,下周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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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图片 @疯雷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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