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家陈氏,我纷霏的追忆》
作者:陈俊杰
仁寿第八初级中学有二十多个教职工。校长叫吴宽,是一个身材不高、瘦瘦的中年人。听说吴校长原是仁寿一中的化学教师,从职务上讲,从一个普通教师提为校长肯定是升职了;从位置看——从县城来到不在乡镇的第八中学也算是被贬了。吴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讲话,给人的印象是教育内行,条理清楚主题明确,声音虽不是洪钟,但三百多师生坐在院坝上听他讲话倒也清楚,他讲话也不啰嗦,不带什么“这个”、“那个”的干部腔,不像后来遇到的一些校长瞎吹乱放炮,或啰啰嗦嗦半天也说不清楚一件事。 进八中。我的第一个班主任叫郭鸣岗,是位数学老师,大概有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留着带波浪的飞机式头发梳得光光的,穿着雪白的府绸衬衣,裤子总被熨出两条笔直的线条,脚蹬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刚进校时的数学还叫算术,现在也记不清教了些什么内容,无非是加减乘除,分数小数。可能很多同学不感兴趣,因为小学已学过了,没有太多新内容,因而教学秩序不太好,但郭老师脾气好,从不责备那些不听话的学生。语文老师叫骆文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教师,讲起课来或引经据典,或背诵有关文章段落,或大声诵读古典诗词。让我感受是:学识渊博,颇有文人气度。地理教师吕尊贤兼任美术课,个子较高,颇修边幅,戴着黑边眼镜,好像全校就他一个人戴眼镜。初中那点地理无非是地形地貌、风霜雨雪、物产经济。不过他还讲些风土人情的事,让我们听来有趣。我现在都不明白,这些有趣的知识,只要认真听讲看书,稍微记忆就可以了,哪有考不及格的?他兼我们美术老师,教我们画画,有时还点评班上黑板报的报头画和插画。我记得那时全国掀起“灭四害”运动。这四害是苍蝇、蚊子、老鼠、麻雀。板报上有一幅“灭四害——打麻雀”的画,一人引弓打麻雀,此人后面还有一人用竹竿挑了两串麻雀。他讲课时表扬这幅图画得好,好在什么地方?他让大家回答,见没人主动回答,他便说了此画好在有“灭四害”的内容——引弓打麻雀,还有灭雀的效果——后面的人挑了两串。我在下面暗自得意,因为这画是我画的。
体育老师熊飞兆是一个非常黑瘦的中年人,中等个子,打篮球却很厉害。有一次熊老师组织学校篮球队与校外开展友谊赛。这八中篮球队刚成立不久,队员以初五九级的同学为主,这些队员不仅球技纯熟而且身材高大,多半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友队是来自一所老学校,技术自然出众。两队的友谊赛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此时熊老师亲自上场,主队士气大增,接着却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熊老师拿球还在后场运球,客队一牛高马大的队员上前去拦截他,熊老师没有越过拦截,而是背对拦截纵身一跳反身将篮球投出,只听得“唰”的一声,球应声入网。全场观众一片欢呼,连友队师生明白之后也报以热烈的掌声。熊老师初二时还教过我的代数,留待以后再说。这里还要特别叙述我的第二任班主任邱惠明老师,她是学校仅有的两个女老师之一,任教政治课。她毕业于仁寿师范,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老教师,个子不高,长相一般。她对学生特别和蔼可亲,对学生特别关心爱护,教育学生循循善导很有耐心,从不大声训斥犯错的学生,也能体会学生求学的艰难,颇有同情心。她不算年轻漂亮,却是许多学生不能忘怀的好老师。她教政治课,内容现在已记不起了,无非是讲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等三面红旗的时事,或许还教学生如何做人,做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劳动者。讲这些内容对我们这些小娃儿来说难免乏味,但她总是结合具体事例来讲,所以也可以讲得生动有趣。令人惊奇的是,如果校长不在,就由她来主持学校的日常工作,显示出一定的组织领导能力,但她不是教导主任也不是总务主任,后来才知道她是除校长外,老师中唯一的共产党员。我还听说她的老公供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是个军官。我们毕业后不久,邱老师被调往北京工作,从此再也没见过她。团委书记兼副教导主任陈伯钧老师是个年轻人,可能就二十多岁,身材高大,颇帅气。不知毕业于何校,学什么,反正没有任过课,是个纯粹的政工干部。他给人印象深的是讲故事。一次给我们讲《林海雪原》,把解放军东北剿匪的事讲得娓娓动听,颇有说书人的味道。《红岩》刚出来,他又讲许云峰、徐鹏飞。在那个崇拜革命英雄的年代,讲《红岩》很能激发学生的情绪,听到江姐英勇就义,许多人特别是女学生都哭了,男生则对徐鹏飞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抓来剐了。陈老师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打乒乓球,实话实说他的球技不怎么样,和学生水平差不多,有时和学生交手会被打得疲于招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记得有一次他和我交手,他身高一米七几,我只有一米三几,他自然有高空优势,我用快攻左右推挡来对付他,让他左跑右跳疲于奔命,让我一口气打到零比六,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后来我还是放慢了节奏,让他和我打到十平,直到上课预备铃声响。我还是知道要给老师留面子的。陈老师办得最差的一件事就是给学生打预防针。那是一个周末,同学们都准备回家了,突然说可以打卡介苗预防肺结核,听此信息后我等十分高兴纷纷排队打针。不巧校医不在。陈伯均老师就自告奋勇给学生注射。大概有两大盒二十四支卡介苗,排在前面的二十四人才能打得上,后面的只能一声叹息了。哪知打了几天后,打针的部位开始发红发肿痒痛难当,以至于后来肿痛化脓,最后烂出一个大窟窿。把校医搞得焦头烂额无计可施。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校医无法解决。我跑到外面的诊所,诊所的医生用硫酸铜给我烧化脓处,继而用碘酒棉纤伸入洞中搅动去腐肉......差点没有把我痛死,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方才长好。为什么会这样?陈伯钧老师没看说明书,校医不在,他自作主张,本来一支药是十个人的药量,他注射给一个人,造成了严重后果,二十四个学生全遭殃。以至后来高中时,我报考飞行员,这个伤疤成了我被刷下来的主要原因,直到现在天阴下雨伤疤也会隐隐发痒。不讲科学害死人。 仁寿八中初六一级有两个班一百人。听说参考人数约一千人,来自始建,来凤,建新,合兴、明星,骑虎、彰加、八洞、凤陵、宝飞等十个乡,结果只录取了一百人。录取比例为十比一。我的家不属于八中招生的范围,只因三舅的缘故我在始建高小读书才被八中录取。班上的五十个同学多数年龄在十三四岁,个子在一米三到一米四,在今天看来都是小个子,其实是那时生活不好、营养不足造成的,也有少数同学年龄在十七八岁以上,个子在一米六以上,是标准的小伙子大姑娘了。刚进校时,班上没有共青团组也没有团员,但少先队员不少。班上有个大队委,叫韩玉芳,中队长叫李招童,中队委汪文君和我。班长叫李泽文,学习委员也是我,劳动委员张华舟,生活委员陈光俊,文娱委员汪淑云。韩玉芳当时个子也不比一米三高多少,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扎着两条羊角辫,样子还算清秀聪慧,和大多数同学一样还是一副小女孩模样,不爱说话,爱笑。每当学校少先队组织活动,她戴着三根杠的臂章走在旗手——大队长的旁边,还是比较神气的,只不过神气中也带有几分女孩的羞涩。李招童也许大一两岁,显得比其他女同学成熟一些,穿着雪白的衬衫,脚蹬白底软边的布鞋,个子也比汪文君高出一截,擎着中队队旗走在班级的前面,在各中队的中队长中算是出众的。但不知何故,一学期读完,第二学期就不见了她的身影。汪文君当时也是个小男孩,穿着也土。我还有件土白布带蓝线的短衫充当衬衣当队服,他没有,只有老蓝布短衣了。也许是鼻炎的困扰,有点爱流鼻涕。他喜欢读书,收集许多名言警句以及成语典故,记在一个本上,我也借来看过,颇有收益。李泽文,当时看上去像个青年了,说话已没童音,个子较高,有一米五几,看样子有十八九岁了。后来知道他已结婚并且有一个女儿。有两次放归宿假,我绕道去他家约他一起去学校,看见了他的妻子,是个瘦小的女人,可能是营养不足的关系,脸色有点黄。他的女儿有一岁多,也许刚学会走路,歪歪拽拽地跟在李泽文后面喊“爸爸,爸爸”。她妈赶紧上来抱起女儿,挥手与李泽文告别。李泽文学习还好,为人处事显得老练成熟,入学不久便加入了共青团。也许由于年龄过大的原因,初中毕业未被高中及其他中专录取,回去当农民了。后来听说他当了基层干部,在知青下乡时和女知青“犯了关系错误”,被判刑劳改。他要不出此事,应该能混到区乡干部。陈光俊、张华舟都是老实忠厚的人,平时不多言语,肯干实事。由于年龄偏大,个子较高,干重体力活时他们也肯卖力。张华舟后来当了兵,转业后到新津当了警察。汪淑芸是个瘦个子的女生,以现在的审美来说是身材好,但窈窕有余、丰满不足。学习还好,喜欢文娱体育,特喜欢跳舞。曾经用花被面当裙子跳舞在晚会上引人注目。她后来当了老师。在班上还有三个女生比较引人注目。一个是罗春华,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或者大一点,显得比韩玉芳更像个小姑娘。穿着也可能讲究一些,爱打扮,穿得整齐干净,学习也还过得去。只可惜遇上了国家困难,大量压缩高中及中专的招生,因而无缘升学,早早的结了婚。一九六八年我在偏坝河遇见过她,牵着两个背着一个,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现在可能是祖奶奶了。另一个女生叫余春芳,长得也还清秀,学习出奇的用功,十分刻苦努力,老师上课她一方面听老师讲,一方面在下面做笔记,把老师讲的都记在本子上,晚自习除了做作业就是看书看笔记,可是却禁不起考试,考试成绩有点对不起她的努力,后来也没有考上高中和中专。再有一个同学叫汪春芳,当时无论从长相还是从身材来看已是个大姑娘了,是班上的大姐。她是位老实人,不多言语,能干重活,学习一般,未能升学。后来听说她的命运坎坷:毕业回家后不久就嫁人了。有一天她牵着一只羊去山上吃草,因有事把羊拴在一棵树上,哪知回来牵羊时,羊已梭下坡,被吊死了。那时正值六二年困难时期,一只羊是家里最大的财富。她可能太胆小,怕丈夫,怕公婆责骂,居然上吊身亡了……那个时候的人,即便像汪春芳这样有点文化,心理都很脆弱,承受物质损失的能力很差,一头羊的损失就会导致自杀。我和班上的男同学后来成为了朋友的,除了前面叙述过的外,关系密切的有戴思义、程耀光、毛治文、张其明,兰少钦、刘仕辉等。
(未完待读,下周三见)
作者的赞赏码——
长按下图、点击赞赏!
前篇回顾:
(本期图片 @路人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