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看到的世界构成了我的存在 | 《怪诞故事集》书评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文穴Literaturecave Author L Cave
诺奖作家托卡尔丘克的小说集《怪诞故事集》中的每一篇小说都表达了不同的主题,但从每个故事进入,我们可以感受到托卡尔丘克非凡的文学视野和独特的讲述世界的方式。今天我们与大家分享一篇《怪诞故事集》的书评,作者从三个层面,和我们分享了这部作品究竟“神秘”在哪里。
另外,在小KEY的2021年度书讯(点击蓝字查看可以文化2021年度书讯)中提到,今年我们还将陆续推出托卡尔丘克的五部作品:《玩偶与珍珠》《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E.E.》《鼓声齐鸣》《最后的故事》。其中,托卡尔丘克随笔《玩偶与珍珠》即将与读者朋友们见面!
东欧神秘主义文学大师,
诺贝尔奖得主托卡尔丘克的小说究竟写了什么?
01
第一层神秘:时间和空间的布置
从最基础说起,托卡尔丘克一开始营造神秘是从时间和空间这个层面着手的。
小说《旅客》讲述了一个类似时空穿梭的故事,一个小男孩对鬼怪不怎么害怕,却唯独对窗外吸烟的男人身影感到恐惧,直到若干年以后,他发现那个吸烟的男人正是他自己。这种时间的扭曲折叠营造出了科幻味十足的神秘感,虽然简单但回味无穷。
除了时间,空间在营造神秘感上也同样重要。在托卡尔丘克的小说里,除了《真实的故事》大致上发生在现代社会,其他小说基本上都都选去了偏僻而小众的场所,尤其是涉及到奇诡生物的《绿孩子》和涉及到圣徒干尸的《万圣山》,两篇小说前者将主人公放到了神秘的丛林之中,而后者则将她放到了一个实则为克隆人基地的深山修道院中,这凭空给小说增添了些许诡异的气息。
但是这种时空的并非是为了故弄玄虚,托卡尔丘克小说的时间和空间往往是用来服务小说主旨的。如果深入思考一下《旅客》我们会发现,小男孩怕的是未来的自己,如果再抽象点来说,是一个个体翻过去审视自我在时光中衰老,因为这种审视,老人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小说最后旅客说了那么一句话:
“你所看到的人,并不会因你看到而存在,他存在着,是因为他在看着你。”
这种对自我的审视才构成了人自我的意识。这也是时间赋予人回溯自我能力。
而空间自然也有同样的能力,比如说在《绿孩子》中,小说将场景放在森林之中,将一个文明的医生投入自然的场域之中,自然会收到环境的影响。
在小说里那些身上有绿点的所谓绿孩子有自己的组织,在大自然中他们显然比主角更能融入其中,而且根据他们自己的叙述,这些绿孩子就像是果实一样,一旦死去就被挂在树上等待着兽来吞噬。这是城市工业化背景难以提供的想象和思考。
02
第二层神秘:万物有灵?
顺着绿孩子的思路,我们需要重新理清楚,小说中作者对于人、其他动物、物之间的关系,显然在这些小说中,作者的态度是暧昧的。
首先是《绿孩子》中,这些像人类小孩一样的绿孩子其实更像是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存在,他们既能与人沟通,同样也像动物一样,甚至比动物更接近动物。既然人本身具有自然性,那么人为何要脱离自然呢,这是小说对人类以自我为中心构建的文明的反思。其实从这篇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有着自然主义的倾向。
但是除了模糊人与动物之间的界限,小说同样将物与人的界限模糊了,最典型的就是《拜访》里提到的仿生人,虽然这篇相比于其他大家的科幻小说相对逊色一点。小说里AI机器人被批量制造用作与主人组成主仆家庭,但是除了需要开关电源之外,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
而小说正是通过让一个AI机器人作为主角,来「诱骗」读者理所当然地把主角当作人来看待(虽然这个把戏在科幻小说里已经被玩烂了)。由此等到结尾的转折出现时,才会激起读者的不安全感,但是其主旨还是在强调人与物之间界限的模糊。
同样的《罐头》这篇也表达了人赋于物上的精神,一个50多岁的啃老族在自己的单亲母亲死后发现了一大堆怪异的罐头,他遵着习惯吃着母亲准备的罐头,最终被母亲的蘑菇毒死。在这篇小说里。罐头作为物,承载了人的精神,啃老族的母亲面对头疼的儿子,既痛苦又同情,所以一边制作罐头,一边又偶尔塞入异物,让罐头沾染了自己的情绪,从而在她死后变得诡异又富有神秘气息。
啃老族的母亲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杀死自己的儿子,于是准备了最后的罐头,由此作为物的罐头也承载了人的意识。人与物之间的界限由此便模糊了。
这便是托卡尔丘克所呈现的神秘主义的第二层味道。
03
第三层神秘:意识的驱动力
托卡尔丘克是华沙大学心理系毕业的,对意识自然颇为重视。
而意识驱动或者说唯心论向来是神秘主义的基底。
无论是对人类文明的反思还是对自我意识的体察,这都为托卡尔丘克小说里的神秘主义增色不少。
比如在《接缝》中,托卡尔丘克描绘了一个鳏夫对外部世界失去把握,最终崩溃死亡的故事。在失去自己的妻子之后,鳏夫开始反思自己身边的世界,他发现所有的事物都是不可捉摸甚至对他来说是新鲜的,这种新鲜感对应的是安全感的丧失。而一旦自我意识是唯一的参照物,那么人难免会陷入恐怖的虚无之中。
反观《心脏》这篇,则强调了人精神层面的主导性与物质层面的附属性。小说描绘了一个欧洲老人换了一个中国人的心脏,于是在意识中感觉到自己有了溯源寻根的需要,所以和老伴一起跑到了中国的古刹中,但是在满足了这种需求之后,他没感觉出其他需要。
也就是说换了颗心脏似乎对老人本身没有任何精神层面的上的影响。只有当老人的自我意识有了对身体器官溯源的需求,他才会去中国。也就是说,我们的灵魂与物质紧紧相依存但又毫无关系,意念确定了我们自身,这和《糜骨之壤》中雅妮娜的观点如出一辙。
《糜骨之壤》
除却这一层面,人的意识同样和文明紧紧相连,这反过来又引发了作者对意识的自我批判。
在小说《变形中心》中,作者借主角之口说了那么一段话:
“一个没有人的野生世界。我们看不到它,因为我们是人。我们主动和那个世界分离开来,如果现在想要回去,就必须做出改变。我们是自己的囚徒。这是一种矛盾,是一种有趣的认识事物的方法,但同时也是一种糟糕的进化论错误:人只看得到自己。”
这既杂糅了作者对自然的崇敬和对自大人类的蔑视,同样也从侧面呈现了作者的唯心主义倾向:
即个体我所看到的世界构成了我的存在。
波兰语版《怪诞故事集》
由此物质的存在来源于我,而不是客观存在,由此小说中的所有事物自然都蒙上了一层不可证真的诡异色彩。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也呈现了神秘主义背后作者对以自我意识为核心的人文主义的重视
即世界唯我,我决定了世界,因此,我同样可以改善这个世界和文明的构建方式。
所以,读者一旦把握了托卡尔丘克在这三个维度的书写,便能理解其人文主义的文学内核。当然单从这个方向去理解托卡尔丘克难免显得有些片面,其他她的作品还有很多值得一说的点,比如《万圣山》中借用人们克隆圣徒,贩卖圣徒尸体的故事,抨击被市场异化的社会,不过这须等我们往后有机会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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