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从医路,切切经方情 | 彭坚
编者按:娄绍昆先生的《中医人生》,这本书算是娄先生与中医结缘部分的自传,是经历了那场震天动地的文化浩劫后仍然幸存的知识分子对过去经历的回顾。
我常常都是满含着泪水,语无伦次地写下了编者按。会流泪不是因为面对苦难的辛酸,而恰恰是彭先生在此文中所说,“看不到丝毫怨天尤人的情绪,满篇流淌着的是世间温暖,感恩情怀”。
彭老师说娄先生的观点有如“石破天惊”,我说他发现此“石破天惊”也是因为他的独具慧眼了。
漫漫从医路,切切经方情
——品味娄绍昆《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
我对娄医生心仪已久,但最初读到他的文章,却是在去年11月出版的《思想者》第一辑上。
娄先生的文章是一篇回忆录,题目为“我从医的精神史(一)”。从作者娓娓道来的叙述中得知:50年代,身为中学老师的父亲被精简回乡村,他自己也跟着受累,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被强行动员随父回乡务农了。
贫病交加的父亲学习针灸,两年之后居然奇迹般地治愈了自己的结核病,于是动员儿子拜家乡的针灸奇人何黄淼先生为师,作者开始走上中医之路。
作者的另外两个启蒙老师,一个是摆地摊看病的蒋老先生,另外一个是失去公职、被视为“社会闲散人员”的林治平先生。
他们虽然被打入社会最底层,甚至没有行医资格,但都经历不凡,心胸豁达,博学多才,对中医充满了真挚的爱,无偿地、热情地传授给作者理论知识和临床经验,引导作者一步一步接近中医经典《伤寒论》,接近近代中日两国的经方大家。
在几位老师的人格影响和细心指点下,这个怀抱理想、但身体孱弱,在乡里务农活,在工地抬石头、在山区做油漆的知识青年,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从迷茫中找到了人生方向。
我们年龄相近,都属于40后,他的人生之路与我有许多相同之处,文章读来感同身受,只是他经历的磨难多过于我。
生活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苦难农村的青年,生存环境之险恶可想而知,在作者的贫困生活中,虽然有过彷徨、苦闷、失落,但文章中看不到丝毫怨天尤人的情绪,满篇流淌着的是世间温暖,感恩情怀,一股奋发向上的精神。
读他的文章,宛如徐徐观看一幅渐次展开的画卷,读者会随着他人生的起伏跌宕而与之同欢喜,共悲伤,他的成功,他的挫折,都令我心境难以平静。
这篇“精神史”第一部分的写作,缘起一九六八年,写到一九七一年春天,文字不长,有如一曲凄婉美妙的音乐,戛然而止,余音袅袅。我只得在静默中等待下一曲。
性格使然,未曾想与作者联系。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就在一个来月前,我忽然收到素昧生平的娄先生从邮箱发来的一篇文章:“读《伤寒论》琐记”,正式标题为“寻找经方医学的生长点”。
娄先生像一位相知已久的老朋友一样告诉我:他的著作5月份就要出版了。读完这篇厚重的文章之后,我对娄先生学术成就的敬仰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我是70年代师从伯父、湘雅医院中医顾问彭崇让教授开始中医生涯的。
入门之初,年过古稀的伯父极其慎重地地告诉我:“当了一辈子中医,到老了才明白,学中医应当从《伤寒论》入手,紧扣‘方证对应’这个核心,才能不迷失方向,成为一个优秀的临床医生。”
在后来的医学实践中,我始终遵循着伯父的这个教导,因而在临床上小有成就。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去年12月,在广州由国家中医管理局举办的“高级临床人才班”上,我作为特邀的授课老师,以自己学医、从医的亲身经历为例,在授课中提出:“中医教育改革要删繁就简,把经方教育作为临床人才培养的捷径!”
这个观点引起到会师生们的强烈共鸣。中医高等教育的长期失误,导致中医后继乏人,至今仍然找不到改革的出路,这是一个十分复杂而又敏感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抓经方教育,可以迅速培养出中医临床人才?我只能凭感性认识和亲身经历来说明,无法从理性的高度予以阐述。
然而,娄先生的这篇《寻找经方医学的生长点》,却高屋建瓴,从源到流,把经方医学产生、发展、衰落、复兴的整个过程及其原因进行了全面、深刻的剖析,指出了当前经方医学的“生长点”在何处?使我长期以来的困惑,得以冰释!
只恨相见太晚,倘若早几个月读到这篇文章,相信我在广州人才班的讲课内容,从理论上必定更加充实,更加令人信服。
这篇文章无疑是当代中国经方医学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黄煌先生在转载时所加的按语可谓推崇备至:“娄绍昆先生这篇大作是经方医学的宣言,字字玑珠,句句真言,每个经方人必须反复地学习和体会,并身体力行于临床。”
大作不仅理论深刻,见解精辟,且文采飞扬。结尾是这样着笔的:“《伤寒论》是古代医学夜晚最动人的一场篝火晚会,其薪火穿越过两千来年的历史天空,至今仍旧光彩照人。也是《伤寒论》的火种点燃了日本汉方,使它升腾起灿烂的烟花。
历史进入近代,在东西两种文明激烈碰撞中,中医学满目疮痍,经方医学的发展陷入低谷。一直到了黄煌、胡希恕的出现,才拨开了重重的迷雾,使中医界寻找到经方医学存在的连续性和动力源。”
“我相信,在未来的世纪里,《伤寒论》会象一次辉煌的日出,给世界医学增光添彩。张仲景的名字一定会镂刻在未来人类共同体的纪念碑上。”
看到这样富于诗意的文字,想必每个读者都会心驰神往,难以忘怀!
幸好没有让我久等!娄先生的新作:《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于半个月前的6月17日隆重问世。
这是一本58万字的巨著,《中医思想者》所刊登的回忆录的第一部分,仅占全书的四分之一,作者在新著中续写了他那曲折的生活经历,不倦的精神追求。
而《寻找经方的生长点》一文中的精髓,则化作到处闪烁的点点星光,使全书异彩纷呈。
娄先生在新著中,又把我们带回到了他所生活的“状元桥”:70年代中国所特有的政治气氛,夹杂着温州乡下的泥土芳香、海风鱼腥,一起迎面扑来。
市井乡民的平凡生活,父老乡亲的病痛诉求,作者日常的读书、治病,寻师、交友,教学、思考,医患之间的互动,师生之间的交流,宛若一幅幅生动的民俗图,展现在读者面前。
经方医生仲万春、朱湘洲、阿骅表兄、张丰、张法、古塞、西医陈兴华、张秀杲、药师甘慈尧、汪阿姨,一个个性情各异的人物,接踵而来,走进作者的医学生涯。
马克思、恩格斯、康德、黑格尔、爱因斯坦、契科夫、高尔基、歌德、诗经、红楼、史记、李白、陆游的警句名言,随处点缀,吸引读者的眼球。
从学针灸开始,进入中医之门,到读《伤寒论》,针灸结合经方;从研习承淡安的《伤寒论新注》、陆渊雷的《伤寒论今释》,到学习日文,阅读汉方医生的大量著作,作者从临床到理论臻于成熟,步步登上了经方医学的殿堂。
书中用大量篇幅详细介绍了作者与阿骅表兄分析各种疑难病案,与万仲春先生讨论《伤寒论》有争议的条文,与张丰先生纵论中外经方家的功过得失。
中医名家柯琴、徐灵胎、陈修园、陆九芝、章太炎、陆渊雷、恽铁樵、曹颖甫、章次公、张简斋,日本名医大塚敬节、吉益东洞、山田正珍、汤本求真、龙野一雄、矢数道明、清水藤太郎、森道伯等,这些经方医学发展历史中的风流人物,鱼贯般从作者的笔下走过。
在逐一评点了众多经方名家的成就与不足之后,书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历史以诡异的方式将中华民族的经方医学移植在大和民族医生的身上,移植在一个和我们文字、习俗、文化、制度等有很大差异的国度中。
阴错阳差,中医经方的方证辨证在日本却得到长足地发展。日本汉方家把庞杂的中医理论进行了‘削尽陈繁留清瘦’的扬弃,竟然尽显其仲景思想的本色之美。章太炎先生有‘吾道东矣’一语,暗指这一令人难以启齿的历史事实。”
这个结论有如石破天惊,大胆而直率!在当今仍然处于半闭锁状态,一心向西看,不愿向东看的中医界,必将掀起一阵狂澜!”
我赞赏作者的勇气!在目前中医事业刚刚走出低谷,处于寻找突破方向的关键时刻,每一个真正关心中医生死存亡的同行,应当不为名利所累,敢言人所不敢言。
越是“难以启齿”,越是要告诉世人真相,才能让我们的这支队伍,摆脱历史包袱,突破改革瓶颈,充满信心地走向未来!
医生有祖国,但医学是没有国界的。中医学早在开放的唐代,就传播到国外,特别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前的一千多年间,中医成为日本的“国医”。
日本医生写的是汉字,读的是中医书,用的是从中国运过去的草药,他们把中医与日本的医疗实践相结合,创造出了“汉方医学”。
日本收藏有许多中医古籍的孤本,如现存最早的《伤寒论》手写本,抄于日本的康平3年,即公元1060年。这个“康平本”至今仍然是研究《伤寒论》的珍贵资料。
日本保存着孙思邈《千金方》的手写本,被视为国宝,只复印了500部,专门赠送给国外来“日本《千金方》研究所”参访的重要嘉宾。
特别要指出的是:一百多年来,一大批具有西医学背景的近代日本经方家群体,敢于冲破明治天皇“废除中医,全盘西化”的藩篱,创造性地继承和发展了仲景学说,在“腹诊”、“体质学说”方面,在经方的加减和拓展运用等方面,贡献尤为出色。
正如娄先生的书中所说:“是《伤寒论》的火种点燃了日本汉方,使它升腾起灿烂的烟花。历史进入近代,在东西方两种文明激烈碰撞中,中医学满目疮痍,经方医学的发展陷入低谷,面临着生存还是毁灭的王子之问?一直到日本汉方古方派的出现,才拨开了重重的迷雾,使经方医学寻找到存在的连续性和动力源。”
读到这段文字时,使我回想起一件终身难忘的事情:1982年,我的研究生同窗刘志壶,特地陪同日本当代著名汉方医家矢数道明博士前往河南南阳张仲景的故乡,拜谒刚刚经国家拨款修复的仲景祠。
刘志壶与矢先生书信交往多年,并在中国翻译出版了矢先生的名著《汉方辨证治疗学》,刘志壶亲眼见到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在张仲景塑像前长跪不起,泪流满面,亲耳听到老人家喃喃自语:“回来了!我终于回到医圣的故乡了!”
矢数道明博士是位30年代的西医医师,有志于汉方医学,在经方研究领域成就斐然,1938年开创了东亚医学学会,倡导中日汉方医学交流与友好,矢志不渝,长达五十年之久。
从这一席长跪、一声“回来了”的呼唤中,让我们这批年轻的研究生见识了一个真正医学家的情怀!
医学是没有民族之分,没有地域之别的。中医不仅属于中国,属于中华民族,也属于世界,是属于人类的一部分最宝贵的文化遗产!
如果说,是《伤寒论》的火种点燃了日本汉方,使它升腾起灿烂烟花的话,那么,正在复兴,正在试图冲破“瓶颈”的当代中医事业,也应该充分学习和借鉴日本汉方医家在研究《伤寒论》、研究经方领域所取得的杰出成就。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当代中医学人,只有不自卑,不自欺,不保守,善于总结自己的经验,善于学习他人的长处,敢于拿出去,敢于引进来,既有历史使命感,又具备世界眼光,才能真正担负起振兴中医事业的重任!我们应该具有这种伟大的气魄和胸怀!
通过娄先生这部著作,读者看到了他那丰富多彩而又艰难曲折的中医人生,但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他通过四十多年与经方结下的深切情缘,揭示了一个中医临床家成长的必由之路,指出了当今中医教育改革的一个突破方向。
以类似于传记的作品,书写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心路历程,把诸多中医理论和历史积淀的重大问题,大量错综复杂的病案,以师生讨论的方式,用通俗委婉的文字表达出来,使读者心悦诚服地接受,这是娄先生对于历代中医著作的一种文本创造,也是本书最大的魅力所在!
真实、细腻、深刻!边享受美的文字,边接受灵魂的敲打,作者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启发人们对于中医未来的思考,用心何其良苦!这是我品味《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的一点心得。
但愿所有中医同仁和关注中医事业的人们都来读读这本十分难得的好书!
湖南中医药大学 彭坚
2012-6-28于梨子山
本文摘自彭坚博客,中医书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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